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不欢而散怒气生(1 / 1)

女儿的话她不是听不明白,可是容金氏强硬了一辈子,现在要她做小伏祗低头去讨好人,她真的做不出来,而且这么多年来,她的心都死了,还如何能对他笑得出来?

她连勉强做戏都困难,遂转过头不言语。

容静秋觉得自己是强人所难了,毕竟这亲娘不是她,只要是对她有利的事情,她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人在这世上首先要生存,而且还要活得好。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啊。

然,容金氏是个别扭又敏感的人,一段感情不能如愿,那么她就全然放弃,有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感觉。

“娘,不用觉得为难,人最重要的是做自己。”

是她的错,容静秋对错处一向很善于承认,毕竟这样,才能找到更好的解决之道,如果一直在纠结错处,那么将错失很多其他的机会。

容金氏面有些讪讪的,她拉着女儿的手,“秋丫头,娘明白你的用心,”顿了顿,女儿其实说得没错,丈夫若是能站在她身后,那么很多事情都能迎刃而解,“再给娘一点时间。”

容静秋朝她笑了笑,“只要你做好准备,什么时候都不晚。”她还是鼓励了一句,反正傅姨娘最近是不能出来搅风搅雨了,她还是希望容金氏能与容澄修补夫妻关系的。

“你们娘儿俩在说什么?”容澄一进来,就看到妻女二人在说悄悄话,遂好奇地问了一句。

“没说什么……”容金氏不想承认之前她们母女是在讨论他。

容静秋却是道,“爹来得正好,给我们娘俩参谋参谋,这些账都看得我们头昏眼花的,大伯母这‘病’得可真不是时候,把这一堆账一股脑儿地堆过来,娘又是第一次看这些,少不得要头疼。”

既然容金氏拉不下脸面来主动,那她来上阵助攻吧。

容澄看了眼妻子的脸色,确实不太好,想到大嫂容叶氏的狡猾劲儿,可见这账肯定有问题,于是走过去,坐下连茶都还没有喝一杯,就开始翻看这公账。

以前大嫂执中馈,他身为小叔子很少过问内宅之事。

容金氏看了眼容静秋,还能这样?

容静秋朝亲娘眨眨眼,要她别说话,只要亲爹肯看这账,那就是在帮她。

母女俩的眉眼官司,容澄半点也没有留意到,只因这账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因为都知道这账有问题,于是一家三口少有的和谐坐下来共同理账。

容静秋在一旁做笔录,把亲爹看出来有问题的地方都记录下来,这些都是要向容叶氏发难的。

容马氏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怔住了,这怎么看都觉得怪异。

容静秋最先看到容马氏的身影,于是朝她招手道,“嫂子来得正好,我这都坐累了,你正好来替替我。”说完,就起身腾地方,到一旁活动手脚。

容马氏不好意思说不,看到公婆二人都没有异意,她这才敢上前替下容静秋,一看这大姑子记录的东西,她就知道面前这一堆账有问题,毕竟出嫁前家里都是有教过的。

刚开始的时候她生疏跟不上公爹的节奏,公爹还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她顿时心跳得厉害怕被责备,后来还是容静秋在身后给她压阵,她这才硬着头皮继续,一回生两回熟,她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这下子轮到容澄吃惊了,本来以为这个儿媳妇没什么能耐的,性子太过软和,一看就是好欺负的,哪知道这脑子也转得快?现在无论他说什么,她都能极快速地记下来,并且跟得上他的思维。

他以前太小看这家里的女眷了,当然他妻子例外,容金氏明显跟不上。

花嬷嬷过来正要说晚膳已经备好了,就看到这怪异的一幕,这一家子什么时候这么团结了?以前都是你不理我,我不理你的,就连日子都是各过各的,可现在倒好,都能一致对外了。

她侍候了容金氏大半辈子,头一回觉得自家夫人的日子开始有指望了,遂,默默地退了下去。

这一看账就看了极长时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正是容静冬进来后咋呼出声之时。

“娘,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你们全都聚在这里,单把我一个人给撇到一边,这还有理了吗?”

她是真伤心了,本来在屋子里独个儿用膳,哪知道大丫鬟流云出去兜了一圈,回来就说夫人的院子很是热闹,一大家子人都在,连侯爷今儿个都过去正房了,她刚还看到傅姨娘的贴身大丫鬟咏歌愤愤不平地回去禀告呢。

她这才发觉亲娘已有好些天没唤她过去一块儿用膳了,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就被人孤立了,于是带着一肚子气她就跑来正房了。

果然如流云所说的那样,一家子人都在,她顿时委屈得想要落泪。

容金氏有几分手足无措,这几天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她都没能顾得上小女儿,“这说的是什么话?你看大家都在忙呢,你以为是在吃吃喝喝清闲自在地玩啊?”

