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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间,将未来妻主的模样就按着那个女仆描摹,一遍遍在心里幻想,冲淡现实中的痛。

不过幻想终究是幻想,现实的残酷冰冷他永远无法逃避。

那一天,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晕倒在沉重的石磨旁边,皮鞭棍棒和冷水都无法将他叫醒。幸好国师大人关照,他才没有被拖去刑房继续挨罚,而且因着国师大人交待,不可让风寒传染,他被隔离到一处单独的空房养伤病。

那是他难得的悠闲时光,每天只用白日里跪地祈祷,就能获取一餐饭食,晚上随意躺倒也无人会催促他劳作。

国师大人会抽空来看他,为他带来图册书籍,给他将道理和天下奇闻开阔眼界。

他趁着国师大人心情好,竟大着胆子问成人礼的事情,而且满怀期盼央求国师大人,为他向藏书楼里那个和善的女仆提亲。

谁料国师大人却委婉拒绝了,还说了那个女仆许多缺点,劝他打消嫁给那个女仆的念头。他当时将信将疑,又想着或许母皇会为他安排妻主,就没有强求。

冰焰的成人礼是与一批即将年满十四岁的男孩子一起举行的。他的母皇因国事繁忙根本没有亲自参加,只是随便指派了皇室宗亲一位年长女性,为他赐了一根普普通通的发簪,名字也还是延续着七皇女早先为他起的,没有任何改变,也没有关于他婚事安排的消息。

他默默等待着,等到的却是藏书楼的那个女仆向与他同一批举行成人礼的某个男孩子提亲的消息,据说那个女仆服役期满,就会迎娶那个男孩子为正夫。

然后他终于明白,也许国师大人早就知道了那个女仆喜欢别的男孩子,未免他伤心,才会故意讲了那个女仆许多缺点,劝他打消不切实际的念头。

然后他听到传闻,说是母皇曾经想将他赏赐给一位官员之女为暖床小侍,那官员竟是千方百计推辞不受。

然后他不再幻想,这辈子还能嫁人的事情。

不去想,就能假装没有烦恼。于是一晃三四年,仍然嫁不出去的他,照样活到了十八岁。

他穿越时空,他来到神仙圣土。他遇到了他命中注定的妻主。

可是,他的妻主,似乎并不喜欢他。

哪怕他已经将处子之身献给了她,哪怕他乖乖按照她的吩咐去服侍陌生的女人。

她还是会抛弃他吧?或者是已经抛弃了他。

……

这是早该想到的结果。

他不应再继续自欺欺人,不应再存什么希望。

如果他有权利选择,他宁愿从不曾出生在这个世上。

没有他,他的孪生姐姐七皇女殿下说不定就会有强健的体魄,能更加出色,赢得母皇的宠爱和姐妹们的尊重。

没有他,神仙圣土的完美女神也就不会被他搅扰,也不必随他回去乱世受苦。

为什么,他不曾早一点死去?给这么多人添了麻烦。

他知道七皇女殿下为了关照他,被其余姐妹们嘲笑奚落。

他知道国师大人为了教导他,花费了多少心血。

他知道,也许到现在,她们还满心期待着,他能够将他的妻主顺利请回去,拯救大周。

可是他,真的很痛,很累,很怕,很无助。

他不愿醒来,即使梦里都是痛苦的回忆,因他更怕的是睁开眼,再看不到他的妻主。

何况刑责不会那么快就结束吧?昏迷了,痛楚也就暂时感受不到了吧。

20亡羊补牢

“你醒了?”陌生的男人声音问了一句。

冰焰睁开眼,视线渐渐清晰。是陌生的房间,他竟然躺在一张奇怪的床榻上,周遭能看到的是摆满书册的架子。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里绝非他来的大周,可能还是在神仙圣土,妻主所说的中国,又或者是他其实并未醒,仍在做梦。

“你饿了么?”说话的人是一个俊美温和的男子,留着短发,穿着样式古怪的半袖衫和长裤,与妻主表弟的打扮完全不同。

他是谁?

这里是哪里?

