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九年
十一月末
因康熙爷责问朱天保、锁拿朱都纳、戴保等人一事,东宫册立又被推到众人眼前。
加之圣躬违和,国体不安,九卿遂缮摺具奏,言:“臣等仰见圣心,注念国本,已非一朝一夕。伏愿皇上遂行乾断,四海臣民,莫不欢慰。现今题奏之事,即可命皇太子在皇上左右,禀承皇上指示,赞襄办理。待圣躬大安,再亲政务……”
康熙爷看了奏章,召九卿入宫,喻:“自去年春夏之交,朕体不安,留心调养,渐已痊愈,以为从此便可平复。自热河来京,心中沉闷,又值皇太后大事,总无暇调治,以致身体不安者七十余日。朕自幼颇能耐病,是以起居照常,仍办理政务。今颜色稍复,精神亦增,特谕尔等知之。”
“尔等今日为立皇太子之事来奏,前胤礽为皇太子时,一切礼仪皆索额图所定。服用仪仗等物,皆逾越礼制,竟与朕所用相等。致二阿哥心性改移,行事悖乱。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名不正则言不顺。今于未立皇太子之前,当预将礼仪议定!尔等会同礼部,将明代会典、及汉唐宋以来典礼,查核详议具奏。”
这次康熙爷提到册立太子之事态度未再如先前一样强硬,但仍然以礼制不正为由,暂行罢议。
十二月初一,延庆殿
焦进朝拎了个草篮子,拐到雨花阁小门,冲两名守卫拱了拱手。
早已被打点过的守卫,此时自是当什么都没看见,自顾自地走远了些。
焦进朝上前敲了敲门,门被推开道小缝,苏伟正等在那儿。
“今儿来得晚了些,慎行司事儿多。”
焦进朝一边说着,一边从篮子里掏出两个大油包递给苏伟。
“闻风阁的老牛肉,淮舫居的糖醋排骨,都是你点名要的。”
“唉,人出不去,热热也将就了,谁让我就馋这口……”
苏大公公乐呵呵地把油包揣进怀里,完全不管那鼓囊囊的前胸是多么的容易让人误会。
“哎,我昨晚听说,万岁爷又让人抓了莘泰和齐世,”焦进朝靠在门上,压低了嗓音,“就因为这两人平素与朱都纳父子经常来往,现在看起来啊,这事儿还真不能善了。”
“咸安宫在万岁爷眼里就是一个火药桶,谁碰一下都要爆炸,”苏伟撇撇嘴,“反正我们王爷也被牵扯进来了,随他们去吧。常赉家世优渥,只要没真的参与,也不会受多重的处罚的。”
“可我听说,”焦进朝往苏伟身后看了看,见没人注意才开口道,“眼下正是西藏用兵的紧要关头,皇上要派人去边关主持大局,现在那些大臣们都围着十四阿哥呢。”
“谁说去边关主持大局就是好事儿了?那些大臣惯会见风使舵的,”苏大公公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冲焦进朝挥挥手,“我要回去了,王爷那儿还等着我伺候呢。”
“快去吧,过两天我来给你送老铺子的猪蹄儿。”
大门关上,提着水桶的邱海也刚从屋子里出来。
苏伟瞄了他一眼,没搭理他,邱海盯着苏伟那鼓囊囊的胸口,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这苏培盛和张保倒是没在饮食上亏了他,御膳房送来的饭几乎都给了他。
可那都是纯素啊,半点荤腥儿都不见。
他也不是那些偏僻宫殿的小太监,平日里在永和宫跟着师父,那也是每天三菜一汤的。
西间书房
苏伟走进来时,四阿哥正站着写大字。
“又让人送了什么好东西啊?肚子都鼓出来了。”
苏伟嘻嘻笑着,把油包拿出来收到了里间,“等会儿中午热热吃,我最近最馋淮舫居的糖醋排骨了。”
“你也别太嚣张了,当心哪天真让人发现了,”四阿哥并不是很担心,但还是提了一嘴。
“我让焦进朝晚两天再来了,”苏伟溜达到桌边,趴到桌上,看四阿哥写字,“我最多也就能挺两天。”
四阿哥笑了一声,笔下却没抖,很顺利地写完了最后一笔,“咱们不会真在这儿呆到立春的,就算皇阿玛不发话,爷也会想办法的。”
苏伟抬头,看看四阿哥的脸,有些小心地问道,“你还是想去边关吗?”
四阿哥没有说话,片刻后,点了点头,“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
“可现在也不算乱世啊,”苏伟直起身,“去了边关,什么时候能回来都不知道。万一京里有什么事儿,想往回赶都来不及……”
四阿哥看了苏伟一会儿,似乎权衡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边关兵权至为重要,这仗要是打赢了,能在军中立下不少威信。”
“那不是还有年羹尧吗?”
