欢场中除了乐曲之外静谧无声,这是经年来,燕春楼开辟的第二遭。
简直可以载入胤朝炎城百闻纪事中。
整个燕春楼中,唯一能见的花娘也就芍药一人尔,却半点也不单调。众人的眼神全聚焦于她一人身上,随着芍药姑娘时而跃动,时而轻旋。
本该是轻云出岫的仙人之姿,却在临曲终,一个跌腿的动作掀起芍药姑娘衣裙,露出她纤细如玉砌的锁骨和玉足时终结了那仙气十足的形象。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芍药姑娘双手轻握秋千两侧,玉腿悬空侧坐,朝下睥睨的眼神幽远空灵,在给众人营造了出尘脱俗的形象之后,又亲自用那串了一日的‘妖无格’打碎众人幻象。
那缀满芍药花的秋千缓缓升起,光亮又渐渐暗下……
秦肴冽觉得自己要将牙关咬碎了,恰好光亮暗下,这才紧捏扶栏的手,放缓气息,尽量调节胸腔的火气。
自楚霓出场,皇甫承炽便在一旁无时无刻注意着秦肴冽的动静。
不愧是大将军,克制得可以。
只耳动时,感受到秦肴冽在调节气息,皇甫承炽眼中笑意便开始久聚不散。
一舞终结,光亮恢复,场中依旧鸦雀无声。
事因众人还沉浸在方才芍药姑娘造出的美景中,意犹未尽……
秦肴冽则已经调节好情绪,回头见皇甫承瑞和皇甫承炽皆已经转身准备回座,便朝二人作揖道:“二皇子六皇子,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无法久留,今夜便到此,待来日再请两位吃酒赔罪。”
虽下拜帖的是皇甫承炽,但主要还得看他二哥。
皇甫承瑞闻言,点头道:“无妨,肴冽你自便,来日再约便是。”
秦肴冽抱拳道“谢二皇子,告辞。”后,转身便走,看似稳重,习武者却能从他脚步中辨出匆忙。
皇甫承炽勾唇一笑,走到秦肴冽适才站着的位置,伸指一弹,那扶栏原还完好处应声碎成齑粉,纷扬而下。
“六弟?”
身后皇甫承瑞在唤着,皇甫承炽便应声回头“来了二哥”,还是那副众人熟悉的风流公子形象。
“别看燕春楼是花楼,招牌菜色可不输珍馐阁,二哥你可得尝尝……”
*
早间萧妩儿寻来,楚霓本编了个理由打算搪塞萧妩儿,好先缓了她的担忧,叫她免于搅到蝶谷这泥潭中。
那时恰逢春娘遣了龟公给楚霓送吃食,这才暂时将萧妩儿按捺下,却是冬子护着她临走时再三向楚霓强调,今晚必须去给她一个说法。
去不去楚霓自然犹豫,不去就怕萧妩儿又翻墙找来。
今日一舞后,燕春楼不会再吊人胃口,还是正常营业,就没楚霓什么事情了,那就去一趟吧,反正编好的故事说了便是,也免得夜长梦多。
燕春楼暗下的时候,楚霓便已使了轻功翻墙而出,草草在身上披了件布衣外衫便打算直奔倚红楼。
却是在翻墙而出之时,落入一个久违的怀抱中。
秦肴冽适才挥退了戚贰等人后,便一直在暗处盯着,择准了墙角守株待兔,刚好将楚霓接了个满怀。
几经周折终于寻着,临了又不敢看她,所幸不知她是不是被吓着了,竟就任由自己抱着,没有似往日炸毛。秦肴冽心下一定,适才的怒火消去不少,铁臂将楚霓抱紧,点地跃起直指朔风凛冽。
楚霓按住了鼓噪不已的心跳,悄悄抬头看向那熟悉的脸。
瘦了,有些胡茬,略憔悴。
按捺下惯性使然的关心,想起了昨夜皇甫承炽说的话,便又瞬间清醒。
倒不是不想秦肴冽,现在也想不得。
楚霓现下唯一的犹豫是,认不认?