容静冬这才看到桌上、椅子上哪哪都是账册,这都不知道积了多少年的,这才记起母亲开始要执掌中馈了。

她这才觉得脸红不好意思。

容澄冷眼看这个小女儿的表现,无论怎么看他都是失望的,不求这个小女儿能像大女儿般能干,但也不能蠢而不自知,偏妻子连句重话都不舍得说。

“慈母多败儿。”他板着脸道,看到容金氏要反驳自己,于是又道,“你别只知道护着她,总有一天她闯下大祸的时候,你就知道你护不住了。”

就像太子妃,她现在也是闯下大祸,还不是牵连到家族?

容静冬被亲爹批了一顿,顿时委屈得想掉泪,斜眼看到容静秋老神在在地坐在那儿看戏,顿时心头火起,嚷道,“你们就只知道疼她,现在就她是你们的女儿吧?我是外头捡回来的,所以你们都不疼我。”

容金氏忍不住轻拍了下小女儿的后背,“你这小祖宗,这些年我都白疼你了。”一边骂小女儿,一边给她使眼色,要她适可而止,别惹怒了亲爹,到时候她这亲娘也保不住她。

容静秋自在地喝着茶,半点也没有想要解围的意思。

容马氏急得很,想要上前去解围又不够份量,给容静秋使过几个眼色,奈何都抛给了瞎子看,之前还努力想要拉拢一家人团结的大姑子,不知道为何此时如此的冷漠?

“你就知道惯她,总有你后悔的一天。”容澄生气地站了起来,朝探头进来看的花嬷嬷大声道,“晚膳呢?备到现在还没有备好?”

花嬷嬷赶紧出声,“都备好了,老奴这就去摆桌子。”

她心里也觉得四姑娘就是搅屎棍,本来一家子难得和谐的场面都被她给破坏掉了。

容静冬看到亲爹发怒,当即咬着唇什么都不敢说了,乖乖地任由亲娘拉着她到餐桌前坐下来,本来想说自己用过晚膳了,最终瞄了眼亲爹的脸色,还是什么都不敢说了。

一家子用膳很是安静,期间只有咀嚼的声音,容马氏在一旁侍候得胆战心惊,生怕再有一言不和吵起来。

好在一顿饭功夫时间也不长,总算把这难捱的时间给捱过去了,容马氏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等消食过后,容静秋以继续查账的理由拖住容澄离去的步子,容金氏没有故意唱反调,夫妻二人似乎都有心改善关系,这下子气氛开始有所好转。

容马氏是最高兴的,她就怕一家子吵架,然而拉偏架最容易殃及池鱼,可不拉又不行。

容金氏也有心教教小女儿,所以把小女儿拘在自己的身边,不让两个女儿有机会掐起来。

容静冬半点学习的心思都没有,频频走神,最后更是打起呵欠来。

容澄看了一眼就不再看,这就是块朽木不可雕也。

“她还小,日后慢慢教便是了。”容金氏给小女儿找借口,其实这些只要懂个皮毛不让下人有机会糊弄即可。

容澄冷哼一声,就这样的女儿,他都不好意思嫁出去,省得别人说他容家没家教。

容金氏赶紧让花嬷嬷把小女儿送回去西跨院歇息,省得这小女儿处处被丈夫挑刺。

容静秋也借机说困了要回去睡觉,容澄差别对待地道,“是很晚了,赶紧回去歇息吧。”

容静秋这才行礼告退。

她一要走,容马氏也立即告辞,身为儿媳妇,这么晚还逗留在公婆的住处,也不像个样子。

姑嫂二人做伴离开。

容澄看了眼妻子,“我回外院了……”

“都已经上锁了。”容金氏眼睛看向一边道,嘴里想提到傅姨娘,后来又吞回肚子,没事提这个人来扫兴做甚?

容澄这才做出一副懊恼状来,然后又看了看妻子,“那我……”他想说回他自己的院子去。

哪知容金氏却转头瞪了他一眼,“我这就去唤人打灯笼送侯爷去傅姨娘处,反正离得又不远。”遂拉长脖子朝外喊道,“紫兰……”

容澄当即脸黑,二话不说,迈腿就走了。

容金氏气不过地发作了一顿脾气。

后来得知丈夫强行让人开锁回了前院,她顿时有些茫然地坐在原处,自己似乎又搞砸了。

容静秋躺下的时候,就听到爹娘又一次不欢而散的消息,于是叹了口气道,“我不再管他们的事情,再管我就是龟孙子。”

“哪有自己个这么说自己个的?”林安氏给她掖被子,放纱帐,“这些本就不该姑娘管,姑娘的一片好心,谁看在眼里了?”

在她眼里,侯爷夫妻二人都有点不识好歹,尤其是容金氏,自家姑娘给创造了多好的机会,她都把不住,只能让人怒其不争。

“也没想过要人感激,这事本来就强求不得。”容静秋幽幽地道,“罢了,总归我是多管闲事了。”

头往内,她准备去会周公了。

翌日,容金氏侍候了婆母用完早膳,就找了个由头把容江氏和容李氏俩妯娌都请了过来。

闲谈中少不得提及了府里账目不清的话题,这不说还好,一说容李氏就先炸了。

她早就怀疑大嫂容叶氏手脚不干净,可是以前苦无证据,现在二嫂管家提出了证据,她当即就煽风点火道,“二嫂,可不能让大嫂一个人独吞了府里这么多年的银钱,得让她吐出来。”这里面也有她一家将来该分到的钱。

容江氏没有那么火爆的脾气,不过她也是坚定地站在容金氏这边的,庶出本来能分的家产就少,如今钱被大房私下里拿去了,那她家日后还能分到点什么?

