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越阳连敲了好几次,沈时苍也没有开门。
就在他思考着该去哪里找个锤子的时候,沈时苍突然隔着门问他:“你有什么事?”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啊?”陈越阳问他。
沈时苍说:“睡觉。”
言下之意就是:有事说事,没事睡觉。
听着门扉彼端的脚步声,陈越阳以为他要走了,于是连忙又说了一遍:“开!门!”
沈时苍:“做什么?”
陈越阳:“咳、扫黄打非。”
沈时苍:……
“诶诶诶我开玩笑的,”陈越阳怕他真的走了,连忙说道,“我冷死了,你快点开门,我晚上想和你一起睡。”
门扉另一端沉默了十几秒钟,也没个声音,最终陈越阳听到沈时苍沉着声音对他说:“回你自己房间。”
陈越阳耐着性子等着他答复,却没想到就等来了这么个闭门羹。
他搓了搓冻得快要失去知觉的双手,又吸了吸鼻子,然后说道:“我今儿是非进去不可,你要是不开门我就砸门了啊。”
沈时苍:……
陈越阳:“我真砸了啊!”
话音刚落,就响起了“咔嗒”一声。
沈时苍将门拉开了一个小缝,盯着他说:“只有今晚。”
“行行行,就今儿一个晚上,”陈越阳抱着枕头被子冲了进去,敷衍性地答应了他,“听你的,都听你的。”
他进屋之后,才发现沈时苍还没有睡觉。
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书桌上的台灯还亮着。
陈越阳把被子枕头扔在沈时苍的床上,又打量了一眼床的宽度,比寝室的床宽多了,睡两个人绰绰有余。沈家的老宅里,任何一样家具都特别有排面。
他甩掉拖鞋就想直接扑上床去,结果还没等扑,就被人扯住了衣服。
陈越阳被扯得一个踉跄,离开转头看着罪魁祸首,少年如玉一样温润精致的眉宇之间,满是坚定,眉头几乎拧在了一起。
沈时苍一字一顿地对他说:“洗澡。”
陈越阳:……
陈越阳哭笑不得地恳求道:“我都洗漱完了,能不能不洗澡……太冷了。”
在这样一个快要冻死人的冰窖里洗澡,简直是要人命。
“不行,”沈时苍毫不犹豫地否决,并对他说,“睡前必须洗。”
陈越阳表示:“……我要疯了。”
他闹心地踹了一下床脚,然后对沈时苍抱怨道:“你要冻死我吗?这是正常人类能洗澡的温度吗?我真是受够了这大冬天的你为什么一定要每天都洗澡,你不怕洗秃了吗?!”
然而,对于陈越阳濒临崩溃的这些质问,沈时苍只是又重复了一遍:“洗澡。”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他说得认真又严肃,目光冰冷而无情。
陈越阳看着那双眼睛,知道这人肯定是没得商量,于是他只能灰溜溜地跑进了浴室。
结果,一个小时之后……
沈时苍敲了敲浴室的门,问道:“在?”
“啊?在啊,”陈越阳在浴室里面回应道,“有事儿?”
沈时苍淡定地陈述着事实:“一个小时了。”
“啊……一个小时了,”陈越阳感慨着,“但是浴室里太暖和了,我不想出去。对了,你说我泡浴缸里睡觉行不行啊?你家浴缸有没有加热功能?”
沈时苍如实回答:“没有。”
陈越阳:“……那我现在就出去。”
他关上了花洒,十分留恋地看了一眼浴缸,又抬头看了看为他提供了一个小时热量的浴霸,顿觉悲从中来。
陈越阳活了十八年,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想睡在浴室里。
他擦干净身体之后,换上了干净的睡衣,然后又在外面套上了好几层衣服,这才推门走了出去。
然而他还是高估了外面的温度。
虽然他现在穿着两层秋裤,甚至连棉服都穿上了,还是觉得冷得刺骨。
陈越阳飞速跑到沈时苍的床边,然后直接钻进了被窝里。紧接着,他露出一双眼睛和一只手,朝他招手道:“快点快点过来啊!”
