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周云砚(1 / 1)

面对周震壮硕的体魄,逼人的气势,李太傅战战兢兢,两腿瑟瑟的将实情道了出来,说的时候,心中不住的大骂孽子!

他这女儿从小就刁蛮,因是嫡女,便宠爱有加,处处都随着她心意,没想到酿出这么大的祸事来!

周震一听,虎目一瞪,粗声道:“莫非你家女儿与丞相家小儿早就有交情?”

太傅不敢直视周将军的眼神,吞吞吐吐的嗫嚅道:“这、也不能说有交情,就是……一同去过诗会。”

他自然知道自家那个任性的女儿与丞相家的小儿子走得近,若是那小儿子是嫡子,他也就顺势推舟了。

可那小儿子偏偏是个庶子,生母也没有什么显赫的背景,这是万万嫁不得的。

怕夜长梦多,女儿也到年龄了,太傅就想快点把女儿嫁出去,等成了人妇,她就消停了。周围看了一圈,能配得上他家嫡女的,便是周将军的嫡子周云砚。

虽说年岁上比他女儿长了几岁,但好儿郎志在建功立业,稍微大点也好,能顺着他任性的女儿。

听到与周家结亲的消息,太傅之女李萧淑哭得眼睛都肿了!

她不嫁!她就要嫁赵郎!

“糊涂!”

李太傅苦口婆心的给女儿讲道理,作为庶子,还是小儿子,丞相肯定不会偏向赵意,也就比普通人好那么一点点,这辈子吃喝无忧罢了。

若是那赵意才高八斗,有勇有谋,能为自己谋出路也行,可赵意就是个会说点蜜话的小白脸!也就能骗骗涉世未深的深闺女郎。

李太傅万万没想到,待他与将军府说拢,八字都要合上了的时候。

他女儿直接把他的如意算盘打翻在地,摔了个稀巴烂!

女儿私奔是第二天发现的,她只留了一纸文书,大体意思是,爹娘没有设身处地为她着想,就是想用她嫡女的身份拉关系,这身份她不要了!她要与赵郎双宿双飞,缠缠绵绵到天涯。

当时太傅脑袋就是“嗡”的一声沉鸣,眼前一片片黑影飘过,晃晃悠悠就要倒,幸亏被伺候的小厮给托住了。

李萧淑私奔的第二日,李太傅悄悄给赵丞相写了封信,意思是,你儿子带我女儿跑了,你看看怎么办吧!

赵丞相当天下午就给他回信了,简洁明了的说,这事闹大了对你女儿名声不好,我们都把这事吞进肚子里,假如哪天两个孩子回来了,我就让赵意娶你家李萧淑。

总而言之,赵丞相不怕丢人,一个不起眼的庶子能娶太傅家的嫡女,他们家怎么也是赚了。

想到此处,太傅心窝里一阵阵的绞痛,他千金玉贵养出来的女儿,怎甘心嫁给一个软囔囔的庶子?

可是,和将军府的这门亲事,终究是黄了。

正厅内的另一位当事人周云砚,脊背挺直的坐在木椅上。

周云砚常年在外,从十岁就随着周震在马背上征战,矫健的腱子肉隐藏在长袍之下。手指与虎口上皆是厚厚的茧子,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威严之气,并不粗俗。

他年幼曾做过皇子伴读,在外空闲时也会多读书。

周震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成为一个只会打仗的莽夫,因此时常督促他要多阅览各种书籍,虽然以后不用去做文章,也要懂哪些人说得是哪方鬼话。

也许是这一页页文章的功劳,周云砚不动武时,看起来气质沉稳,且面容俊逸。

就是下颌边有几道细小的疤痕,不能算破相,但与女郎们心中的如玉公子,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就是再儒雅,也不会被人错认为读书人。

周云砚站起身,向李太傅行了个武将的抱拳礼,启唇道:“这门亲事,就此作罢吧。”

他自知年龄不小了,但他在边关既是镇守的将军,也算半个父母官,因此根本没有闲心去顾及婚事。

边关地界辽阔,原本派来的知县只有八品,但因有驻兵,同时环境过于恶劣,没人想来这吃不饱的地界,凡是来边关的,均提一品,为七品知县。

如今边关的知县姓守,家里没有什么背景,好不容易考上了进士,留给他的都是些苦差事。

权衡了一下利弊,守知县咬咬牙,就带着老娘和媳妇,来了这黄土飞扬的边界。守知县想,好歹升了一品,值了!

在边关吹了两年黄沙,长相清秀的守知县彻底成了当地人,又黑又瘦!

