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北门,张飞率领着八百汉军将士,正与魏军展开殊死搏斗。为了尽可能地拖住魏军,张飞将刀盾兵调到最外围,长矛兵在后,弓弩手在垓心对着魏军乱箭齐发。张飞则骑着乌骓骏马,位于刀盾兵身后,用蛇矛猛刺魏兵。他的兵器本就在长度上略胜一筹,魏兵无法靠近张飞,又不得不防备张飞突刺的长矛,顾此失彼,一旦露出破绽,便被汉兵抓住机会,一刀砍翻。
“将士们!今日便随我老张与魏贼决一死战!”张飞在马上高声呐喊,激励众人,“让他们看看汉家男儿的志气!”
“愿誓死追随大将军!!!”
这些年来,不再暴戾鞭挞士卒的张飞已经深得军心。此刻,汉军将士齐声呐喊,跟随身先士卒的张飞,与魏军奋战到底。
“岂有此理!”张辽看到汉军竟这般顽强,更是怒火中烧,亲自纵马向前,怒喝一声,“张飞,纳命来!”
不仅仅是因为张飞是汉军的精神支柱,也因为爱子张虎死于张飞之手,于公于私,张辽都必须和张飞做个了断。
“让开路!我来与他决一死战!”能与张辽单挑决胜负,正合张飞之意,他立刻命身前的刀盾兵左右分开,接着跃马杀上,蛇矛迎着大刀,和张辽展开殊死搏斗。
二人皆是三国著名的虎将,又久经沙场锤炼,武功皆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张辽心怀愤怒,一招狠过一招。张飞同样身负保家卫国之任,自然以命相搏。二人往昔的那点旧情,在国仇家恨面前已是不值一提,只见银光环绕,两把兵器撞得砰砰直响,火花四溅。
一番酣战,二人交手五十回合,杀得昏天暗地,仍是不分胜败。两边军士已顾不得欣赏这场激烈的战斗,不断地在自家主将身边护卫,以防有对面将士突然捣乱。
然而汉魏两军强弱悬殊,在不断地拼杀中,八百汉兵死伤越发增添伤亡,且张飞之病仍未康复,今日几次在征战中头痛欲裂,但凭着惊人的毅力,仍能在乱军中坚持奋战。
何况张辽是何等人,岂会放过一丝一毫的破绽。张飞动作稍有一慢,张辽的大刀便如狂风骤雨般袭来。
“张辽,你要杀我,武艺尚差得远啊!”张飞强忍疼痛,大笑一声,双臂肌肉暴起,拼死挥动蛇矛,奋力抵挡张辽的攻击,刀锋好几次都擦着自己身边而过,可谓九死一生。
张辽接连错失良机,但仍不气馁,依旧死死压制张飞。可就在这时,身后忽有一名斥候高声喊道:“前将军!有军情!”
“什么?”张辽听得真切,当下神经紧绷,莫非西门那里攻城不利?
想到这里,张辽立刻架住张飞手中的长矛,大喝道:“张飞,稍歇再战,我必取你首级!”
“嘿,你等魏贼败局已定!别白费力气了!”张飞喘了口气,随即痛快地大笑道。
张辽没时间和张飞打嘴仗,他急忙调转马头,找到那名斥候,厉声问道:“是何军情?”
“诸葛亮亲率大军前来支援,白杨滩已为蜀军所占!征南将军令将军速速撤往汉水南岸!”斥候急切地说道。
“什么?诸葛亮到了!”张辽顿时震惊不已,自己来襄阳不过十余日,远在凉州的诸葛亮便赶来了?
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汉军,既是白杨滩落入汉军之手,那么魏军便有被汉军堵截在汉水的危险,稍有迟缓,更是灭顶之灾。
看来此番攻打襄阳,不得不以失败而告终了。
可一想到阵亡的近万将士,连自己的爱子张虎都赔进去了,张辽实在时万分不甘……
听到张飞酣战的咆哮声,张辽更是想起自己连杀子之仇都未来得及报……
但身为名将,张辽不会不知道耽误军机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自己实在不能意气用事。想到这里,张辽长叹一声,随即高喝道:“传令三军,撤兵!”
正在激战的魏兵先是一阵错愕后,也不敢违逆张辽的意思,立刻往西而去。张飞见状,顿时兴奋地环顾众人,大喝道:“诸位,魏军贼胆已丧,我等尚有一战之力,便让魏贼好好见识我大汉王师之威!”