沈时苍看了他一眼,然后抱着自己的被子,规规矩矩地在床的另一边躺下。
结果,他的脑袋刚沾上了枕头,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被子被陈越阳不耐烦地掀开。
他整个人都靠了过来,顺把他自己的被子,直接遮在两个人的身上,盖住了沈时苍自己的被子。
沈时苍皱了皱眉,对他说:“你离远一点。”
陈越阳有些不高兴了:“差不多得了,我这都洗完了,刚才出浴室的时候差点冻死,你给我靠一会儿怎么了?”
他一边说,一边将半个身子都挤进沈时苍的被子里,右肩抵着对方的左肩,贪婪地霸占着沈时苍身边的热量。
似乎是温热的感觉很是舒服,陈越阳靠了这么一会儿,觉得热度不够,干脆直接伸出胳膊,搂上了他的腰。
沈时苍全身都僵住了。
他下意识想推开对方,然而在摸到了对方冰凉的手背之后,又有些不忍将他扔到一边。
陈越阳一点一点地贴近他,隔着好多层衣服,他的整个胸膛都靠在了沈时苍的胳膊上。
手指回温之后,就不像刚才那样冷得几乎失去了知觉,于是他的手,就又开始不老实了。
一个人手欠的毛病是天生的,而且怎么改都改不了。
如果十二生肖里多一个叫“浪”的动物,那陈越阳绝对是属浪的。
他用手臂和手掌粗略地量了一下沈时苍的腰,然后靠在他胳膊上,对他说:“我说,你这腰可挺细的啊。”
说完,他还手欠地隔着一层羊毛衫,摸了一把沈时苍的腹肌。
像点燃了一根引线似的,沈时苍立刻拍开了他的手。
“嘶——好疼啊,”陈越阳郁闷地揉了揉自己被拍得生疼的手背,抱怨道,“不就是隔着衣服摸了一下肚子嘛,小气!”
沈时苍垂眸看了他一眼,凉凉地说:“你要回去么?”
“不不不不不!”陈越阳连忙否认道,“我好好的,我不手欠了,你别让我回去。”
开玩笑,现在暖宝宝肯定已经全部凉透了,现在再回去,简直就是死路一条。
一想到那冷冰冰的被窝,陈越阳就忍不住又往他旁边凑了凑,并问他:“话说你这体质怎么这么神奇啊?我夏天摸你的时候,就感觉凉滋儿的,现在又暖乎乎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沈时苍不着痕迹地往空着的地方撤了一点点,努力拉开一丢丢距离,说道:“我没变,是你变凉了。”
人和人的体质是不一样的,有些人天生就更容易受到外界温度变化的影响,从而改变了自身的温度,而沈时苍恰好是那种,对外界温度变化不敏感的体质。
“天赋异禀,特异功能啊,”陈越阳感慨道,“以后你老婆肯定特有福气,空调加热器暖宝宝冰袋都能省了。”
沈时苍:……
本以为沉默的对待可以让陈越阳闭嘴,安静睡觉,但是沈时苍却失策了。
你沉默,我就可以找无数个新话题,直到逼得你不再沉默。
他就是这种人,上次在陈家和他睡在一个屋子里时,沈时苍就有所察觉,只不过这一次熟悉起来之后,陈越阳这毛病越发肆无忌惮了起来。
陈越阳:“我前阵子听说,‘广东人爱吃福建人’,这是怎么回事?香港人也爱吃福建人吗?”
沈时苍没理他,陈越阳倒是自顾自地推理起来了:“应该也是爱吃的吧,毕竟广东人和香港人从历史上来说,都算是一家的。”
莫名被安了个“爱吃人”的大帽子,沈时苍实在是没法忍了。
他睁开眼睛,垂眸看了一眼闭着眼睛造谣扒瞎的陈越阳,一字一顿道:“香港人不吃福建人。”
陈越阳一听,立刻睁开了眼睛看他,似乎被吓了一跳。
他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沈时苍还真理他了。
于是,他顺着沈时苍的话,继续问道:“那香港人爱吃哪儿的人啊?”