“你的嗓子可能很痛说不出话,不过没关系,不要说。你若想吃东西,就眨两下眼睛。”董清浩耐心地应对着这个特殊的病人。

言语温和的男人,让冰焰少了几分恐惧。他的确很饿,但是他真的有资格吃东西么?他惶恐不安,努力挣扎着,翻身跪在地上。膝盖接触到木地板的时候,他发现地板的颜色纹路与妻主卧室里一般无二。他稍稍安心,幻想着,应该还是在妻主的家中。

妻主那么优秀的女人,家里有许多男人服侍很正常。也许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妻主的内眷之一,他初来乍到,又犯了那多么错,哪有脸面在清醒后还躺着,让别人嘘寒问暖。

身上的伤口因为突然剧烈的运动而疼痛,却比他想象中轻了许多,就好像是经过了稳妥的治疗包扎一样。他不禁怀疑自己应该还是在做梦。谁会为低贱的犯了错的男人治疗伤病呢?

董清浩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冰焰的举动,他跪地时相当流畅没有半分犹豫,姿势态度也仿佛是久经训练极为谦卑,他真的与现代人很不一样啊。

冰焰已经昏迷了两日,送去检测的血样早有了结果。冰焰的血液里没有现代人常见的抗体,反而存在着一些未知的成份。另外付芷兰也通过警察局的朋友,证实冰焰的指纹并无犯罪记录,附近的精神病院也没有人失踪。

冰焰的身上和他凭空出现的山洞找不到任何身份证件,他若不是从生下来就被拐卖,与世隔绝关在某地被变态训养虐待,那么至少可以肯定一点他不是中国人,甚至不是这个时空的人。可他的汉语应该是听和说都没问题,否则付芷兰之前也无法与他正常交流。

为什么会有如此奇怪的事情发生?

“听说你是从一个叫大周的地方而来,那里奉行女子为尊的制度,对不对?”同样的问题,如果是实情,无论怎样问,答案都是一致的。如果是临时编造的谎言,多问几次,答案往往会有细微差异。董清浩没有将冰焰搀扶起来,反而利用对方忐忑不安的这个机会,进一步试探。

“嗯,下奴来自大周。”冰焰一出声才意识到自己的嗓子像着了火一样,每说一个字都很痛,他却不敢怠慢,认真地回答,并且小心翼翼尝试着恳求道,“下奴并没有被赶走,对么?下奴知错,请她原谅。求您让下奴见见她,下奴愿意接受任何责罚。”

“你觉得错在哪里?不用回答我。我先去看看她愿不愿意来和你说话。”董清浩没想到冰焰竟是自认有错,若非早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否则实在不能不怀疑冰焰的精神问题十分严重。既然冰焰是精神异常的可能性较小,董清浩没了用武之地,只想着赶紧将正主找来,丢下一句话就急忙逃出了书房。

这是周二的早上,因为那离奇而混乱的周末,接二连三的精神刺激,付芷兰早早就向上司请了一周的病假,准备将自己的身心都调整好再上班,当然也为了有足够的时间可以顺便照顾冰焰。

周日晚上高乐就已经回了学校。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昏迷不醒的冰焰和精神恍惚满怀愧疚的付芷兰。付芷兰严格遵照董清浩的医嘱,小心翼翼照顾病患,到了周一晚上冰焰的高烧终于退了。

周二一早董清浩估计着冰焰应该会醒来,就抽空再跑来看一眼,免得又发生什么状况,只付芷兰一个人难以应付。董清浩没想到付芷兰做早饭的这段空档,冰焰提前醒了过来。

之前付芷兰是特意将起居室的一张贵妃榻搬入了书房,将冰焰转移到那里静养。这是听从董清浩的建议,一方面能保证她自己有足够的空间休息调整,一方面也考虑到伤患的心情,在发生过那种血腥事情的主卧室内躺着说不定会让他更加紧张,反而不利于养伤。

付芷兰做饭的水平稀松平常,好在早餐简单,她一个人完全能搞定三份饭食。当然菜式味道都无法媲美她表弟的手艺。成果是白米粥加糖,基本上没有切的蔬菜搅拌沙拉和微波炉出品加热过火的松软面包,再配上各种口味果酱瓶子。看起来杂乱无章,勉强算是尚能入口。

董清浩望了一眼餐桌上形色全实在无不敢恭维的菜品,食欲降低到常规标准之下,皱了皱眉头集中精神压低声音说道:“付小姐,冰焰醒了。他跪在地上恳求你原谅他。我判断他并非精神异常的患者,所以这事情还要你亲自处理才行。别担心,我就在餐厅吃饭,你若害怕就打开房门,我会照应着。”

这两天付芷兰已经想清楚,一味逃避是无用的。她必须面对冰焰,她必须为自己做错的事承担责任。她摘掉围裙,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心情,推门走入书房。

冰焰不用抬头,也能够听出妻主的脚步声,在他心中,她是那么特别,他能轻易记住关于她的一切特征。

她来看他了,这说明他并没有被抛弃吧?