在张飞的带领下,数百汉军将士紧紧跟在魏军身后,不断追杀。张飞更是一马当先,口中咆哮不断,手中的蛇矛如暴雨一般刺出,魏兵逃得慢的,皆被刺得通透。张飞杀得兴起,更是将矛尖上的尸首先后高高挑起,更大大激起身后汉军将士的斗志。
张辽得知后队情况,便立刻率领数百将士亲自断后,继续与张飞缠斗,且战且退。少时,徐盖率领西门军士与张辽汇合,二人合兵一处,继续北撤。而在后追击的关索、张苞等人见魏军仍旧兵力强盛,不再贸然追击,第一时间赶去寻找张飞。
“父亲!!!”看到在乌骓马上一个劲刺杀败逃魏兵的张飞,张苞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急忙策马上前。
“苞儿……”听到张苞的声音,已经杀红眼的张飞方才慢慢冷静下来,也清楚地感受到浑身各处传来的伤痛和疲惫,通红的脸上很快便毫无血色,力气也在一点点地消散殆尽……
“呼……今日杀得实在太痛快了!”张飞在马上大笑数声后,终于支撑不住,艰难地抓着战马的鬃毛,缓缓跨下马来,无力地坐在地上,微微喘息着。
张苞飞身下马,快步奔到张飞面前,急忙跪地问道:“父亲,你感觉如何?可曾伤着?”
很快,关索、关兴、周仓等人皆来到张飞面前。张飞环视一圈,见众人都平安无事,终于徐徐开口道:“看来我今日大限将至,好在你们都来了……”
众人闻言,皆是大惊失色,面如死灰。张苞更是如五雷轰顶一般,脱口惊呼道:“不,父亲,您不会有事的……”
“你休要这般妇人腔!”张飞厉声斥责张苞,“为父纵横天下三十余年,身经百战,威名垂四海,已是足矣!何惧一死!”
“为父前日从昏迷中苏醒后,便知自己大病难愈,时日无多。只是还能坚守襄阳,杀退魏贼,也是上天待我不薄啊……”张飞说到这里,更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刺骨的疼痛传入脑中,脸色也更加苍白。
“父亲……您还有何教诲,孩儿一定一一牢记!”张苞不敢在张飞面前留下泪水,努力展现自己坚强的一面。
“这才是我的好儿子……”张飞欣慰地点了点头,“我死之后,你仍要好生孝顺母亲,看护弟妹!尽忠报国之事,更是不可懈怠,守孝满一年后,便回军中效力吧!”
“还有,切不可将我葬在荆州,为父要在成都陪伴二位兄长!”张飞又正色叮嘱道,“此外,你妹子现为皇后,你虽为皇亲,但切不可以此为傲,须恪守武将本分,不该管的事情,休要掺和!=!”
“孩儿……谨记!”张苞重重地点了点头。
张飞这时又把目光转向了关氏兄弟:“关索、关兴!你们二位贤侄少年英雄,不辱我二兄之名!日后当与苞儿并力同心,匡扶大汉基业!”
“小侄牢记三叔教诲……”关索与关兴皆是哽咽流泪,心中万分伤感。
“关索,眼下你已才华出众,且从不骄傲自满,三叔我对你没什么可操心的!”张飞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关索,“只是想来曹魏和东吴想来已将你视为眼中钉,日后更要小心提防!须知沙场并非唯一凶险之处。”
“小侄明白!”关索心中一凛,大概明白了张飞的意思,当下便跪下双膝。在这最后时刻,张飞居然还替自己想得这般周到,实在让关索大为感动。
“还有一事……”张飞的脸上突然一阵抽搐,神情颇为怨愤,“你父亲的仇,三叔我没有一日不曾切齿痛恨!只可惜,我是大仇得报的那一天了!”
关羽之死,也是关索一直深以为憾的事,他当下毫不犹豫地向张飞拱手承诺道:“三叔放心!小侄日后定会让孙权血债血偿,付出代价!”
也许是交代地太多,张飞已是筋疲力尽,他长叹一声,感慨道:“说得实在够多了……你们其余老的少的,我就不一一叮嘱了,只盼你等好生保重,我在地下可不想这么快看到你们……”
“大将军……”
丁奉昔日曾被张飞另眼相看,此刻自然心中悲伤,周仓和王宇两个老兵更是想到与张飞多年来一同征战,也不由得潸然泪下。
“……只可惜孔明没来得及赶到,不然我还想和他多说几句呢……”
张飞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地苦笑,眼前不断浮现出一幕幕往事,尤其是与刘备、关羽在一起的美好岁月……
“大兄,二兄……三弟我来和你们再结桃园了……至于剩下的,便交给后辈吧,老张我实在管不动了……”
最终,张飞带着一丝欣慰的笑意,垂下了自己高傲的头颅,季汉大将军,一代虎将就此病故,终年六十一岁。
“父亲!!!”
这一刻,张苞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抱住张飞放声痛哭。关索等人皆是跪在地上泣涕涟涟,周围的汉军将士也都纷纷哭泣,送张飞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