围绕着如何改善边关的生存环境,守知县是愁秃了头,与周云砚相熟之后,常来周云砚这里吐苦水。

他们这本来就穷,也没有人才愿意来,那些有志的学子们宁愿窝在翰林院里吟诗作对,蹉跎光阴,也不想来这苦寒之地造福人民。

在边关待久了,周云砚也对边疆的事情极为上心,他这次回来,定亲是小事,他得去向皇上述职,看能不能给边关再捞点好处。

其实没人重视边关这事是可以理解的,毕竟邻国的敌人们虎视眈眈,三天两头来边界打秋风。种的粮食,养的牲畜,就怕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反正也种不活,索性就舍弃了。

边境不是被画上了一条明眼可见的线,也不是中间被劈开,两国之间隔着一个悬崖峭壁。

边界处只立了一个碑,离远些,就说不清哪是哪儿了。

他在边关驻了这许多年,吃了不少苦,与邻国交锋无数次,还打了两场漂亮的胜仗,完全可以凭着这些,风风光光的回京。

小辈的武将里,无人能出其左右。

周震还问他,开了年要不要转回京中?

周云砚想了想,还是决定再呆五年。

太傅家与将军府的联姻不可避免的崩了,当老太君听闻此事时,不禁觉得自家孙儿真是苦。

常年在外不说,这么大个儿郎,每日风里来刀里去,屋里连个心疼他的人都没有。

衣服、鞋袜,都得一个大男人自己收拾,老太君越想越觉得自家孙儿可怜。

“要不,给云砚带两个丫头走吧。”老太君建议道,虽说周家并不兴养妾侍通房,但派两个娇俏侍女去伺候他起居还是省得的。

周震正好来跟老太君说退八字的事,听闻此言,立马反驳道:“军营里怎么能有女眷?母亲切莫再说这话了。”

老太君:“……你就忍心让云砚一个人孤零零在那苦寒之地受累?连个给他做鞋袜的人都没有?!不还有个军营外的宅子吗?安排在那里可好?”

周云砚的岁数,在京中未娶亲的儿郎里算是大的了,正常十四、五岁就应当成亲。

他这些年在外,被耽误了十成十。

这么大个岁数,连荤都没开过,连二房的小儿子都要成亲了!

周震满不在乎的道:“云砚他不执着于这些儿女情长,也不差这一两年。”

老太君觉得她没法跟她儿子沟通,她得赶紧再替云砚寻一个媳妇。

这次不能只看家世,得仔细打听打听女郎的为人。

想到这,老太君不禁叹气,她这么好的孙儿,姻缘怎么就这么坎坷。

临行前,周云砚来向老太君辞行,老太君泪眼婆娑的看着她的大孙子,道:“云砚要是遇到了可心人儿,要娶要收都随你,给家里来封信就行,也让祖母开心开心。”

周云砚郑重的向祖母行礼,道:“孙儿此去还要数年才能归来,不能在祖母面前尽孝,万分遗憾,待云砚回京,再叨扰祖母给云砚择一贤良女子。”

老太君:“……”

她这孙儿压根就不想找,就等着回京后再说!

“快走吧,日头快落山了!”

老太君摆手,你别说话了,赶紧出发吧。

将军夫人,也就是周云砚的母亲只生了周云砚一个儿子,后来连生了两个女儿。

一品官员的家里不说妻妾成群,起码有两三通房,但周震后院里一个吃闲饭的都没有。

女人多了,后院势必乌烟瘴气,沾酸吃醋平生祸事。再说他常年来回奔走,在家的日子本就不多,要那么多女人作甚。

将军府的人口本就不少,他们是大房,还有二弟、三弟两家,一家子兄友弟恭,兄弟三个都不算好女色,屋子里一个比一个干净。

大房就只有周云砚这么一颗独苗,老太君是恨不得让他赶紧生两个。

当遁地虎打听完消息,来向血仙禀报之时,周云砚早已启程一天一夜了。

怪不得这上百间屋子里,没有一处传来周云砚浓郁的气味。

血仙听完遁地虎的回禀,左手托腮,黑黑的瞳仁望向远方,道:“他昨日就已出发了?”

遁地虎抽动了两下鼻尖,回道:“正是,少说也过了将近十二个时辰了,早就不知行出多少里路了。”

周少将军的宝马迅疾如风,虽不至千里,也少不到哪里去。

血仙伸出修长的食指,轻轻的抚摸枝头绽放的花朵,红艳艳的花瓣深处,是嫩黄与嫩粉色相交融的花蕊。

遁地虎以为这事就此告一段落,谁知血仙的下一句话险些让他脚底打滑,跌回蜿蜒的地洞中。

血仙轻描淡写的道:“那我去找他便是。”

她已经不是那个看起来如小娃娃般的透明精魂,既已修成了肉眼可见的身躯,她大可以也跟着去那叫边关的地界。

她在这院子里呆的太久了,这堵墙的外界,只有树根爬出去过,对她来说,还是全然陌生的。

在血仙心里,她与周云砚就是那戏文里所说的青梅竹马,那自然也要郎情妾意。

“他想结亲,我便圆了他这个念想,与他结亲就是了。”血仙轻道,那语气就像满足孩童的请求一般,还带着那么点纵容。

遁地虎眨了眨圆溜溜的黑豆眼,他用活了几百年的脑袋瓜,也实在是想不明白,这树精与周少将军,顶多就是家里老树和小主子的缘分,哪值得这树精奔赴千里,去找他结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