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连与兴浑身一僵。
他触电般地松开了对方的手,然后迅速直起身来。
陶一然微微红了红脸,抱着台球杆也直起了身。虽说两个人都是男生,但是这种尴尬的事情真的遇见了,哪管同性还是异性,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但是连与兴在直起身的一瞬间,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再一次确认了一下自己的状况,好像并没有升旗仪式啊。
都怪他刚才脑子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而对方身上又带着一种若有似无的香味儿,搞得他心猿意马,这才慌慌张张地退开。
而陶一然似乎也发现了这个尴尬的事情。
他抱着台球杆,忍不住视线下移,小心翼翼地将面前这个高大的男生上上下下扫视了一番,就发现对方根本就没有……升旗仪式。
发现这个事实之后,陶一然的脸更红了。
他居然冤枉了别人这种事情!
……虽然他刚才的感觉确实有点清晰。
“对、对不起……”陶一然垂眸,内疚地盯着自己的脚尖,轻声细语地说,“我不是故意冤枉你的,但是我刚才真的……”他真的感觉到了啊!难道升旗仪式还可以一秒降旗吗?这不科学啊!
虽然陶一然内心忍不住吐槽控诉,但事实就是,连与兴现在并没有支帐篷。
看到他羞得都快钻地板下面去了,连与兴连忙说道:“没事儿,可能刚才咱俩离得太近了吧。”
连与兴并没有多追究的意思,反而迅速转移了话题,对他说:“你快自己练一下试试。”
陶一然:“……嗯!”
就这样,这件事也算是糊弄过去了。
陶一然重新投入进了认真学习台球的状态中,而连与兴则有些莫名其妙地坐在角落里的沙发上,翘着腿看他。
连与兴在看到陶一然的时候,就觉得人和人还真就是不一样。
他从小就混,打架斗殴认识了一帮对手和兄弟,全都是一堆糙汉子,而他平时在学校里,大多数的时间也都是泡在篮球场里,要不然就是打比赛,无论是队友还是对手也都是一群糙汉子。
他长得不能说是凶,但那种极富攻击性的锐利感却特别强烈,再加上他那货真价实的不良身份和不良气质,总是让许多人退避三舍。所以,连与兴活了十多年,别说是女朋友了,就连一个正儿八经上课背书的兄弟都没有。
而最开始,他对这种循规蹈矩的人并不感兴趣,甚至是对这些“娘了吧唧”的好学生,是有些不屑的。在他看来,真男人就应该用拳头说话,虽然这种想法过于幼稚且偏执,但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来说,也算是需要经历的人生阶段。
但是,当他看到陶一然的时候,却完全没有这种想法。曾经那种“学习好多个屁啊也就那帮闲得没事儿的老师主任才会喜欢这种垃圾”的心情,现在已经全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特么的这人也太可爱了吧”的感受。
这个从里到外都透着一种软绵绵的气质的少年,又乖又漂亮,真的很容易让人生出一种想要好好呵护着的念头。
纤瘦的腰,细长的腿,翻上去的衬衫袖子下,是一截白皙的小臂,皮肤白得清澈通透,就连手肘处的皮肤都泛着淡淡的粉红色。
这是连与兴第一次见到生得这么精致的男生,甚至超过了他记忆中的大多数女生。
连与兴忍不住眯了眯眼睛,觉得这画面实在是太养眼了——尽管对方的球技依然糟糕得不行。
但是,就在他看得正爽,而且刚想摸根烟出来吸一口的时候,陆炳遥就跑过来了。
“连哥!连哥!”陆炳遥一脸慌张,他甚至没站稳,直接撞在了台球桌让,搞得陶一然握着球杆的手一抖,直接就怼在了红色的球上,整张桌子上面的彩球乱七八糟地相互撞击着。
眼睛吃着冰淇淋吃得正嗨,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打断,连与兴自然心情不好。
于是,他一巴掌拍在陆炳遥的脖子上,生气地问他:“你蹄子上踩西瓜皮了啊?站都站不稳,咋地了?”
陆炳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是五中那群孙子,带了一伙社会人来店里闹事儿了!”
五中的属性跟市一中和实验中学截然不同,一中和实验都是市一级的重点高中,虽说市一中有陈越阳这么个毒瘤,但一中的成绩却一直都是过硬的。至于实验中学……在连与兴转学过来之前,实验中学别提多太平了。
但是五中就不是这样了,五中每年能过重本分数线的学生都屈指可数,几乎一个巴掌都用不了就能数完,而学校里的学生也有很多都是混混,更是认识了一堆地头蛇,整个学校都乌烟瘴气的。
似乎是因为这群人的家世比不了陈越阳,所以一直都没能把市一中如何,但连与兴转学过来之后,也和这群茬子撞上了。连与兴的脾气有时候比陈越阳还暴躁,自然谁也不肯惯着,各种正值肯定也少不了。他们来闹事,也不算出乎连与兴的意料,只不过……
想到今天还有陶一然在场,连与兴就忍不住皱了皱眉。
如果可以避免的话,他真的不希望陶一然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想到这里,连与兴皱着眉对陆炳遥说:“我出去看看。”
但是,他刚迈开步子,就听到身后的人问他:“你要去哪里呀?”
