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才子佳人结伉俪(1 / 1)

史语所迁来李庄,住在板栗坳,尽管那时生活、学习、工作条件,十分艰难。但那些以“读书报国”的学子们,在川南的乡村,能平静地摆放一张书桌,能在这里安静读书学习,已经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了。

时间易逝,住在板栗坳的人,一晃就度过了三四年的光景。

在板栗坳史语所,有不少大龄单身男青年,逯钦立就是其中之一,他已经30多岁了,还没有对象。他们因为在抗日战争爆发之后,颠沛流离,四处避难,居无定所,哪能有机会、有心思找女朋友,何时才能安定下来,成家立业。

男大当婚,这件事成了傅斯年、董作宾、陶孟和、李济等几个长者、领导的一桩心事。在这里的单身男青年多。择偶安家,这是一个现实的严峻问题,也是一个老大难问题。

李庄虽然来了同济大学,女生也有。但由于板栗坳与李庄距离10多华里,住在板栗坳的男青年下山的机会又少,就是偶尔一次来到李庄镇办事,也难以遇到同济大学的女学生,更没有交往的机会。

寻找对象,谈情说爱,需要必要的条件和土壤。同济大学本来男同学多,女生金贵,“粥少僧多”,成了男生抢摘的“玫瑰”,哪能有多余的花,让其他科研学术机构的男生伸手去摘。

李庄是个弹丸之地,过去过来也就那么一些人。寒窗苦读的逯钦立,早已过了男大当婚的年龄。而当时李庄的年轻女子少,大多数都在很年轻的时节,就“许配郎君”了。

就算有的姑娘,闺中待嫁。但要她们嫁给“下江人”当妻室,当时李庄的女孩子不愿意、不敢想、不敢嫁给他们。暂且不说他们的根底不清,家况如何,讲话听不懂,生活习惯不同。而抗日战争总有一天要结束的,他们会离开这里的。

那些“下江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李庄的姑娘及其家人,当时根本没有人肯嫁给“下江人”。因为,她们知道,“下江人”就像长江里航行的船,总是要出港的,李庄成不了他们安全可靠、永久停泊的港湾。

而“下江人”又是做大学问的,他们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地找一个女人结婚。他们有知识、有思想、有理想,要找女人结婚,也要找到志趣相投、有共同理想、两心相悦、有情有爱的哪种女子。

然而,在李庄,这样的女人,哪里去找?哪里去寻?说来也巧,还真的有,她就出现在逯钦立的眼前。

那个又有学识,长得美丽、清纯可爱的女孩叫罗筱蕖。她是李庄镇书记罗南陔的千金,曾考上了成都华中会计专科学校,后改读西川无线电专科学校。1941年,学校遭遇日机轰炸,她还没有毕业就回到李庄,在板栗坳栗峰小学教师。如今受聘在史语所职工子弟小学教书,兼任教导主任。

一天上午,逯钦立路过史语所的职工子弟小学的教室前,从里面传来一个女老师教学生读书的声音,而且,她还能讲普通话。这一点,在当地的姑娘中,鹤立鸡群,自然吸引他的眼睛。他把眼睛投向教室,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裾的年轻女老师,正在带着10多个小学生,琅琅读书。

逯钦立的身体,像根树子立在那里,大脑片刻出现了空白。而他的心,像被猫爪子狠狠地抓了一下,思维才回到现实。

那个女老师的身影,闯入逯钦立的视野,入驻他的心。在这偏远的板栗坳,哪来的仙女啊?难道是自己的眼睛看走眼了,出现了幻觉。他伸出手,在自己的脸上重重地拍打了三下,才慢慢缓过神来:不是幻觉,这是现实,那里实实在在地站在一个美丽的女老师,在教室里教学生读书。

小小教室外面,一根树子的影子,正好遮挡了太阳光线。一个黑色的投影,飘进了教室。罗筱蕖抬头一望,她的眼睛,正好与逯钦立的眼光对接在一起。她看见外面的投影不是树,而是一个人,一个年轻的男人。她仿佛看见那个男人在教室外面偷偷地看她。

唰——罗筱蕖的脸,突然像被熊熊燃烧的火苗,瞬间烧得通红,红得心跳,浑身发烫。

逯钦立看清了那个女老师,那张红彤彤的脸蛋,正像一朵玫瑰花儿,绽放艳丽。他的心,抽了一下他的小腿,他才把眼光移向了正前方,迈步离开了教室。

逯钦立回到史语所坐在书桌前,再以无法集中思维,看书研究学问。他的大脑,像一片苍茫草地的旋风;他的思维,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他的心田,被那朵盛开的玫瑰花瓣,散得七零八碎。

