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又回问刚才的疑惑:“你怎么和他搞到一起了?你做的领域和他几乎没有交集嘛。”
“我和他生意上没有交集,但我家杰婕和他有交集。”谭克端起茶杯,惬意地吹着茶水里的一粒小茶末。说起女儿,他脸上掩不住的喜色。
“啊?!杰婕和他搞到了一起?那可不行,不行不行不行,老谭,我可告诉你,这个刘宇虽然人长得标致,可家里这么个情况,你可别让杰婕往这火坑里跳……”
谭克正咽茶水,听老马如此一说,差点儿被呛。“等等等等等等,什么叫搞到一起!人家刘宇人品还是不错的。”
“他是不错!可那是以前的事儿!如今,他闹成这样,你还能让你家丫头跟他?再说了,他可是有老婆的。”
“嗨,老马,你想哪儿去啦!他们就是个邻居关系!邻居!!话说回来,如果这个刘宇是个单身,我还愿意杰婕跟他好,总强过……算了,不说也罢!”
老马见谭克欲言又止的样子,又不便干扰人家的家务事。他拍了拍谭克的手,说道:“老谭,到底是个什么项目?搞得你这样心上心下?方便跟我讲讲吗?”
“我们那么多年的交情,有什么不能!”于是,谭克简明扼要地有选择地讲了项目的一些基本情况。对于商场上的老友,他也只能有选择地讲一些基本情况,这算是商场的潜规则吧。
听完谭克的讲解,老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老兄我有个想法。”
“说。”
“如今那刘宇除了一身债务,没有别的。你和他合作,难有前途。既然你手里有这么好的项目,我们合作,如何?”
谭克眼睛一亮。随即又沉下来,看着手里金黄的茶汤不语。
“哦,当然,我这样做,是为自己,也是为兄弟你。现在,你还剩一口气,折腾要慎重。”
老马说的是实话。谭克虽然还有一个公司在手里,可那已经是名义上的事,只要债权人们联合起来再一闹,他就只有宣布公司破产,别无出路。和刘宇谈的这个项目,可能是救命的稻草,也可能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老马,是一个有经验的生意人,两人又有多年的交情。最关键的是,老马历经了经济大浪潮的颠簸筛选,基本实力还在。
“谢谢老马如此提携,容我思考两天再答复你。”
“好。我也要申明一点,我可不是提携你。这是真刀真枪比子弹的事儿,我想提携你,也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我是见你这个项目有前途。”
果然不出吴甘棠所料,第二天,隔壁老干部活动中心的人,又传令过来,让吴甘棠把一应的财务凭证快马加鞭送将过去。
明明就在隔壁,指令却是打电话过来说的。
吴甘棠心里清楚,不是某些人懒惰不想动步,而是对方在一点一点地给她施压。平级之间,谁主动,等于谁先示弱。关系融洽是示好,关系僵硬是示弱。吴甘棠和他们,显然属于后者。打电话则不同了,拨电话的人是施令,接电话的人是接令。吴甘棠知道,如果她给某人在任何一个培训班里排那么一两次课,让某些人一解对讲台的相思之苦,情况就会不一样了。当然,如果多排几次会更好。
但是,吴甘棠不愿意这样做。不是怀疑易组长讲不好课。她来学校的时候,他已经调走了,又分属不同的院系,她不了解他,不能轻易否定人家的讲课能力,大凡能在高校混饭吃,都是能卖嘴皮子的。
这是立场问题。主动邀请,和被挟持邀请,是两码事。人品不好,课讲得再好,也不行。那将是对学员们精神的荼毒。
吴甘棠坐在座位上,沉思了一会儿,给财务打了个电话。让财务到她办公室来取凭证,再送到隔壁去。
实在很是多此一举。这其实不是她吴甘棠的风格。但是,形势比人强,她必须如此,否则不能坚持她的原则。这是正义与邪恶的较量。
财务处的小张很快回来了,惦起脚尖跑进来,仿佛脚步声重了被隔壁听到要判她刑似的。她红着一张小脸儿,压低着声音说:“送过去了。”
“说什么没有?”
“说了。”
“说什么?”
“那个大妈说:‘放这儿吧。’我就出来了。出来就直接来你这儿了。”
很无聊的对话。其实很有聊。
吴甘棠知道小张说的大妈是昨天来叫她过去受审的中年女子。中年女子简短的“放这儿吧”四个字,至少透露出两个信息:
一是这事儿易大组长不关心。不然不会让这么个没什么心计的人来接凭证?
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什么?在乎山水之间也。吴甘棠在他面前如此淡定从容,甚至可以说是强势的,他心里一定也明白,查,不过是一个姿态,走个过场,肯定查不出问题来。那还让吴甘棠送什么凭证呢!要送,此谓敲山震虎。
走这些过场,不是要整倒谁,而是一股风想压倒另一股风。你这里没有问题,难免别的地方没有问题。生活在别处,理想在远方。
当然,也不排除,这只不过是易组长故意表现出来的不经意。小张毕竟太年轻,察言观色还差火候。
“老大,会不会有事啊?”小张忐忑地问道。年轻不经事的小张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陈仗,她被吓到了。
“不会有事。”吴甘棠收起思绪,淡定地说道。
“真的吗?那他们干嘛扭着我们不放啊?”小张还是不放心。
吴甘棠抬起头来笑了笑,对被吓着了的小张说:“正因为查不到我们有事,他们才扭住我们不放。如果有事,我们早就不在这里说话了。”
“那会去哪里?”
吴甘棠想了想,说:“纪委审讯室?还有检察院什么的吧。”其实,她也没经历过,无非是猜测。她的脑子里又浮现出老龙的那张脸,有些沧桑的脸。如果当年不是母亲极力阻拦,或许他就成为阶下囚了,哪里还能四处游荡,出来吓人。吴甘棠的牙根涌起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