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在商场里,罗歆正在挑钻戒,陆正南看似陪在旁边,眼神却心不在焉。
“正南,你看这个好看吗?”罗歆翘起无名指询问他的意见,他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嗯,你喜欢就好。”
罗歆有些扫兴。陆正南对她,始终是这个态度,也不能说不好,她要什么,他都会买,比方说外面那辆x6,她也就是说了一次在这边需要辆车代步,他便直接让人带她去车行提了回来。
而且,她之所以来古城,也是因为他打电话过去,说想近距离培养感情。
但是,他平日里,却总是这样若即若离,甚至到如今都开始挑戒指订婚宴了,他们之间,别说亲密行为,连牵手都没有过。
这时,导购小姐又拿来另外几款戒指,罗歆的目光被吸引过去,也顾不上想其他的事了。反正,只要这男人给她奢华的生活,再加上他自身的显赫背景以及一表人才,她何必还管那么多,这样就够了。
陆正南冷眼看着罗歆挑首饰时痴迷的样子,又想起了叶初晓,若是她,在乎的必定不是戒指上的钻石,究竟是几克拉。
越比较,就越烦闷,恰好这时罗歆又无意间旧话重提:“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
陆正南心里腾起一股躁意,脸转向另一边:“再等等吧,不急。”
罗歆直觉地想回一句“马上就要举办婚礼了还不急”,却又最终不敢,把这话吞了回去。
“你先挑着,我脚有点酸,去那边坐会儿。”说完陆正南就走开了,丢下张卡给罗歆。
她用长指甲划着那卡的边缘,片刻,抬起脸来对导购小姐一笑:“再拿些配套的首饰来,全要最好的。”
挑了一两个小时,罗歆才心满意足地带着战利品离开,回去的时候,依旧是她开车,送陆正南到了世都花园,然后自己回酒店。
来了这么久,陆正南从来没有邀请过她上楼,她也曾试探地问过结婚后住在哪,他只说到时候再看。
陆正南独自回了公寓,窝在沙发里抽烟,灰暗的暮色渗进来,笼罩着他,寂寂沉沉。
就要结婚了,和一个相互不爱不牵挂的陌生人。他苦笑着吐出一个烟圈。
真想初晓,只要一有空隙,一个闪神,她的影子就会闯进他的心里,拦也拦不住。
瘾啊,这是瘾,这辈子只怕都再戒不掉。
扔了烟蒂,他起身去厨房,想给自己做一碗当初她做过的醋汤面,却发现明明看起来那么简单的事,自己却总笨手笨脚地做不好,不是搅洒了鸡蛋,便是煮漫了水。
他挫败地站在厨房里发怔。当真是没了她,一切便都不对了么?那今后还有那么漫长的人生,怎么办?
缓缓转身,走回客厅,他忽然很想见她,哪怕,只是远远地望上一眼。
一念起,便再等不及,他立即拿了外套出门,打车直往云水。
自那夜过后,他已再未来过这里,刚进门,保安便过来,有些迟疑地告诉他,叶初晓最近很少回来,今天也是上午才回,不到中午便又走了。
陆正南一愣,笑着谢过,心中更加怏然。
保安识趣地离开,他慢慢环着房子走了半圈,最终还是从后门进了屋。
就当是最后一次偷窥吧。他告诉自己。
上楼到了卧房,他坐在床沿上,看着枕边叠得整整齐齐的睡衣,止不住用指尖去抚摸,又骤然收回。
这样还真的像是变态了。他微微一哂,靠在床头想抽支烟,却又怕留下了烟味,只得作罢。
就这么坐着坐着,竟困了,又或许,在有她的气息的地方,他总是特别容易放松,身体渐渐滑下去,脸埋在枕头里睡着。
却没想到就在那天晚上,叶初晓竟然又回了云水。
她和monica逛完来到工作室,本想加班,却发现里面存着资料的u盘不见了,最后才回忆起是上午换衣服的时候落在了家里,于是匆匆赶回来取。
一路上了楼,推开卧室门正打算进去,她忽然看见了床上的人,脚步滞住……
在门口站了半晌,她直直地走到床边:“你怎么又在这儿?”
陆正南迷蒙地半睁开眼睛,看见她时,只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怔怔地拉起她的手,望着她的无名指,喃喃地问:“戒指呢?为什么不戴我送你的戒指?”
叶初晓心中刺痛,猛地甩掉他的手,冷声问:“陆正南,你这样装疯卖傻有意思吗?”
他一惊,这才真正清醒过来,等意识到当前情境,顿时无措,想解释,却又张口结舌。
叶初晓俯视着他,墨黑的瞳仁里没有半分暖色,看得他心里发慌,匆忙坐起身欲离开。她却蓦地转身走到桌边去拿了遗落的u盘收好,就那样背对着他,望着窗外笑了笑:“既然你喜欢这儿,就搬回来住吧。”
陆正南一愣,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心底深处,却又隐隐有丝期待。
可她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他的心,直跌入谷底:“反正再过不久,我就离开这城市了。”
“你要去哪?”他着急地问。
她却没答,径直往门口走。
“初晓。”他冲上去拉住她,将她的身体硬扳过来面对自己,眼神焦灼:“你别走。”
“然后呢?”她挑了挑眉:“留在这栋房子里,等着你和别人结婚后,再偶尔回来临幸我?”