一见钟情,这四个汉字,顿时让投身研读汉语言文学的逯钦立,在史语所里才解读得一清二楚,从心里读懂了这个成语的真实含义。

下课了,罗筱蕖走出了教室,10多个学生,跟着她来到史语所的一个平坝临时操场中。罗老师领着学生们开始做课间操了。

一二三四……罗老师的口令声,传到了逯钦立的耳朵里,把他从书桌上拉起来了,被那动人心魄的口令声,牵到了正在做操的操场边。他忘怀地看着那个领操的人,两只眼睛,像两根晾衣杆架在了罗筱蕖的身上。

傅斯年正好走出办公室,他也看到了学生在做操,便迈步走向了操场。傅所长看见了逯钦立站在坝子边,逯的神情告诉经验丰富的傅教授:弟子心开了,开向那个女老师。

“钦立,你看上她了?”

“学生的心,也被老师看透了。是的,我到李庄几年了,第一次被女子推开了我的心门。”

“我说嘛,最近老觉得你学习时总是走心,不专注,原来被那个女老师拿走了。”

“傅所长,你知道她是谁?是从哪儿来的吗?”

“知道。她叫罗筱蕖,是我聘她来当老师的,她是从成都一所师范学校毕业的。”

“她是哪儿的人?”

“她就是本地人啊。她的父亲你也认识,就是镇上的罗南陔先生。”

“罗先生,我知道,我认识,他还不时到我们板栗坳来,给我们这里运来粮食,是个热心的绅士。”

“是啊,若不是罗先生,当年发出‘16字电文’,我们如今还不知道流失在什么地方啊。”

师徒二人在操场上聊天时,学生已经做完了课间操,又回到了教室里。逯钦立抬眼望去,没有看见操场的人了,眼光就突然失去了光泽。于是,他就问傅斯年:

“傅所长,请问你跟罗老师的父亲熟悉吗?”

“当然熟悉罗。因为所里的一些事务,经常找他们帮忙的。他对人特别的热情,记得那年过中秋节,他们还专门请我到镇上的留芬馆子,吃过大餐的。”

“老师,学生的心思你明白,我斗胆地向您请求,帮我保个媒,到罗家帮我提亲,行吗?我想只要您出面,这事就有门了。”逯钦立就向傅斯年请求,想请傅所长这座大山,出面保媒。

哈哈,傅斯年笑了两声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件事倒是一件好事,你如今都30多岁了,还没有成家,我们也一直牵挂着你们几个大龄青年的婚事。不过,你请我向罗家提亲,这事容我考虑考虑。”

罗筱蕖是子弟学校的教导主任,也担任教学工作。她们几个老师教语文、算术、音乐都能孰轻驾驭,唯有美术课不在行。她知道史语所的人,美术功底深厚,有的青年学子,还是小有名气的画家。于是,她找到傅所长,请求派一个会画的人,为学生上美术课。

傅斯年听了罗筱蕖的请求,当即表态支持。他说,“当美术老师的资格,我这里人才济济,你可算找对了地方。”

“谢谢傅所长的支援!”

“罗老师,你这话就说远了,本来是你帮我们教育孩子,应该我们向你说声谢谢。”傅斯年客套地对罗筱蕖说。

“傅所长,你是中国的顶端教授,喊我罗老师,让我羞愧无言,要不得,请您还是叫我小罗吧。”

“好。”傅斯年就叫人把逯钦立请你过来。逯钦立的书房与傅所长的办公室很近,几分钟后就赶了过来。

“钦立,我给你派一个活儿。”逯钦立听到傅所长吩咐,脚还没有迈进傅所长的办公室,就停在了原地迈不动步子了。他惊喜地看见了那个令他心猿意马的美女老师。他想:难道是傅所长为他介绍对象?

“你还愣在哪儿干啥?钦立快进来,我给你介绍一位同事。”说话间,傅斯年伸出手,向逯钦立介绍说:

“这位年轻美丽的老师,叫罗筱蕖。”傅斯年把手指向了逯钦立,“他叫逯钦立,北大研究生毕业,在我们所里做助理研究员。对了,他擅长绘画,我就派给你,让他当你学生的美术老师,你看行吗?”

