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佑之同妻子结婚一年多来,没有留在家里好好享受甜蜜蜜的婚姻生活。他们聚少离多,欢爱难逢,新婚10天后就到宜宾读书了。后来积极投身辛亥革命运动,更是很少回家相陪娇妻。想来他内心惭愧,觉得对不起日日苦盼他回家的爱妻。
1912年冬天,郑佑之带着对前程忧虑、眷念爱妻的心情,从叙府联中肄业回家。这次回到郑家庄园后,他心存补偿妻子的爱,好好地陪陪她,多多地弥补她的付出,对她特别温存。
郑家庄园虽然没有以前的门庭若市,富贵喧哗,毕竟“象比马大”。在一天的热闹之后,夜幕已经挂在画象嘴,冬天的月光洒进了郑佑之的爱心小屋。久别胜新婚的快乐,让李坤俞陶醉在丈夫的温情海洋。她娇滴滴对丈夫说:
“我们该有一个小宝宝了……”她用纤细的小手,捧着丈夫的一张国字方脸,深情地渴望幸福的淹没。
“我们是应该有一个孩子了。”他用一双有力的大手,把枕着的她放平婚床,“现在我就开始播种,明年一定让我们的辛勤耕耘开花结果。”他一转高大厚实的身板,像一位战场上的勇士,向她胸脯突起的山峰,发起一阵猛烈的冲锋。她瘫软地、哇哇地任凭勇士进攻,只能乖乖被俘投降……
当翌日冬天暖阳的光芒,照进了郑佑之、李坤俞温存的爱心小屋时,他们才从一夜的沉醉中缓缓清醒。于是,丈夫就带着妻子,来到郑家庄园背靠大山的一片楠竹林中,聆听鸟语,寻觅灵感。突然,他情绪高亢,手指远方,纵情赋诗——
十年山馆始围墙,竹里开门笋最长。
一辆推车行得过,不愁花露湿衣裳。
行尽疏篱见小桥,绿竹深处有红蕉。
桃花雨过碎飞红,半逐溪流半染霜。
看见丈夫朗诵诗歌,李坤俞的心绪也受感染,她虽然没有上过官学,但在李家深得父母教诲,也是一个饱读诗文的女子。于是,她也向丈夫唱和——
桃花雨过碎红飞,半逐溪流半染泥。
何处飞来双燕子?一时含到画梁西。
小桃无主自开花,烟草茫茫带晚鸦。
几处败垣围故井,向来一一是人家。
就在这天上午,唐大兴看见郑佑之同李坤俞在山中。唐好久没有见到二少爷了,他就把锄头立在地里,立即兴奋地跑过来:“二少爷,你回来啦!
“前几天就回来啦,我还正想去找你摆龙门阵的。”看见儿时最好的朋友郑佑之很是高兴,伸手与大兴握手,“我们好久没有见面了。大兴你长结实啦!走,到我家去我们好好聊聊。”
二少爷的热情,令唐大兴不知所措,他没有用过握手礼,就双手握拳向郑作揖:“二少爷你可回来了,让二少奶奶在家好等啊。”
“大兴,现在已是民国了,你就不要再喊我二少爷了,听起来很别扭的,就直呼我的名字好了。”
“二少爷,”唐大兴又出口:“习惯了喊你二少爷,叫我喊你名字还不习惯的。”郑佑之他们一边聊着,一边向郑家庄园走去。郑佑之就把唐大兴带进堂屋。
李坤俞看见他们两个好朋友相聚高兴的样子,她也很开心,把家里最好的叙府龙芽泡上两杯,端到了丈夫他们坐的一张大红木桌子上:“大兴,请喝茶。”
“谢啦!二少奶奶。”唐大兴又双手抱拳,向李坤俞作作揖。
哈哈。郑佑之说:“大兴,你就改口喊她名字就行啦。”
嘿嘿。唐大兴对着他们夫妻傻傻发笑,把茶碗端在手里,熟练地用盖子在茶碗里浪了几下,才把茶碗放在鼻子前闻闻说:“好茶真是好茶,好香啊。
“快到年关了,今年你家有米过年吗?”郑佑之问。
“二……”唐大兴正要喊少爷两字时,突然用手捂了下嘴说:“叫你名字还真不习惯。今年我家有米的,我还记得那年你给我家送米过年时,你母亲知道后还说了你的。”话从口出,他立即用手拍了几下自己的嘴巴。
“我们童年时代的小事亏你还记得,我可早就忘了。”郑佑之伸出拳头,轻轻地击了一下大兴的胸口,“大兴,说婆娘没有?”
