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以后,歌乐山烈士陵园旁的荒坡上,挂牌成立了西南政法学院,被誉为政法界的“黄埔军校”。后来一墙之隔,又建立了四川外语学院(现四川外国语大学)。于是,春天的花香、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云雾里,莘莘学子欢快的背影、琅琅的书声,让歌乐山的悲壮沉积于历史,变得青春、时尚。
薄雾蒙蒙的清晨,穿着白衬衫白球鞋的少年正在深情地朗读普希金的诗:“爱情,也许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亡,但愿它不会再打扰你;我也不想再使你难过悲伤。”原来听起来粗糙而阳刚的俄语也会有脉脉含情的温柔;艳阳暖暖的午后,白发苍苍的教授正在给台下的少女少男们讲解紫式部的《源氏物语》,生涩的日文中忽然出现了《长恨歌》;月上柳梢的晚上,四川外国语大学模拟联合国大会发言的大赛上,一张张青春洋溢的面孔针砭时弊,挥斥方遒,而隔壁的西南政法大学也正在进行一场辩论赛,观点碰撞、思想交锋、火光四射;还有十里桃花中衣袂翻飞的曲裾深衣、松风晓月里的吉他与尤克里里、朝霞漫天时野餐垫上散发阵阵香气的焦糖玛奇朵与提拉米苏……青春、时尚的气息充斥着校园的每个角落,然后慢慢地溢出了,在整个歌乐山流淌、碰撞、跳动、传递。
校区外的那条小铁路,本是被废弃的重钢运输线路,也被打造成了文创景区。古旧的站台、信号灯,狭窄的老铁路两边,春天绿草入毡,秋天开满了小黄花,还有一个与《千与千寻》同款的隧道,举起相机、手机,随便一咔嚓,就是一张超美的海报。记得一个春天的周末,我穿着鹅黄连衣裙,光脚踩在运动鞋里,一边拍照一边和朋友嬉笑打闹,看着锈印斑驳的老铁轨在森森绿树和白色黄色小花的包围下不知道通往何方。多年之后,我才明白原来歌乐山下这条记录着川外、西政学子一茬又一茬被挥霍的青春的小铁路,是通往全世界的。他们在炎热的夏季告别了校园,告别了歌乐山,去到伊斯坦布尔的蓝色清真寺,巴黎的塞纳河,莫斯科的阿尔巴特街,肯尼亚的马赛马拉……但那长长的石板坡,盘根错节的黄葛树,雨后淡淡的云雾,会在他们的梦里,反反复复地出现。
(吴一汀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