喜悦从心底洋溢出来,他努力让自己相信这不是一场美梦,他已经醒来了,一切都是正在发生的,比他预料中的情况好许多。

他是幸运的。

“冰焰,你先躺回榻上,我有些事情必须与你说清楚。”付芷兰拉过一把椅子坐到床边。

冰焰不敢执着礼数的问题,乖乖照着妻主的吩咐去做,不安地躺回那张奇怪的床榻之上。

“你一直发高烧,嗓子会痛,不必多言。听我说,我说的对,你就点头或者眨两下眼睛,我若说错了,你听不懂,就摇头或者闭上眼睛。”

冰焰的身上裹着一件长袍,刚刚应该是盖着一床丝绸一样的薄被躺在柔软的睡榻之上,这些都说明他受到的是极为良好周全的照顾。他更加迷茫,他惶恐不安,隐约已经意识到有什么新的问题,是他不知道的不明白的。

但是,他的妻主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他的妻主也许并不想将他赶走。

他忍不住欢欣雀跃,美好希望的火种在心中燃烧的更旺,眸子里也透出灿烂神采,仿佛暗夜中光芒四射的星辰,身心的伤痛竟也渐渐可以忽略了。

他忙不迭点头。

付芷兰望着他那对流光溢彩的眸子,心神一荡,愧疚继续上涌:“那天晚上,你对我做的事,在我们这里是犯法的重罪。所以我很生气,我打了你,还将你关入佣人房。但是在你们大周,我应该为此负责任对不对?我应该承认你是我的男人,将你收留在身边对不对?”

冰焰点点头,表情里又浮起些许不安。果然,在神仙圣土,他之前偷袭她强迫她,是犯了大错。她应该重重处罚他,甚至将他送官才对。她没有立刻将他赶走,她真的很善良的好主人。

“我对你讲过,我们这里,男人并不是女人的附属品。国法规定,不得买卖人口,也早就废除了奴隶制。你以后不必自称下奴,但也不能称呼我为妻主。”

冰焰的眼中露出迷茫之色,小心地摇摇头,表示不解。男人不是女人的附属品,不可以被买卖么?听起来真的很美好,美好的有些虚假。难道他在做梦?

“你刚才见到的那个男人,是秋素的丈夫,并不是我家的什么人。我和他是平等的朋友关系。他学医十多年,受我所托专程为你来治病。在你们大周,男人是否没有机会学医呢?”付芷兰试图用鲜活的例子为冰焰解释清楚,“我们这里,男孩女孩都能够上学读书,学业有成就参加工作,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国家提倡自由恋爱,国法更是规定一夫一妻。也就是说,一男一女领证结婚后要彼此忠于对方,容不得第三人,否则视为外遇不被法律承认保护,会导致婚姻破裂。”

冰焰虽然怀疑自己在做梦,却忍不住好奇地继续听,听那些匪夷所思的新鲜言论。在神仙圣土,男孩子也能上学读书,也能学习像医术这样的高深技能,也能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不依靠女人么?每一个女人只能娶一名男子么?那其余的男子是否都没有名分能被随意处置了?不对,这里的男人不是奴隶,不能被买卖。

“这里与大周的社会制度和观念差异非常大,一时半刻说不清楚。我先将饭菜拿来,你应该很饿了吧。等你吃饱了,有精神了,我继续与你讲。”付芷兰看出冰焰需要时间理解消化她说的话,她不敢一下子灌输填鸭太多的内容,起身离开,去到厨房端了早餐过来。

“我做的饭食比不上我表弟的手艺,你将就吃吧。”付芷兰很不好意思地将餐盘摆在冰焰面前。

食物的香气比其余的感觉更清晰,冰焰昏迷的几日只注射过营养针,不曾正经进食,这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