闻言,连与兴脚步一顿。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这个少年,对他说道:“有点事儿,你自己在这里先玩,一会儿我就回来。”
听到他这样说,陶一然便乖乖地点了点头。
连与兴这才放心下来。
随后,他就和陆炳遥一起离开,去了最热闹的酒吧吧台处。
这家夜店非常年轻化,没有那些看起来就很不和谐的包厢套房,而是分成了两个大厅,一边霓虹四射、灯红酒绿,是个装潢相当新潮的酒吧,而另一边则是台球厅,中间被层层叠叠的屏风隔着,似通非通,颇有几分中国古代园林设计的格调。
五中那群人刚好在酒吧的那一边闹事,连与兴赶到的时候,酒吧吧台后面放着洋酒的壁橱已经被砸得不成样子,花花绿绿的洋酒玻璃杯碎片撒了一地,宾客四散逃离,整个酒吧里只剩下了几个工作人员和五中的那群人,而穆喜和刘松田早就被这群人干翻在地,鼻青脸肿地趴在地上。
五中为首的那个人是个光头,头上还有一截四五厘米长的刀疤,眼神凶恶,满脸横肉,看起来颇为吓人。
这人连与兴认识,似乎是北五环附近一带比较有名的混混,是个货真价实的老北京土著势力,看来五中这次找来的帮手,至少有个混得挺响的名号,叫做“疤爷”。虽说这名字的品味又土又奇葩,但也不算是个杂鱼。
光头扛着根铁棒子,朝连与兴抬了抬下巴,问他:“你就是连与兴?”
连与兴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穆喜和刘松田,又看了看被砸得面目全非的店面,冷笑一声,回道:“是你爷爷我。”
光头被他噎了一句,气得不行:“我看你是想找死!”
连与兴虽然气得不行,但他还是考虑到陶一然在这里,于是强忍着怒气,对他说道:“给你三秒钟的时间赶紧滚出去,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那光头说:“呦?你想怎么对我不客气?我今儿可是带了十几号人来,你以为你是史泰龙吗?能打得过这么多人。”
这人虽然是第一次跟连与兴打交道,但来之前已经听自己的兄弟说过,就知道对方是个什么脾气。所以,听见对方这句说得上是“退步”的话,不免有些诧异。
但是这诧异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纤瘦漂亮的男生,从吧台后面的屏风里缓缓探出头来。
疤爷这人吧,三教九流哪里都混,所以,某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他也知道得清清楚楚。如果一个人平时接触到的龌.龊事情多了,就难免将所有的事情都往龌.龊的方向联想。
于是,他笑眯眯地对连与兴说:“怎么?不想让新包的小情儿吓着?”
听到这句话,连与兴一僵。
随后,他顺着面前这个光头男人的猥琐目光望了过去,就看到一脸茫然地趴在屏风旁边,探出小半个身子,小心翼翼地望过来的陶一然。
“再瞎看老子把你戳瞎了。”连与兴猛地扳住对方的肩膀,直接把人用大力往后推了几米。
那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于是对连与兴说:“我突然改主意了,听说你台球打得不错,不如我们打一场?你要是赢了我,我马上带人离开,否则……”
连与兴挑眉:“否则怎样?”
光头继续说:“否则就让那小孩过来,给我一个爱好特殊的兄弟亲两口。”
“你他妈找死?”
“啧啧啧,这么认真的啊,”光头忍不住咂咂嘴,“那我不问你了,我问他。”
两个人正说着,陶一然就往这边走了过来。
陶一然站在连与兴身后,对光头说:“是不是你输给连与兴之后,就不打架了,直接带人走?”
光头笑着点了点头,说:“是呗,那你是同意了吗?刚才你都听到了?”
陶一然摇了摇头,对他说:“没听全,不过最后两句听到了,我答应你,你也要说话算数,输了台球之后带着所有人马上离开。”
“不行,”连与兴打断了他的话,“这事儿和你有什么关系,别进来搅和,”说完这句话,他又望向了前面的光头,皱着眉说,“这种拿别人打赌的做法太恶心了,他又不是什么物件儿,凭什么被当做输赢的筹码。”
这时,陶一然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说:“我没事的,你快答应他吧。”
连与兴:“你神经病啊?这事儿能随便答应吗?被男的亲你不觉得恶心?”