“欢迎欢迎!谢谢傅所长,逯老师好!”罗筱蕖表情自然大方。

“认识你,我很高兴,真是三生有幸。”逯钦立伸出一双北方汉子的大手,绅士般地握着罗筱蕖那双小巧玲珑的手。

“逯先生,你太夸张了吧?认识你,我也很高兴。今后就有劳你给学生上美术课了。”

“我十分乐意,同罗老师一起共事。请你放心,教小学生画画,我的水平还是可以担当的。”

有了这次近距离的接触。令逯钦立的胸膛,像一匹狂奔的骏马,欣喜若狂,一路奔腾,终于奔到了他去小学上课的日子。

罗筱蕖正在教室里等着第一次来上课的逯老师。

这天上午第三节课时,逯钦立穿一套崭新的灰色中山装,乌黑的头发像是田里的秧苗,整齐而鲜活。脸上像挂着两个喜庆的灯笼,喜上眉梢地来到了上课的教室。

当逯钦立走进教室时,罗老师就向同学们介绍说:“同学们,从今天起,这位逯老师就跟你们上美术课。请大家掌声欢迎。”教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逯老师好!”与此同时,课堂上响声了掌声,但掌声不够响亮。因为学生太少,年龄又小,力度不够。

“同学们好!我叫逯钦立。”他自我介绍名字之后,就在黑板上书写出自己名字的板书。

“逯钦立”3个方块汉字,像火柴盒子一样,端端正正地摆放在黑板上。

“逯老师的名字好难啊,我们都没有见过这个逯字。”

“听我父亲说,逯老师是做研究学问的,没有想到他的名字都太有学问了。”傅斯年的儿子傅仁轨说。

在课堂上同学们小声议论。

罗筱蕖也坐在教室里,她看到黑板上“逯钦立”3个像印刷体的方块汉字,“逯”字她也不认识,但像一个帅直的青年一样,有形有力。

开始上课了。逯老师在黑板上画出了一座川南格调的民居图后说:“同学们,今天,我先教你们画线,你们看好,我画的这个屋子,就是你们到处都能看到的房子模样。”他一边在黑板上画,一边跟学生讲解,“这房子是用线条来组合,用线条来连接的,几根线连接在一起,屋子就画好了,简单吧。”

逯钦立又重新画了一次房屋的图形,然后,他对同学们说:“请你们画画,认真画,我看你们画,教你们画。”于是,他先在教室里,一个一个地看学生画画,边看边说,“好,你们画得很像,多画几遍,下课时我要进行评奖,看你们谁得冠军。”

得到逯钦立老师的鼓励赞扬,学生们绘画就更加认真,仿佛人人都想争当冠军。

罗筱蕖看到逯钦立指导学生画画,她就热情地向他微微一笑。这一笑,就把逯钦立引到了她的身边:

“罗老师,我可以坐下吗?”其他学生都是两人坐一条木凳,罗筱蕖坐的凳子,正好空有一个座位。

“请坐。”罗筱蕖伸手示意,“逯老师,你讲课方法灵活,善于调动学生的学习情绪,我今后要向你好好学习。”

“相……相互……帮学。”逯钦立第一次靠近罗筱蕖,心儿像一只跳跃的兔子——咚咚咚咚,说话也表达不清楚。

逯钦立平时就爱绘画,而且画得很好。罗筱蕖经常看到他在史语所画的画。

逯钦立看上了罗老师,有事没事地总爱在子弟小学的教室里磨蹭,反正方便,大厅设为所里的食堂,与小学生共用。

逯钦立爱画画,罗老师喜欢他的画。

一天,逯钦立在子弟校的门口,看见罗老师教学生的身影,他就突发奇想,为她画一张画。

逯钦立画好罗老师的一张素描画,他自己欣赏后,觉得这张画没有罗老师本人清秀,就把画像揉搓成纸团,扔进废纸篓里。然后,他铺开一张纸,拿起铅笔,再次用心地为罗筱蕖画肖像。

心装美人,画随心走,逯钦立的画笔,有如神功,几笔就勾绘出一个美女的形象,而且她的神韵,活灵活现地跃然纸上。他拿起画像,笑脸在心里开花。

这时,梁思永的女儿梁柏有正好站在逯钦立的身旁,她看到了画像,认出了画中人物。她就问:“逯叔叔,你画的是我们的罗老师?”梁柏有原来就认识逯钦立。逯经常到她们家里,向她的爸爸梁思永讨教学问。