—
秦肴冽内里藏着急切,使轻功的脚程甚快,冬日寒风刺骨,楚霓虽于他怀中窝着多少能挡着些,但飞檐走壁时那质量变得更大的寒风还是刮人。
楚霓心中戚戚,也不敢说话,只将自己的脸在他暖和的胸膛中埋得更深。
戚贰知道秦肴冽是去堵人了,带着手下一众回了朔风凛冽,打点好了便带着其他人去了别处。
是以,待秦肴冽抱着楚霓回来,朔风凛冽甚是亮堂,就是静悄了些。
秦肴冽抱着楚霓进了屋子,直接走到正屋中央的桌案旁,直接就将楚霓往上一放,那上头的笔架书笺噼里啪啦倒得凌乱也不管,人一放稳了,秦肴冽为了将她圈得更牢,便直接挤进她腿间,结实的铁臂砰声直接撑在她左右。
这样一操作,楚霓想缩着脑袋当乌龟都无法,只能被迫仰着身子看秦肴冽,一时情急,倒没来得及掩饰眼中的慌乱。
他俯着身子,微眯着的眼睛带着些许红血丝,却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瞪着她,忽而眼神又瞬间转换,似是带上了委屈巴巴。
这一眼看得楚霓有些气结,要是秦肴冽硬着,她还能同他硬碰硬,秦肴冽难得一转变,直叫楚霓底气不足,感觉自己是始乱终弃那一个。
楚霓咬唇,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为强!
再抬眼看向秦肴冽,楚霓一双桃花眼神似秋水,波光潋滟,眼尾攒着笑,带起的眼角弧线像涟漪一般。唇边梨涡深深,桃瓣一般的红唇也似闪着情意,娇媚动人。
楚霓将声线控制在绵软与娇嗔之间,伸指戳了戳秦肴冽的胸膛道:“这位爷,您吓着奴家了,若是芍药一舞得爷青睐,那您寻了春妈妈点了奴家作陪就是,怎么还行掳掠之事呢?别不是要学那些浪荡子当采花贼罢?”
楚霓早先胡乱披上的布衣早就散开,松松地搭在臂间,里头是为了今夜一舞特制的白纱裙,肩胛处透视得跟没穿衣裳似的,合着她特地装出来的妩媚模样,可谓是一瞥一笑百媚生。
大抵此时随便来一个男子,都要顶不住自乱阵脚。
可秦肴冽心心念念便在等着楚霓自己开口,与他说一说为何突然间成为燕春楼的花娘,或者怒骂他不告而别也好。此时是半点花花心思皆无,完全接收不到楚霓的点,填满胸腔的倒像是从天而降的三味珍火。
火气轰~一下升腾起来,气急了楚霓装不认识还自甘堕落。
秦肴冽不语,直起身子抱臂,眼神变得凌厉,像是要将楚霓扎穿一般。
本就穿得单薄,秦肴冽骤然离开叫楚霓顿生寒意,忍着冷意忽视秦肴冽的转变,楚霓还是维持着那狐媚模样,深情款款地看着秦肴冽。
片刻,秦肴冽低笑,只眼中还是盛着怒意。
他往后稍退开些,上下打量了楚霓一番,熟悉的低沉声线终于再次入了楚霓的耳,他勾唇问道:“芍药,姑娘?”
“是呢,这位爷。”楚霓含笑点头。
“我见你眼熟得很,我未婚妻子最近不知去向,她姓楚单一霓字,你可识得她?”,秦肴冽的胸腔已经快要盛不下攻心怒火,问的这一字一句,都是从牙缝中磨出来的。
楚霓笑得讨好“不知道,没听过呢,想来爷是认错人了。”
“很好!”秦肴冽笑意渐冷,再次问道“你真是燕春楼的芍药姑娘,只需寻那春妈妈便能点你作陪?”。
“嗯哼~”
嗯哼?还嗯哼?
没完没了了是吧!
秦肴冽猛地上前,扯了楚霓的腿,环在他腰上,一把直接将人压到桌案上,张口便咬上她的唇,直打了楚霓一个措手不及,让她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的气息很热,身体也是,速度极快地直接吻上来,但说是吻还抬举了他,倒像是被饿了许久的野狼,碰着猎物便胡乱啃噬。
待到楚霓吃痛出声,秦肴冽这才喘息着停了下来。
喘着的气息带着潮意,喷在楚霓耳廓上,痒痒得厉害,声音低沉且抑制,“楚霓,你到底认不认?”
寒夜风渐大,吹得屋内烛火晃了晃。
楚霓热得慌,慌忙转头,又伸手将他推开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秦肴冽握着她腿的手还是不松,另一手捏着她的下巴,让她将眼神重新放到他脸上,“是,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想你都快想疯了!”