陆正南的手,从她的肩上无力地滑落:“对不起。”
“你不用说对不起,相反,我应该对你说谢谢,感谢你用云水,帮我赢了米粒儿的官司。”叶初晓笑笑:“但使用权还是还给你吧,我本来也用不着。”
说完她便拎着包出门,走到楼梯转角,又回过头来:“不过,既然我答应过,还是会等参加完你的婚礼再走,到时候别忘了给我发请帖。”
她背影洒脱地离开,没有再看他一眼,就这样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一直到出了云水,走上了盘山公路,她的脚步才渐渐缓了下来,望着夜色中,静谧的山峦,咬紧了唇,不许自己的眼中,有丝毫泛潮。
无需脆弱,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各自回到各自的世界就好。
他要结婚,她就去送上祝福,不是宽宏大量,而是就此了结。
回到工作室时,monica还在,一见她就责怪:“这么晚了怎么不在家睡了明早再来,路上多不安全?”
叶初晓笑了笑,走到她身边,垂下眼睑低声说:“老师,我想好了,跟您回广州。”
monica一怔,反问:“怎么忽然下了决定?”
“只是觉得,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了。”叶初晓轻轻地叹了口气:“不过我还带着孩子,只怕给您添麻烦了。”
“这话怎么说的?”monica瞪了她一眼:“我可喜欢米粒儿着呢,何况我自己孤身过了这么些年,你们去了,我反倒热闹。”
叶初晓感激地又要说“谢谢”,却被monica止住:“什么也别说了,以后你好好地生活,就算是对我的回报。”
说完她便又埋首设计图中,叶初晓微笑了一下,也放下东西,和她一起研究……
又过了两天,米粒儿学校放寒假了,monica为了方便她们母女,特意在自己酒店房间的隔壁,也帮她们安排了一间,白天就将米粒儿带到工作室来玩。
米粒儿很听话,见叶初晓和monica忙,就自己乖乖地在一边游戏或者画画,有时还会给她们端水拿饼干,monica本来自己也没有孩子,对她更是疼爱。
这个下午,叶初晓去了施工现场,因为不便带米粒儿,只好将她留下来,跟着monica,却又恰逢方总约了两个朋友,想和monica见一面,谈谈今后的合作。
再三推辞不掉,monica干脆带着米粒儿一起赴约,可不曾想,就在包间门口,竟遇上了齐禛。
“叔叔。”米粒儿笑着叫他,他即刻让身边的人先走,过来弯腰抱起她,在她脸上亲了亲:“怎么到这里来了?”
“莫妈妈带我来的。”米粒儿叫不清楚monica的英文名,所以总是叫她莫妈妈。
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monica,这才自我介绍:“我是初晓的老师。”她看得出来,这个人对米粒儿,有种超乎寻常的亲近。
“我是米粒儿的……”他顿了顿,转头避开米粒儿的目光,声音很低,近乎默语:“……爸爸。”
monica在那一刻,心里不由得叹息一声,这场感情纠葛里,只怕其中的当事人,谁都不那么好受。
这时,包间的门打开,方总迎了出来,monica向米粒儿伸出手:“那我们先进去。”
齐禛却没放:“让我跟她呆会儿行吗,等下我送她回来。”
对方毕竟是孩子的生父,monica不好直接拒绝,只笑了笑:“还是先告诉初晓一声的好。”
他微怔,随即点头,将电话拨给了叶初晓……
当叶初晓接起,听见竟然是齐禛的声音,直觉想挂掉,他急呼:“等等,我找你真的有事。”
她这才停住,冷冷地问了句:“干什么?”
齐禛便将现在的情形说了一遍,语气里有请求的意味:“我就陪她一会儿,好不好?”
叶初晓不作声。
“真的就一会儿,”齐禛沉叹:“我从来没有在学校以外的地方陪过她,哪怕就只陪她到旁边的麦当劳,吃个汉堡喝杯可乐也好,让我陪陪她,我就只是想陪陪她。”
那头沉默许久,终于“嗯”了一声,齐禛惊喜地说谢谢,然后将电话递给monica确认。
“老师,”叶初晓低低地说:“让他一定要把米粒儿送回来。”
monica叹息着答应,对齐禛再三嘱咐,这才让他把米粒儿带走。
齐禛抱着米粒儿出了门,指着前面的路口问:“宝宝你看,那边有肯德基,这边有麦当劳,中间的那条路上还有必胜客,你要去哪里?”