“我们小柏有聪明,好乖的。”逯钦立又把画像从桌子上拿到眼前欣赏,然后,他对梁柏有说:“小柏有乖,请你把这张画,拿去送给你们的罗老师。”

“好。”一声清脆的童音响起,她就双手拿起画像,快活地跑到了罗老师面前:“罗老师,这是逯老师给你的画像。给——”梁柏有双手把画像举在胸前,两只小眼睛闪出灯笼似的光芒。

罗筱蕖接过画一看,满脸像太阳露出红光,自言自语地说:“这不是画的我,我没有这画里的女孩漂亮。”

“逯老师说,画没有罗老师漂亮。”

“他是这样说的吗?”梁柏有连连向罗筱蕖点头。

“他画的,咋不自己送来呢?请柏有同学拿回去,叫他当面送给我吧。”

“好。”梁柏有脸蛋像盛开的花朵一样,拿着画跑回了逯钦立的办公室:“罗老师叫你亲自给她送去。”

听到梁柏有的传话,逯钦立立即把罗的画像紧贴胸前,然后,像一个小孩获得一块稀罕的糖果,甜蜜心头,奔出望外……

一来二去,逯钦立同罗筱蕖的交往就多了,相互有了一些认识了解,彼此的眉宇间,也闪亮出春色。

逯钦立已经爱上了罗筱蕖。他的心,像生石灰浇冷水,越浇越热,越浇越焕发出热情。

罗筱蕖也对这位山东男人产生了好感。在她同逯钦立确定恋爱关系之前,一天,她专门来到月亮田,向那位写出《你是人间四月天》的大家闺秀、一代诗人林徽因请教:“逯钦立是个研究语言学的人,他已经30多岁了,如果我同他结婚,今后的生活能幸福吗?”

听了罗筱蕖的话,林徽因笑笑说:“幸福的内涵很多,当然看你选择什么样的幸福?一个语言学家,肯定懂得浪漫的生活,男人年龄大些,肯定更懂得疼爱妻子。因此,我建议你与他交往,要不要同他结婚,那就要根据交往的情感而决定,这个就只能你自己拿主意了。”

听了林徽因的建议,罗筱蕖就正式与逯钦立开始公开交往起来。尽管男女双方有意,有心缔结百年之好。但按当地风俗,婚嫁大事,尚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自从那次逯钦立向傅斯年提出保媒之后,傅一直没有行动。最初傅还有点不赞成这桩美事。他担心在这特殊时期、特别的地方,配错了姻缘,会酿成年轻人婚姻的不幸。可如今他看到逯钦立、罗筱蕖两个青年男女,已经在爱情的田园里,播撒好种子,几乎到了该收获的季节了。

再说,逯钦立已过而立之年,早该娶妻生子了。如果他能带头打破“学生在李庄娶妻”的历史。那么,这无疑是一桩美谈。他若成功娶了李庄姑娘,无疑将是学生的榜样,起到影响推动的作用。加之弟子恳求心切,他就决定出面,为弟子牵线搭桥。

傅斯年就专程从板栗坳来到李庄镇羊街8号罗南陔家。罗见傅所长亲自登门拜访,热情地接待了傅。傅跟罗很熟悉,特别是对“下江人”“吃人”之说,当时提出“搞展览、破邪说”的见解,令傅称道。

还有,罗南陔的“植兰书屋”藏书很多,让饱学之士傅斯年有空时,也来这个书屋看书,一看就是一天。傅夸赞罗是“川南才子”。

他们在一阵寒暄之后,傅斯年就把话题切入来意。傅说:“罗先生,今天我来是有一件正事,为我的弟子逯钦立说媒,他看上了你的千金罗筱蕖。不知这事能否成?”