说罢整个身体都压了下来,就为控制住楚霓不让她乱动,脑袋埋进她颈窝,顺着脖子到锁骨处狠狠地嘬吻。
带着股不管不顾的狠劲。
楚霓奋力扭了扭身子,动弹不得不说,胳膊都被那人宽大的臂膀压得更实了。
终于,“秦肴冽!”
为了逼她,秦肴冽都快把自己给点着了,知道小丫头多半是要生气了,这才喘息着停下。
缓了缓,秦肴冽才终于抬头,只还不舍得起身,支着手撑在楚霓头顶上看她。
哼声到,“怎么,秦肴冽又是谁?你不是应该喊爷么?”
从被冬子暗算,到被皇甫承炽拿着陆家威胁,楚霓心里一直都十分坚强,也没将这些当成顶天的事情,不认秦肴冽也是存着想给他少找麻烦的心思。
秦肴冽大抵不知,他暗处的仇敌皆伺机而动,猜想着自己与他的关系,想要逼迫她给他致命打击,她暗中斡旋也从不觉得辛苦。
秦肴冽说自己不知道他想她,那他又怎么知道她在苦恼郁闷的时候又是如何念着他?
更何况,不告而别的人哪来的底气指责被落下的?
人在最最难受的时候,是一腔心酸独自咽下,原也没敢奢求宽慰,那个喜欢的,想护着的人,却还来添油加醋冷言讽刺。
秦肴冽这是当自己装模作样容易是吧?还是挖苦人不要钱?
不想还好,这桩桩件件一上心头,楚霓顿时觉得委屈到不行,自己心里还没做好准备,刚一咬唇,眼泪已经早一步矫情地落了下来。
秦肴冽原本还好整以暇看她,眼中尽是玩味,等着楚霓接招。
岂料小姑娘竟直接咬唇哭了,原本笑意盈盈的严重灌满了泪与委屈,跟小溪似的哗哗直下,对着他的眼睛不过一息,便偏转了头无声哭泣。
是委屈得厉害了,没一会儿,那泪水直接在她鼻梁与眼眶连接处积攒出一处小水洼。
秦肴冽这下才真的慌了,手足无措直起身,见楚霓还是躺在桌案上一动不动无声落泪,又是手忙脚乱将她抱坐起来,搂入怀里。
大掌捧着她的脸,粗粝的手指不断帮楚霓揩去泪水,一边连声道歉轻声安慰。
“霓儿霓儿,是我不对,我不该咄咄逼人。是我想你想的厉害,一回城就去太师府寻你却发现你不见,急上心却又突然在花楼看见你,若不你打我出气?”
“你别哭,别哭!”
只楚霓那泪水跟开了闸关不上一样,竟是越揩越多,叫秦肴冽急得心中忙乱。
哄人,他还在学,还没学会啊!
渐渐的,楚霓哭到起了啜泣,也是自己觉得好没面子,一吸鼻子便撇开头不理秦肴冽,直接在桌案上曲起腿,抱膝将头埋起来继续发泄情绪。
秦肴冽仰头叹气,无可奈何。
只在这处便想起自己适才的兽行,心中揪得甚紧,便直接快速将她抱起,往里屋的床榻处去。
秦肴冽好话说尽,楚霓还是顾自哭自己的,反正就是背对着,不理他。大掌在楚霓背上一下一下安抚着,秦肴冽眉头紧蹙,眼神直愣愣看着她轻轻抽着的肩膀,开始深思该如何是好。
如何为好呢?
秦肴冽一咬牙,大掌扣住楚霓的肩膀,一转,准确地含住她的唇。
生怕见着她眼睛又下不去手,便闭着眼,转身半跪在榻上,直接将她推着斜靠住床榻,深深亲吻她的唇瓣。
记忆中甜美的唇湿漉漉的,沾了泪水有点咸。
楚霓震惊于秦肴冽突然的动作,惊讶得双目圆瞪,檀口轻启,这倒方便了秦肴冽。
适才使了蛮力,眼下再不敢了。
秦肴冽一手撑着床,一手揽着她的腰,嘴上再动作也只敢吮住她的唇,勾缠着她的舌,下意识不想给她任何伤心的机会,只盼她能转移注意力。
秦肴冽怨怪自己笨拙,只能想得出这个傻办法。
感觉楚霓好像没抵抗也没啜泣,这才心满意足地将吻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