米粒儿还真的偏着头迷茫地思考,可爱得让他忍不住亲了又亲。
最终,齐禛帮她选择了必胜客,领着她去取自助沙拉,看着他一层层地将水果垒成高塔,她在旁边开心地跳着拍手:“叔叔你真棒,你最棒。”
以往人生中的任何一次夸赞,都无法和这一次相比,女儿的崇拜,让他心里溢满自豪。
回到座位,他把她抱在膝上,一点点喂她吃饭,听她的童言童语,觉得那样幸福,却又揪心时间流逝得那样快。
一顿饭吃完,也到了送她回去的时候,坐在车上,他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忍不住问米粒儿:“你还想不想继续跟叔叔呆在一起?”
“想啊。”米粒儿笑眼弯弯地点头。
齐禛望着她,心里忽然下了个决定,车头一转……
此时此刻,酒店里的monica,也越来越着急,都这么久了,孩子还没送回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找了个借口离席,她打电话给叶初晓。
叶初晓一听也急了,赶紧打给齐禛。
可是,关机了。
当听见那个提示音,叶初晓一懵。
不死心地又连续拨了好多次,但仍旧是一样的结果,她的心里越来越慌。
他会不会借这个机会把孩子带走了?当这个念头在脑海中闪现,她顿时手脚冰凉……
她颤抖着指尖,下意识地想要拨给陆正南,却又在按下最后一个数字时停住,终究还是将电话,打给了陈则。
当陈则听她说了事情的经过,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又安慰她:“不会的,判了抚养权归你,他要真这么做了算违法,他不至于不懂这点。”
“那米粒儿到哪去了呢?”叶初晓急得六神无主:“你知不知道齐禛住在哪,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可陈则也为难,自从上次官司过后,齐禛便再不跟他联系,他也登门去找过,可无论怎么按门铃,都没人回应。
但报着一丝希望,他还是回答:“好,我带你去找。”
然而,当他们真的找到了齐禛的住处,门倒是敲开了,出来的却是个陌生人,说之前的住户早已搬走。
叶初晓几乎软倒,脸色已是惨白。
“你别急。”陈则忙扶着她在外面的长椅上坐下:“我这就打电话找人帮你问。”
叶初晓虚弱地说了声谢谢,牙关却止不住地轻颤。
这时monica也赶过来了,见此情形愧疚不已:“对不起,我真的不该让他带米粒儿走。”
“老师,不怪您。”叶初晓摇头,眼神悔恨至极:“是我当时不该心软,对他那样的人,就一点都不该心软!”
monica怜惜地抱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陈则在旁边看着,亦是心情沉重,翻着电话本,找所有跟齐禛认识的人,一个一个打过去询问。
然而,大半个小时过去了,所有的电话几乎打了个遍,依旧无果。
最后,陈则悄悄望了叶初晓一眼,走远了些,拨给了看似最不可能知道齐禛下落的人陆正南。
陆正南接到电话时很惊讶:“你怎么会打给我找齐禛?出什么事了?”
陈则压低了声音,将事情简略讲了一遍,那边的他立刻急了:“怎么会这样,初晓呢,现在初晓在哪?”
陈则报了地址,陆正南只回了一句“我马上过来”,就挂了电话。
他冲下楼,上了那辆已经很久没开的路虎,一脚踩下油门时,伤处生疼,但他已根本顾不得,疾驰而去。
一路上,他心急如焚,米粒儿是叶初晓的死穴,任何的打击她都能咬牙去扛,唯独这一样不能,他怕她会撑不住……
而就在陆正南赶往这边的时候,一直无望地拨打齐禛手机的叶初晓,忽然欣喜若狂电话竟接通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止不住地吼出了声:“你把米粒儿带去了哪?”
齐禛在那边沉寂良久,才低沉开口:“护城河边。”
叶初晓顿时倒抽一口冷气,惊问:“你带米粒儿去那儿做什么?”莫不是疯狂地……
他又是沉默了半晌,丢下一句“你过来”,就挂断了电话。
她再拨过去,他已不接。
陈则和monica随即陪她一起赶往护城河边,却遍寻不着人影,直到最后,才在一个隐蔽的荒滩上,看见了齐禛的车。
叶初晓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河堤,直冲到他的车旁,隔着褐色的车窗,看见他正怀抱米粒儿坐着,两个人都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她的心恐慌地缩紧,几乎不敢去拉车门,就那么怔怔地站着,直到陈则也追过来,问怎么了,车里的齐禛听到声音,骤然睁开眼睛。
叶初晓这才重重喘出一口气,猛地伸手去开门,却发现里面落了锁,她急得又使劲拍窗,终于,齐禛动了动,将玻璃滑下。
“齐禛你这个……”叶初晓大骂,却看见米粒儿揉了揉眼睛,从齐禛怀里醒来,只能硬生生地忍住,怕惊吓了她。
“妈妈……”米粒儿看见了她,绽开笑容:“你也来陪我放小船的吗?”
叶初晓这才注意到,旁边的座位上,散落着几只彩纸折成的船,脑中绷紧的弦松了些,她勉强微笑:“是啊,妈妈是过来陪你的。”
米粒儿又探头往外望:“咦,陈叔叔和莫妈妈也来了。”
“让他们离开,你单独留下。”一直沉默的齐禛,忽然出声,语气不容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