“谢谢傅所长的好意,你们能看上小女,是我家的福气,但我对逯钦立的情况不太清楚,请你讲讲看。”

“好的,把你夫人也请出来吧,让她也听听。”

“玉涵,请你也来坐坐,听傅所长为我们的女儿介绍对象的情况。”听到丈夫的喊声,邓玉涵就来到堂屋,坐在丈夫的身边。

邓玉涵是罗南陔的第三任妻子。罗前两个老婆都因病早逝了,他才续妶第三任妻子邓玉涵。邓不是罗筱蕖的亲妈。筱蕖的亲妈叫张增莲。

“你家筱蕖,在我们史语所子弟校教书,她与逯钦立朝夕相处,已有许多时日,而且,我看他们两个年轻人,已经有心意,平时也谈得拢。因此,我才贸然前来说媒的。”于后,傅斯年就开始介绍逯钦立的基本情况。

“逯钦立是我的学生,他的老家在山东,时下已过而立之年了。他是一个上进青年,人品端正,对人善良。他从昆明搬迁到李庄来之前,在昆明西南联大的北大文科研究所上大学,读研究生。到李庄后就在我们史语所担任助理研究员。”

“请问傅所长,什么是助理研究员啊?我不懂。”邓玉涵问。

“罗先生、罗夫人,我这样给你们说吧,助理研究员,等于大学的讲师。我们所里的讲师,远比其他大学讲师的水平高,至少相当于副教授。此一职业,如在战前,薪水是很高的,生活颇为舒服。”

“他那么年轻,就当上了副教授,怕我家小女配不上的。”罗南陔说。

“罗书记你客气了。虽然他相当于副教授,但如今是抗战时期,国民政府没有按标准发放薪水,现在所里的学者,生活都十分的清苦窘困,他亦如此。若抗日战争胜利后,一切走上正轨,那我们的生活就会过得很舒适。”

“这个我们也知道,如今大家生活都很清苦,能吃饱饭就很不错了。”罗南陔说,“我们看好的是他的学识、人品。”

“是的,逯钦立是个勤奋的学子,造诣甚深,今后前程远大,未来学术成就一定辉煌。”

傅斯年简单介绍完逯钦立的情况之后,罗南陔就对傅所长说:“这事我们暂且认同,但还要与小女商量,看她有没有心意?这样吧,过些时候,我们再给你一个准信。”

罗南陔夫妇,对傅所长所介绍的人,他们相信不会错的。如果女儿愿意,他们自然认可。可邓玉涵却担心有二:一是小女若嫁给了逯钦立,一旦抗战结束了,他就要离开李庄,亲情势必就要分离;二者,逯钦立早已过了娶妻生子的年龄,他的条件又相当好,为何至今还是单身,是否在老家山东,已娶过妻室?

罗南陔也觉得这是一个问题。他就对邓玉涵说:“你咋不问傅先生呢?”

“当时我没有想到吗?你再见到傅先生时,一定记住问问他。”

“好吧,这件事我们一定要先问清楚。”罗南陔本来就是一个开明绅士,他不但把儿子送到外面读书,而且还把几个儿女也送到宜宾、成都等地读书。在他看来故乡是他乡,他乡是故乡,只要女儿今后能幸福生活,嫁给外地人也无妨。

虽然邓玉涵是罗筱蕖的继母,但她们像亲生母女一样,关系很好。星期天,筱蕖在家里。邓玉涵就把傅斯年来家提亲的事向筱蕖讲了,并问她对逯钦立的看法。

罗筱蕖说:“我们在板栗坳也有交往,逯钦立还在小学兼任美术课。他很有学问,热情大方,为人正直,我对他有感觉,有好感。”

“你的意思是同意这门亲事?”

“女儿的婚姻,当然要父母作主。只要你们同意,我乐意的。”

“筱蕖,如你真的嫁给逯钦立,今后抗日战争胜利了,他还会留在李庄?”邓玉涵问。

“他不会留在李庄的,肯定要同史语所走。他说过这里太偏僻了,不利于做学问。我也想到外面的世界看看。假若我今后嫁给他,就是远走高飞了,女儿还是要飞回来看望你们的。”

“你可要想好啊,他是外乡人,如果他今后欺负你,后家人帮不了你的。”邓玉涵担心女儿。

“母亲放心,女儿自有主张。你就给父亲说,同意我们先交往,处处看看,如果双方都觉得能在一起生活,我们才结婚吗。”

“要得,就依了你的心思,我给你父亲说说。啊,还有一个问题,逯钦立30多了,在老家娶过妻室没有?你回去问清楚。”

“好的。小女遵命。”罗筱蕖向继母撒娇地说。

邓玉涵问明了罗筱蕖的心思后,邓就给丈夫说:“我叫筱蕖回去问问,逯钦立在老家娶过家室没有,等问清了情况后,我们就随了女儿的心思吧。”

“要得。”

罗筱蕖回到板栗坳,就把父母的担心,向逯钦立发问:“你在老家娶过妻没有?”