“我们穷人家的男人,哪个姑娘看得起啊,没有这种好事,如有的话一定请你吃喜酒。”
“好,你一定要记着哈,结婚的时候一定要请我吃你的喜酒啊。”
“开饭了。”郑佑之、唐大兴两人摆得正起兴时,李坤俞走过来请他们吃午饭了。
“不好吧,我来就在你家吃饭。”唐大兴有些受宠若惊。
“来者是客,你还跟我客气啥子,今天我们两兄弟好好地喝几杯。”郑佑之站起说,“走!去饭堂。”
这天正好郑佑之把已抱给伯父郑廷榜承嗣的三弟伯衡也喊了回家。四弟瑞符、六弟自相也在家,他的三个弟弟已经坐上了桌子,正等二哥来了开饭的。
“唐大兴请坐。”郑瑞符看见他同二哥来了,很高兴地为他们倒酒。他先倒满一杯,端给唐大兴,然后才分别给二哥、三哥和自己各倒了一杯。因为六弟还小,他不爱喝酒。
“难得我们几兄弟坐在一起,今天我就敬你们一杯,祝你们万事如意,开心快乐,早日成家立业。”郑佑之站起端酒杯敬酒。
“干杯!”几个男人异口同声,碰杯后一仰脖子,全部把杯中酒倒入嘴里。
母亲王氏这天也比较宽心,她同李坤俞还在厨房里煮饭做菜,没有上桌吃饭。5个男人好一阵热火朝天、喝酒吃菜、杯碰响、话出口、笑声起。这是郑家这些年来,很少出现过的热闹场景、和谐氛围。王氏、李坤俞听到他们几个唏哈打笑的,她们的脸上也流露出会心的笑意。
这年腊月29,李鸿绪就安排五女坤舆、幺女坤泰去郑家庄园,接大姐夫他们回家过年。当两个女儿离开家后,蓝明富在家就张罗开了,家里就忙碌起来,杀鸡杀鸭、做好年货,等待大女婿大女儿回家过年。
郑佑之同李家三姐妹一起,走出了郑家庄园。从这里到伯阳嘴10多华里,平时两小时以内就可以到了。可是,那天在路上,幺妹坤泰特别激动,两只手臂像小鸟的翅膀展开,一扇一扇地一路飞跑在前面,让紧跟着他们的李家大姐累得背心冒汗:
“幺妹,你跑得太快了,我跟不上。如你想先回家报信,你就一个人先走吧。”话还没有说完,李坤俞就有点接不上气来了,咳咳咳……
“坤俞,最近我感觉你总是有点咳嗽,到了家里你一定要请岳父给你好好把脉,开几服药好好调理一下身子,我还等着播下的种子,早日破土发芽呢!”郑佑之用手抚摸着妻子的背部。
“去——”李坤俞对着丈夫莞尔一笑,“去你的吧。”她用手推了一下丈夫然后,俩人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五妹坤舆听见大姐夫、大姐哈哈大笑。可她又不知他们笑啥子,她也觉得好笑,也就跟着笑了起来。这年坤舆才13岁,她看见大姐夫的时候不多,只觉得他身材高大、长得健壮,是一个大男人。还有,她常常听父母说大姐夫是一个喜欢读书的人,会写诗作文的人,在外面奔波事业。她好心欢喜大姐找了一个如意郎君,她为大姐高兴而笑。
李家人难得全部聚在一起过年。自大女李坤俞嫁到郑家以后,她还没有回家过过一回年。这一年李家全部回来团年,李鸿绪、蓝明富看着一家儿女热热闹闹在一起,脸上像挂满一朵盛开的野**一样灿烂。
李家养育了7个儿女。长女李坤俞、大儿李席儒,依次是李坤杰、李坤伦李坤舆、李坤泰,小儿李绍唐。此时,只有长女才结婚了。
李坤俞结婚后很少回娘家住,这次大女回来了,蓝明富满心欢喜。她知道大女嫁给佑之后,小夫妻恩恩爱爱,夫唱妻随。可他们聚少离多,加之女儿跟着后妈和几个弟弟一起生活,总有一些不愉快的摩擦。如今女婿回家了他们终于可以每天生活在一起了,那等着抱外孙的日子指日可待。想到这里她会心一笑,听着她们四姐妹在二楼上喜笑颜开的,她也上了楼,准备同大女摆摆家常。
“母亲来啦,”李坤俞让座,“母亲请坐,你有事吗?”蓝明富的一双放光的老眼,落在大女儿平平的肚子上,眼光有些失落。于是,她对另3个女儿说:“你们出去玩,我给你大姐有事商量。”
听了母亲吆她们走,二女、三女听话地离开了,而五女、幺女却不愿离开大姐,小嘴凸起说:“母亲偏心,就喜欢大姐姐。”
“你个小精怪,大人有事。”蓝明富用手推了一下幺女,“你到外边玩去。她们两个才闷闷不乐地离开了二楼。
“母亲把几个妹妹都吆开了,你有啥子秘密同我讲啊?”
“秘密,母亲有啥秘密,你有秘密对母亲讲莫得?”
“没有啊?”李坤俞看见母亲一进屋里,就用两双神秘的眼睛盯着自己的肚子看。其实她的心里也略知母亲的好奇心,故作不明地问,“有事,母亲请讲。”
“你的肚子咋还是平平的,有没有……”蓝明富仍不住伸出右手抚摸长女的小腹问,“有没有怀喜的感觉?”
“母亲……”李坤俞撒娇,一头倒进了母亲的胸怀。向老人轻轻地摇了两下头。
“没有关系,现在佑之回来了,天天陪着你,我想你很快就有喜了……”
蓝明富同李坤俞唠家常时,李鸿绪正在同大女婿摆龙门阵:“佑之,你下步有何打算?”
“岳父,我想继续读书,去考省城的学校。”
“好男儿应该志在远方,你的想法我支持。”李鸿绪用手习惯地梳理头发。
“只是……”郑佑之有点语塞。
“你说,有什么难题,看看我有没有办法帮助你。”
“谢谢岳父。你是知道的,这些年我们家遭到变故,家业日渐落败,我又长期在外求学奔波,没有用心把家业发扬光大,母亲和坤俞在家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我再提出外出去读书,也许母亲不会同意,更不会出钱的。”
“啊,是这样啊。”李鸿绪把手从头部慢慢地滑到下巴,又理一理胡须说:“如果你考得起省城的学校,我可资助你去上学。”
“谢谢岳父。”郑佑之激动地站起来,给李鸿绪深深地鞠躬,“岳父,我回家后就准备准备,过完年我就去报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