沈时苍扫了他一眼,然后扯过被子,盖在他的脸上,淡淡地说:“睡觉。”
……
陈越阳自从跟沈时苍睡了一晚上之后,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别误会,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因为晚上没有被冻醒,所以睡眠质量又恢复到了正常水平,所以才精神了起来。
过了两天,终于赶上了一个难得的暖阳天,室外的温度比前几天高了不少。
陈越阳这两天一直都赖在沈时苍的房间里住着,不肯回自己的屋,软磨硬泡了好几次,沈时苍才勉强同意他住下来。
为了第二天晚上能够顺利爬上沈时苍的床,所以陈越阳也渐渐学着收敛起了自己手欠嘴欠的毛病,不再臭不要脸地撩他。
洗漱完毕之后,陈越阳换上了薄一些的外套,然后跟着沈时苍出去觅食了。
这两天陈铭一直都在找他,陈铭的助理已经给他打过了n次电话,但陈越阳都没有接,只是让宋明延代为转达,自己要住在香港一段时间。
他知道陈铭在想些什么,无非是商业联姻的那一套。
陈家算是京圈里的后起之秀,虽然势头强劲,但比起四九城里那些坐拥着数代人积累下来的财富的企业,还是显得底子有些薄。
而那些底子厚的企业,有一些因为没有把握好信息时代变革,所以难免辉煌渐消,这样的企业,大多都瞄准了陈家这样的后起之秀。
陈家三代单传,陈铭下面有两个妹妹,陈铭也算是争气,在那个3%的大学录取比例的年代,陈铭考上了北京最好的大学,两个妹妹为了供他念书,都早早地嫁人换来了彩礼钱,给他交了学费。嫁第一个妹妹后让他念了大学,嫁第二个妹妹后他出国念了研究生。
教育可以让一个人改头换面,甚至可以改变一个家庭里所有人的命运。
少年时期的贫穷,让陈铭习惯性地去努力获得更多的利益和地位,联姻这件事,自然是他的首选。
但是陈越阳完全接受不了。
他平时看着吊儿郎当,但对待感情这件事,是非常严肃的。他觉得,如果两个人之间没有爱,就不应该在一起。
就像陈铭和岳潇潇的悲剧,陈铭从未真正将岳潇潇放在心上,也说不上有多爱她,只不过他的出身不算好,需要一个漂亮又有文化的女人来做他的太太而已。所以他去追岳潇潇,从最开始就是带了100%的功利心。
在一段感情中,最大的、稳赢不输的砝码就是不爱。
陈铭不爱岳潇潇,所以他在这段婚姻里取得了他需要的东西后,可以毫不犹豫地离婚。而他的金钱和势力,让他可以在离婚时,轻易取得陈越阳和陈越凝的抚养权。
陈越阳永远都忘不了,自己和哥哥两个人被带离法院时,陈铭的助理脸上挂着的那种公式而疏离的微笑。
所以,他不想要这种功利的婚姻。
鲁凤芝在世时,对这件事也非常抗拒,其实她对各种名媛淑女根本都不了解,只不过孙子说了不要,那她也不要。
陈铭碍于鲁凤芝的关系,这件事一直都压着不提,直到鲁凤芝离世后,他就又把这件事翻到了明面上。
接到陈铭助理的电话时,陈越阳正在早茶店里喝粥。
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翻了个白眼,刚想挂断电话,却被沈时苍制止了:“第六次,接了。”
就算不接,看这执着的劲头,对方也会一直打过来,这样吃完早饭,肯定闹腾得消化不良。
“唉,”陈越阳叹了口气,然后认命般地放下勺子,说道,“行吧行吧,听你的,接完了这次他再打过来我就直接关机了。”
说完,他就接起了电话。
陈铭的助理名叫刘悉,是陈铭在读本科时认识的学弟,因为同校同专业,所以极为亲近,陈铭也十分信得过他,甚至连陈家的许多私事都是交给他来做的。
陈越阳刚一接起电话,就听到电话另一端,有一个女声在说话:“刘助,他接了。”
刘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把手机给我。”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没过多久,陈越阳就听到了刘悉清晰的声音:“越阳,快回北京吧,年前陈总还想让你见见关家的三小姐。”
“什么三小姐?我为什么要见她?”陈越阳烦躁地说,“你跟陈铭那老家伙说,我是不可能同意他那些歪门邪道的,要见关家三小姐还是李家四小姐,让他自己去见,娶也让他自己去娶,反正他现在也没老婆,我多个后妈也不是不能接受,过年还能多收份红包。”
刘悉:……
刘悉被他噎得一愣一愣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经常看到陈铭提起儿子时,瞬间就能化身为火龙的暴躁模样,偶尔去陈家办事时,虽然隐隐觉得这孩子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人,但陈越阳在鲁凤芝面前的伪装却极有欺骗性。
像“后妈”这种话,刘悉是万万没想到陈越阳能说得出口。
陈越阳吼完这些话之后,手机听筒里就没了声。
他早就习惯了把人噎得没话说,于是就顺势挂断了电话,然后又把手机关了机。
沈时苍看着他水杯旁边变得黑屏了的手机,看了他一眼,但是却没问些什么。
察觉到了对方带了丝探究意味的眼神,陈越阳也憋不住事儿,干脆就告诉了他:“我爸拉皮条。”
沈时苍:……
这可不是什么好词。
陈越阳叹了口气,然后说:“他非要让我去见关家那个小姑娘,我就不明白了,他做生意就好好做呗,扯上我干什么,再说那小姑娘还没成年呢,这算什么?犯法吗?”
