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重庆残酷复杂的现实,郑佑之开始逐步实施自己的想法,首先准备在重庆买武器弹药运回宜宾,充实农民武装力量。于是,他给四弟郑瑞符写信,要他马上筹集现款,越多越好,从速带来重庆。
在那个黑色时期,国民党反动派对“红色家属”实施严厉控制。而郑佑之又是家乡出名的“大赤匪”,一般的人都是躲避离开,亲朋也不敢接近他唯有四弟郑瑞符、六弟郑自相偶尔还传递一点消息。
假若写的信采取寄回老家,郑佑之想到暂且不说弟弟帮不帮助,若是自己写给弟弟的信落到敌人手里,那岂不是给家人带来灾难。郑感到寄信不妥于是,就想到了唐大兴,把信交给唐亲自带回。
唐大兴跟随郑佑之多年,对党的事业忠心耿耿,假如被发现也绝对不会出卖同志的。于是,郑找来唐,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唐。唐对郑说:“你把信交给我,我跑一趟,亲自把信交到瑞符手中,这样绝对安全。”当郑把家信交给唐后,唐连夜动身直奔宜宾。
唐大兴经水路陆路奔走,脚不停步,夜以兼程,两天后终于赶回了宜宾这时,郑瑞符继承家传,带着妻子,两人隐姓埋名地在宜宾开了一个中医药铺,一边为人治病,一面打理药铺,艰辛地求生活。
按郑佑之告诉的地址,唐大兴在宜宾走马街找到了郑瑞符开的药铺。他走进药铺假装病人看病,坐在郑的面前。当郑看见是唐时大吃一惊:“在这个时候你咋敢回宜宾?”
“我是受你二哥之托,才迫不得已来宜宾找你的,给——这是他给你的信。”
郑瑞符打开二哥写来一纸短短的信,一目就扫描完了。当他看完信后手在发抖,心在狂跳。他问自己:二哥外出这些年,从来没有向家里要过钱,而这次他托唐大兴亲自带信要钱——越多越好。他为何要钱这么急?他要钱干啥子?二哥遇到了什么难事?一个一个地问?比他面对一个疑难杂症病人,把脉时还难诊断十倍百倍。
唐大兴见郑瑞符脸上复杂的表情,就把嘴送到郑的耳边说:“他要买枪,准备回来发动武装。”这话一进郑的耳门,像一颗炮弹爆响——震耳欲聋,全身摇晃。唐立即伸手扶郑一把,郑才稳住了脚跟没有倒地。
稍许,郑瑞符对唐大兴说:“这事请你千万不要对我老婆提起,你容我好好想想,两天后我给你回话行不?”
“好,我先到城里找个地方躲避起来,绝不会给你家带来麻烦的。”话音未落唐大兴就走出了药铺。
郑瑞符站在店里,突然感到心有失落,怎么忘了问二哥过得好不好?他满脸愁苦地、呆滞地站在原地。稍许,他用右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左脸部,仿佛从惊惧中回到药铺,立即把二哥写的信,划燃火柴烧为灰烬。
唐大兴几年没有回过老家了,他低着头走在宜宾城里,不敢抬头张望。他突然想回去看望一下父母弟妹,家里怎么样了?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一闪,立即从大脑里拔掉了。他虽想回去但绝对不能。若回家去被人发现告密,不仅自己要遭黑手,还会给家人带来不幸遭遇。他把想亲思乡的念头,紧紧地捂在心中,用意志战胜了乡愁。他找了一个僻静的旅馆走了进去……
郑瑞符烧掉二哥给他的信后,他想今夜肯定彻夜难眠。他怕影响到妻子,担心妻子察觉出自己有心事。于是,他对妻子说:“刚才来了一位熟悉的药材老板,约我这两天跟他一起到屏山去看药材,帮他收购药材,我就去了。”
“你……”郑瑞符还没有听完妻子的问话,脚步已经迈出了药铺大门。“你这么着急去赶考啊?”妻子望着丈夫出门的背影,嘴里送出了这句说。
郑瑞符走在街上,满脑里都是二哥的信纸飘来飘去。钱家里没有多少?全部带给他也许还买不起几根“烧火棍”。帮他筹吗?去哪里筹?他用手在梳理头发。若帮二哥筹到款去买枪,这种事是帮他还是害他?他买枪回来搞武装,打击贪官污吏、兵匪劣绅,为广大劳苦大众申冤,这应该是顺天意的事。别想那么多了,既然二哥托我帮忙,就尽力筹吧,想法筹吧,二哥做的事不会有错的。旋即,他就四处奔波,找亲求友,在两天之内,终于筹措好400块银元,算是对二哥的一个交代,对他做的事尽了自己的全力支持。
唐大兴第三天一早,装着看病的人走进了走马街郑瑞符药铺。此时药铺正好没有看病的人。郑就把准备好的一个装药的袋子,交到唐的手中说:“给你准备了4服药,吃了保证治好你的病。”
唐大兴从郑瑞符手中接过沉甸甸的袋子说:“谢谢你。”唐欲迈步而去。
“喂——”郑瑞符欲言又止。唐大兴见状,仿佛看出郑的眼光在打探郑佑之的消息,唐心领神会地说:“放心吧,好着呐!我回去一定按时吃药。然后,唐向郑点头一笑就走出了药铺。