苏伟冲四阿哥眨眨眼睛,“实在不行还有那个岳钟琪呢。就算皇子去了,还能真上阵打仗啊。只要他们立下功勋,掌握了兵权,跟你亲自去,也差不了多少嘛。”
四阿哥这回倒是没有反驳,只是想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你是不想让爷去边关?担心爷会碰到危险?”
苏伟愣了一下,旋即郑重地点了点头。
反正,他总不能说,不是不想让你去,而是你压根去不了吧。
十二月初三,永和宫
“哎哟,小主子们,可小心些啊,别摔了!”
永和宫里难得的热闹,十四阿哥与福晋带着几个孩子一起进宫来请安。
“来,来,弘明、弘春带着弟弟们到祖母这儿来!”
德妃看到孙儿们很开心,十四阿哥如今四个儿子,两个是福晋生的,两个是侧福晋生的,最小的弘暟也已经四岁了。
“祖母……”
孩子们靠过来,德妃挨个给他们发点心,然后让清菊带到了另一个屋子去玩。
“可吵着额娘了吧?平时在府里也少拘着他们,一个比一个淘气。”完颜氏笑着道。
“都是男孩子嘛,”德妃端起碗茶抿了一口,“等过完年,弘春、弘明就都到年纪了,一起送进宫来吧。加上老四家的弘昀、弘盼几个,懋勤殿那边本宫早早让人打点好。”
“都要送进来吗?”完颜氏脸色一变,“不是说,只是嫡子吗?”
德妃抬头看了完颜氏一眼,脸色没怎么变,声音却冷了不少,“皇上现在最忌什么嫡子、长子的,既然说到了年纪就能进懋勤殿读书,那自然就都送进来。”
完颜氏垂下头,没有再开口,十四阿哥也没有为她说话。
这两年,完颜氏与十四阿哥的关系越发疏远,一来因完颜氏是个直性子,说话总是戳人心窝子,二来也因完颜氏的娘家与四阿哥走得近。
十四阿哥反倒更宠爱另外两个侧福晋,连新进府的格格也比完颜氏更与十四阿哥亲近些。
“好了,你们夫妻间的事,额娘不爱参合。”
德妃也多少知道些十四阿哥府上的情况,遂也转头对十四阿哥道,“不过,你心里得有数,这嫡子就是嫡子,福晋就是福晋。无论你宠爱哪个,府里的上下尊卑可不能乱了。”
“是,儿臣知道,”十四阿哥低下头。
从永和宫出来,胤禵让完颜氏带着孩子们先回了府,自己则带着吕瑞想再去趟乾清宫。
谁知刚从永和宫前的甬道拐出来,吕瑞就看见了一道颇眼熟的人影一闪而过。
“哎,那不是八阿哥府上的荣泰吗?”
十四阿哥脚下一顿,看向吕瑞,“你说谁?”
“八阿哥府上的太监,平常跟着荣平,奴才见过几次。这人腿有点跛,所以记得很清楚。”
“八哥这些日子甚少入宫的……”
十四阿哥皱皱眉头,猛地想起了什么,“不好,你赶紧跟上去,看看他想干什么!”
“是,”吕瑞脑子机灵,腿脚也利索,麻溜地跟上了那个跛子。
傍晚,延庆殿
守卫打开了偏门,提了两个食盒进来,邱海耸拉着脑袋走过去,接过御膳房送来的晚饭。
“唉,又是豆腐,豆腐!”
邱海蹲在台阶上,看着食盒里每天都不大变样的菜,心里酸涩极了。
内殿里
四阿哥和苏伟就着永和宫送来的精致小菜,吃着热气腾腾的酱牛肉和糖醋排骨,就连在外间守着的张保碗里也是油汪汪的。
突然,
“啊——”
苏公公一块排骨没夹住掉到了地上,顿时火冒三丈。
“那个白痴喊什么?把自己馋傻了吗?”
张保放下碗赶紧跑过去看,邱海已经连滚带爬地往正殿来了。
“怎么了?”
“有有有,有毒!”
两个食盒的盘子底下都被塞了纸条,写的很寒酸,只有四个字——别吃有毒!
入夜
八爷府后门十分萧瑟,门口点了两个大灯笼,却很少有人经过。
一匹马一路疾驰过来,到了门口,叩了叩门,然后扔下个巨大的黑色布袋。
门房听到声音,打开门时,门口已经没有了人,只剩个布袋。
书房里,八阿哥还没有睡,得了消息的荣平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爷,荣泰,死了……”
八阿哥倒好像没怎么吃惊的样子,平淡地抬起头道,“知道是谁干的吗?”
荣平把布袋里的纸条递到了八阿哥手上。
“下不为例!”
这四个字写的很有笔力,字体八阿哥也熟悉。
“哼,不愧是兄弟俩,一个比一个让人恶心……”
纸条被烧掉,八阿哥继续低头看起了书,“告诉宫里的人,计划顺利,一切照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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