“没有,这个绝对没有,请你放心。”

“当然,我是相信你的。可我父母有顾虑,你得想个办法,让他们相信才是。”

“那我就再请傅所长作保,这样他们就会放心了。”

“好。”罗筱蕖点头认同。

这时傅斯年去了重庆,一时间又回不了李庄。逯钦立就给恩师写信,请其帮助解释。傅就很快给罗南陔写了一封信:

关于你们担心逯钦立是否在老家娶妻的事。此事我已经调查核实,他一直单身,从未婚娶。

逯钦立在昆明时,其父曾来信嘱其在外完婚。事隔三年,又经迁动,一直没有机缘。逯君平时笃实,绝不会说假话,请相信他的人品。我所其他同事也可证实。

傅斯年谨呈

1944年2月21日

写好此信后,傅斯年寄给了董作宾,请董先生让知道逯钦立是单身的人,签名证实。

收到傅斯年的信后,董作宾照办。他就起草了一份“逯钦立年逾三十,尚无家室,以上所具,确系实情。”的“保证书”,并请史语所了解逯钦立的张政烺、傅乐焕、王明、劳干等人,在这份“保证书”上联合签了姓名。

董作宾将傅斯年的信和史语所的联名“保证书”,交给了罗筱蕖,叫她送到父母的手里。

得到准信后,罗南陔夫妇心中的一块疑虑,终于落地。罗家就同意了这门亲事,并着手为女儿筹备婚事。

逯钦立、罗筱蕖要办喜事的消息,在板栗坳传开了,特别令那些大龄单身男青年兴奋,好像他们也看到了结婚的希望。

傅斯年得此消息,也很高兴。他就委托董作宾,作为男方代表,把逯钦立、罗筱蕖的婚事办好。董就号召史语所里的人,积极准备,在板栗坳迎娶第一个新娘。

1944年4月25日,这是一个黄道吉日。

在李庄镇羊街8号,罗家响起了喜庆的鞭炮声。迎着鞭炮声,新娘穿着大红的婚服,被两个人送进了停放在罗家门前的一顶大花轿里。八个人喜庆地抬着大花轿,从罗家出发了。

罗家嫁女,这是李庄久违的喜事。街坊邻居都出来看热闹,真诚祝福本地女子,第一个嫁给“下江人”。拥挤在人群中的还有当地未出嫁的姑娘,她们看到这种喜庆的场,自己也开始心动了……

大花轿终于一路巅欢,抬到了板栗坳。

早早就在山头张望的人,看见花轿抬来了,就高声叫喊:放鞭炮,迎聚新娘。

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在板栗坳响个不停。在一片喜气洋洋、吉祥欢乐声中,大花轿落地。

逯钦立牵着罗筱蕖的手,在史语所和李庄亲友的祝福中,走进了新婚的殿堂。

李济的老父亲李权,还为逯钦立、罗筱蕖写有一首《贺婚礼》的词:“环绕花舆笑,争把老师拍手呼。老师俯首作新娘,依旧弦歌起一堂。绛幔未悬纱曳地,群称福禄好鸳鸯。”

大喜之日,红烛之中,逯钦立把傅斯年代自己说媒的那封信,虔诚地用小楷抄录下来,贴到了新房里……

33岁的逯钦立,娶了22岁的罗筱蕖,他们幸福地喜结连理,成了史语所的一桩美谈,也成了李庄历史上的一件盛事。

逯钦立娶到了罗筱蕖,这给史语所的杨志玖先生,带来了极大的勇气。

杨志玖当年35岁,他看上前团总张府武的女儿张景云。景云此时不到20岁,她是从南溪女中毕业的。

杨志玖也请傅斯年出面保媒。傅先生就是不愿意,他对杨说:“如今战乱期间,日益维艰,团总的女儿是过惯了好日子的,她若嫁给你,能同你一起过苦日子?”

虽然没有请动傅所长保媒,但杨志玖最终还是娶了张家的女儿为妻。

罗南陔不仅把罗筱蕖嫁给了逯钦立,而且,还把七女罗群荪,也嫁给了同济大学工学院土木系毕业的洪蔚德。

自从罗家俩姐妹,带头嫁给在李庄的学子之后,李庄就有一群清纯的乡间女子,与同济大学、中央博物院等单位的男人结婚。如“李庄才子”张九一的女儿张彦云,嫁给北京人王志维;当地望族张家的千金,罗筱蕖的表妹张素萱,也嫁给了史语所的安徽人李光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