郑佑之收到郑瑞符带回的400块银元,在心里对四弟千恩万谢之后,就立即通知余宏文,请他设法在21军营房里买手枪。余通过自己建立的秘密渠道,很快就成功地买到了10支德国手枪和一批子弹,秘密运往江北交给地下联络站。郑佑之立即派唐大兴、张朗元等人,把买到的武器旋即秘密运回宜宾……
几天后,因21军军火库管库员分赃不平,发生内讧,暴露了“丢枪”事件刘湘闻讯丢失的枪支,已经落入了共产党手里,顿时大惊,拍案严查。随即重庆市全城大戒严、大搜捕,寻找枪支弹药下落。
因此案与余宏文等人有牵连,郑佑之立即要余宏文、周荣芳、杨剑寒等人撤出21军“特委会”,火速离开重庆,转移到了外地……
郑佑之也因此暴露身份,组织决定立即把他调离重庆,派江津县委书记盛一平接替他的秘书长职务。
盛一平来到重庆当晚,住在小南坎民生巷一家栈房兼卖干货的店里。晚上也许是他过度疲倦睡得太熟,致使放在枕头下的钱包被人盗走,搞得身无半文。
第二天早上,盛一平起床下楼时,不慎将店主放在楼梯边的咸菜坛踢翻菜坛沿着楼梯滚下楼打烂了。为此老板娘要他赔钱,两人发生激烈争吵,引来许多路人围观。
此时,郑佑之按事先约定的时间前来同盛一平接头。见状,郑立即劝盛以“蚀财免灾”的话作暗示,请盛不要与老板争吵,并当即掏钱代盛赔了老板娘,免去了一场争端。然后,他们两人就到一个幽静地方交接工作。
郑佑之十分中肯地对盛一平说:“我们是在白色恐怖的特殊环境里同敌人作斗争,哪怕一点细枝末节,都要有高度警惕,才能免生意外。昨夜你丢钱包事小,而在栈房里当街与人争吵,也有因小失大的危险。”
郑佑之把手里的一切工作,全部移交给接替秘书长职务的盛一平之后,郑就返回“中心县委”的秘密联络处,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重庆回川南。
正好这天“中心县委”马书记来到了联络处,指示郑佑之去桂花街7号五世同堂交通站取一份绝密情报。
郑佑之就对马书记说:“据我获得的情报,敌特前天曾去过72号交通站,住那里的交通员袁世勋已经不可靠了,如我再去那里,完全可能落入敌特布置的陷阱,更有被捕的危险。因此,我个人请求放弃去取情报。”
“我不同意!那份情报十分重要,关系着我们中心县委的核心机密,一定不能落到敌人手里,哪怕你去取情报有危险,也必须去闯一闯。当然,如果像你说的那种情况,你是一个战斗丰富的老同志了,也可见机行事。”
“我已经接到省委指示,调我回川南工作,你可否安排其他同志去取?”郑佑之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他仿佛预感到如果还去72号,必遭险境。
“我对其他同志不放心,还是只有你去才行!老郑啊,这是中心县委交给你的最后一次任务,你必须服从组织的安排,必须去完成这次的艰巨任务,然后再离开重庆。”马书记的态度强硬坚决。
郑佑之身为一个老共产党员,党的领导干部,更懂得党的纪律。在他再三请求不去的情况下,马书记仍然强硬地叫他必须前行。因此,郑明知那个领导固执己见,完全是“左”的极端表现,也只能服从命令,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或是被敌特抓捕,也必须去执行这趟任务。
21军军部里。“特委会”委员长李根固,副委员长王璋任正在向刘湘军长报告:“刘军长,弹药库枪支被盗案已经查明,是共党头脑郑佑之指使余宏文等人去买的,据说枪已被运往郑的老巢……”
“郑佑之,真是吃了豹子胆,竟敢伸手摸老虎的屁股!”刘湘气愤地一拳打在办公桌上,“看来共党还是没被清剿完毕,他们仍然嚣张,真是无孔不入,居然把我军营里最先进的德国造手枪给弄走了。马上实施全城戒严,通缉逮捕郑佑之。发布我的命令,谁抓住郑佑之,重重有赏。”
“按军长指令,我们马上行动!”李根固点头哈腰地回答。
“对了,你们昨天在桂花街72号抓住的哪个共党招了没有?”刘军长问。
“招了!军长,那个姓袁的是个软骨头,我们才对他施行两三招,他就吓破了胆,供出了郑佑之最近要到72号去取情报。”“特委会”副委员长、军法处长王璋任向刘军长报告。
刘湘自言自语:“郑佑之,你这个川南农王,共党头目搞得我晕头晕脑的,我看你还能往哪里钻?这回你终于露出水面,让我钓着你这条大鱼!”讲到这时,刘湘又用拳头猛砸了办公桌:“王处长,你们马上带人去72号蹲守,给我布下天罗地网,只要郑佑之敢去,你们一定抓活的给我带回来,让我看看他究竟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是!”王璋任一边回答,一边收拾被刘军长震翻在办公桌上的茶杯,用抹布擦桌上的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