妯娌几人统一了口径,然后直接就去容傅氏那边告状。

水至清则无鱼,容傅氏早年也是当过家的,私下里扣了些钱补贴给娘家,当然这些都是不能诉之于口的,后来把家交给容叶氏这个大儿媳妇管了之后,容叶氏也懂得投桃报李,私下里对她娘家多有照顾,所以对于大房私自捞钱的行为,她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不太过份就行了。

本来以为容金氏什么也看不出来的,哪知道不过几天功夫,人家就把账给理顺了,而且还证据确凿由不得人抵赖不认。

容傅氏看了眼面前的几个儿媳妇,此时个个都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就连容江氏也一改往日的作派掺和了一份,果然财帛动人心。

她当了这么多年老封君,最是知道什么叫有可为有可不为,遂立即抛弃容叶氏,“既然是她吞的,就叫她吐出来便是。”转头朝身边的苟嬷嬷道,“你跟过去,就说是我说的,若是她叶氏还想继续在这个家里,就得把过往贪的钱都交出来,不然就叫她娘家来接人。”

这是翻脸无情了,容叶氏看到几个妯娌找上门来之后,心里顿时知道婆母这是过河拆桥,顿时心里恨极,这个老虔婆最不是东西。

“大嫂,你装聋作哑可没用,你看看,你一家子贪了公中多少钱?这钱无论如何大房得给还回来。”容李氏第一个发难。

以前容叶氏管家她可没有捞到什么好处,现在轮到二嫂了,她自然得好好表现一番。

容金氏没有冲在第一线,而是坐在一边喝着茶一边看容叶氏被容李氏围攻。

容江氏不会冲在第一线,但她的立场坚定。

容叶氏本来就难看的面容遂更是难看了,她恨极这个家的每一个人,这么多年她劳心劳力地维持这个家,是,她是贪了些钱,可这是她的辛苦钱,没有她这么多年努力的开源节流,这个家里的人能过得这么舒适吗?

容傅氏那个老虔婆会管什么家?当初她拿到的账册现在都还记得,还剩几两银子?都拿回去给她娘家了吧?她当时有说什么吗?早就知道她的账也满是猫腻。

她被容李氏一推一推的,心里恼火急了,偏儿媳妇容风氏硬是不露面,这个死人,也是个不中用的。

她哭诉着这些年的不容易,“家里哪哪都要用钱,我就是神仙也变不出银子来,这上面有些东西是不得已拿出去当了才换得一大家子的嚼用,我这些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吧……”

她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那边厢的妯娌三人都面面相觑,莫不是家里的库房也没几件真货了吧?

这下子顾不得逼容叶氏拿钱出来填账,而是直奔库房而去。

容叶氏这才得了喘息之气,忙唤人把丈夫儿子给叫回来。

容家的库房简直惨不忍睹,很多东西都被人调换了,真货剩下的没几件,容金氏差点晕厥过去,这是什么样的一条蛀虫?

这回顾不上面子不面子问题,她赶紧也把丈夫容澄给叫回家。

容澄也没耽搁,很快就回来了,一见到面,就听到妻子说家里库房被掏空了,他当即还有几分不相信。

容傅氏听到这一切,也是觉得晴天霹雳,容叶氏到底背着她还做了多少事?

这些风波,容静秋没去管,反正天一时间是塌不下来的,上辈子容叶氏做的这些事情全都顺利瞒天过海了,直到她死也没有暴发出来,也是,就她娘那智商能发现什么?

“家里的大小爷们都去了宁安堂那边,看来有得争了。”林安氏悄然与容静秋道,“连族里的长辈也被请了过来,看来事情难了了。”

这是必然的,别以为男人不在乎钱,其实他们比女人要在乎得多了,“约束梅儿她们几个,这些天不要打探这些消息,只要盯紧我那大伯母便是。”

“那是自然。”林安氏虽然八卦,但对于自家姑娘的吩咐还是很卖力的执行。

不过这些争吵,就算容静秋不去听,但也还是有只言片语传进耳朵里。

容马氏就过来与她说,“大伯母死不肯认,还当众撞柱子以表清白……”

容静秋正要描红的手一顿,“撞柱了?”随后笑了笑,“肯定死不去。”

这大姑子的语气实在够嘲弄,容马氏初时觉得这大伯母够刚烈的,当场撞柱一下子就镇住了老少爷们,可现在听这大姑子的语气,那分明就是故意在做戏。

“当时还是挺凶险的,不过府里养有大夫,一针下去,大伯母又活过来了。”

容静秋看了眼这嫂子,这话说得有意思,什么叫一针下去又活过来了?

容马氏不是没有棱角,而是她的棱角很隐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