沈时苍拿着筷子的手指僵了一下,然后淡淡地说了两个字:“联姻。”
“对,就是这词儿,”陈越阳说,“我真是够了,以前我奶在的时候,他不敢提,我奶才走了没几天啊,他又把这件事翻出来了。”
陈越阳烦躁地用筷子怼了一下粥碗,然后说:“算了算了别提了,闹腾死了,我估计在香港这两天没事,回北京了又要不得安宁。先消停两天再说吧,诶对了,这几天早上,你给我点的粥里面这肉滑溜溜的,跟我以前吃过的肉丝完全不一样,是什么啊?”
沈时苍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勺自己的粥,然后垂眸,毫不在意地说:“蟾蜍粥。”
陈越阳:“……什么?”
沈时苍:“你没听错,是蟾蜍。”
陈越阳:……
他的大脑把这两个字转化了一下,最终,陈越阳的大脑就被“癞蛤.蟆”三个字刷屏了。
陈越阳迅速扔掉筷子,然后冲进了洗手间。
他吐了半天也没吐出来什么,惨白着一张脸,像幽灵一样,从洗手间里飘回了座位上。
陈越阳生无可恋地问他:“沈时苍,老子招你惹你了?!”
沈时苍对他的控诉和愤怒充耳不闻,于是陈越阳更生气了。
他本来就被陈铭那边的事情闹得头疼,然后沈时苍就告诉他,他连续好几天早上都吃了癞蛤.蟆。
于是,他一上午都没有跟沈时苍说话。
到了下午,外面的阳光越发好了,陈越阳就想去外面自己走走,晒晒太阳,好过在屋子里冷得跳迪斯科。
沈家的老宅在曾经的英国租界里,非常繁华,就算是独栋别墅,也没有像寻常别墅区那样的寂静,反倒是热闹非凡,出了院子之后,穿过一条长长的小巷,进入街道,沿路有许多小吃店和小铺子。
习惯了北京里的年味儿,现在走在香港的步行街上,一种别样的风情让陈越阳觉得异常新鲜。
陈越阳单手拎着刚做好的鸡蛋仔,边吃边走,这种正宗的香味,是外地的鸡蛋仔没有的。
他逛得开心,甚至慢慢忽视了身后的危险。
直到他被人拍了一下肩膀,才猛地转过头,然而,当他看到刘悉那张脸之后,有些触了霉头般地叹了口气。
陈越阳对他说:“刘叔,你这效率也太高了,我早上刚关机,你下午就直接找来了?”
刘悉语重心长地说:“越阳,陈总都是为了你好,关家的三小姐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让你去见一面而已,连这个面子都不肯给?”
陈越阳:“这是原则性的问题,既然我不想娶她,我没有那个意思,就不应该去蹚浑水,一面都不应该见。”
他最烦那种“先从朋友开始试试”、“先见一面再说”这种又敷衍又不负责任的态度,简直跟耍流氓没有任何区别。
要么就彻底断了联姻的想法,两个人毫无功利性地认识,要么就干脆不见。
陈越阳是这么想的。
刘悉是带着人来的,想着如果软的不行就直接来硬的。
但陈越阳在这里住了几天,对这里的地形无比熟悉,所以很快就七拐八转地脱了身。
他躲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小巷子里,看着外面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的刘悉,忍不住轻笑。
却不料,下一秒他就被人堵上了口鼻。
在麻醉喷雾的作用下,陈越阳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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