陶一然想了想,然后说:“被他们亲确实恶心啊,但是你打台球那么厉害,又不会输,我一点都不担心啦。”
说完,他还露出了一个微笑,带着阳光的味道,看得人心尖发痒。
连与兴看到他的笑脸之后,心里的火气瞬间就消了大半,只是担忧地说:“那也不行啊我觉得——”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又被陶一然打断了:“这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了,他们有这么多人,最好别动手了吧。”
连与兴一听,觉得对方说得有道理。
毕竟,连与兴最开始就是担心真的动起手来,会连累到陶一然。
于是,他只能强忍着恶心接受了对方的提议,然后转身去了台球厅。
陶一然和陆炳遥跟在他的后门,一群人浩浩汤汤地离开了被砸得乱七八糟的舞厅。
比赛开始前,陶一然给连与兴打气:“要加油呀,你快些比完,就能快些送我回学校,今天耽搁的时间久了点,再晚的话,寝室就熄灯了。”
他是翘了晚自习出来的,出来时就很晚了,封寝的时间又早,如果不能在十点半之前回到学校,可能他就要无家可归了。
连与兴垂眸看着他,对方比自己矮上许多,自上而下的角度望过去,就能看到对方正扬着那张巴掌大的小脸,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自己。
被这样一双眼睛带着殷切意味地看着,连与兴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他有些不自然地撇过头,然后问陶一然:“你会不会内个……加油三连?”
陶一然想了想,然后问他:“是志玲姐姐的那种吗?”
连与兴:“……嗯。”
陶一然一愣,笑着吐槽他:“哇,你的品位也这么直男吗?这么说话超嗲欸,就算是台北人也很少会这么说。”
连与兴:“……哦。”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于是,连与兴拎着自己的台球杆,转身准备走,却不料,下一秒就被人拽住了手指。
那几根绵软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捏着他的指尖,紧接着,连与兴就听到一个很小很小、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加油加油加油呀~”
连与兴:……
连与兴红着耳根甩开他的手,轻咳了一声,然后说:“行了行了,我加油,赢不了就把命给你。”
“噗,”陶一然被他逗笑了,“我才不要你的命,你好好活着,教我打球呀。”
说完,陶一然往后退了几步,站在了陆炳遥的身边,朝他比了一个“fighting”的手势。
等到比赛正式开始之后,陆炳遥忍不住小声问他:“大兄弟,你刚才跟我们连哥说啥了啊?”
“没什么,”陶一然笑着说,“就是跟他说‘加油’而已。”
陆炳遥看着这张单纯得童叟无欺的脸,又问道:“只是这样而已?我看他刚才脸色都红得跟猴屁股一样了。”
陶一然对他说:“可能是因为他这个人比较容易害羞吧。”
陆炳遥:……啥?啥玩意儿?
看着陆炳遥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陶一然忍不住分析了起来:“我感觉他就是看着挺凶的,其实人很好,又比较容易害羞,每次我夸他,他都会不好意思。”
陆炳遥:“你……夸他啥了?”
陶一然:“其实也不算夸吧,都是在说实话而已,比如‘长得帅’、‘身材好’、‘腿长’、‘力气大’、‘东北话和普通话自由切换’之类的。”
“口音能自由切换也算长处?”陆炳遥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个马屁精了,没想到啊没想到,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对此,陶一然表示:“当然算啊,我就不会切换,你也不会。”
陆炳遥:“谁说的?我告诉你,我普通话老标准了!”
陶一然:“这还是东北话呀。”
毕竟,一个“老”字就暴露了全部。
陆炳遥:……再见。
两个人就这样,一边插科打诨,一边看着连与兴和光头疤爷的比赛。
这光头既然敢提出来比赛,想必是对自己的台球技术非常有自信,但连与兴很明显更胜一筹,不到二十分钟,一盘比赛就结束了,连与兴获胜。
“诶嘿!怎么样啊大灯泡!我们连哥厉害吧!”陆炳遥率先蹿出去吹彩虹屁,“你这输得也算好看了,平时连哥跟我们打,连十分钟都用不了。”
连与兴对这种马屁充耳不闻,反倒是一脸平静地给台球杆的杆头打滑粉。
在十几个兄弟面前输了自认为稳赢不输的比赛,搁谁身上,都会觉得面子上挂不住。这光头自然也不例外。
再加上连与兴这人一贯嚣张惯了,赢了比赛之后,更是不留情面:“输了就赶紧滚吧,老子看到你这丧家犬的样儿,都觉得碍眼。”
陶一然都开始放球杆,准备收拾收拾回学校了。
因为,在他这样的好学生的认知里,说话算数是一个常识性的问题。
但是这世界上有许多人是说话不算数的。
“连与兴,你真以为老子这么容易就放过你了?”光头冷笑着说,“实话告诉你,今儿个我就是冲着你的胳膊来的,两条胳膊,不全都给你弄折了,老子都对不起自己混出来的这名儿!”
听到这句话,连与兴放下了台球杆,抬起头不屑地问他:“大灯泡,你记住你俩鼻孔下面的那个窟窿是嘴,说的是人话,不是放屁,能不能要点儿脸?”
话音刚落,光头就随手抄起一根铁棒,直接砸在了台球桌上。
下一秒,脆弱的台球桌就忧伤地被迫下岗。
光头:“都给我上,把这小子的胳膊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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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们猜,为什么连哥没有升旗仪式还是顶到了然然[纯洁的微笑.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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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感谢左星的地雷,感谢大家的营养液,么么哒(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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