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啸林的六十大寿(1 / 1)

张啸林全传 王辉 2393 字 25天前

时间推到1936年6月22日,张啸林迎来了他的六十岁生日。当时,上海滩三大亨在国民党的执政者和外国势力的有意培植和抬举下,气势熏天,炙手可热,在上海,在全国的社会声望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杜月笙的杜家祠堂典礼,其排场超过了宋子文的老母亲,蒋介石、孔祥熙的老岳母的出殡。被上海人称为洋财神的哈同,是最有钱的大地主,他的出殡仪仗队与杜家祠堂的典礼气势比也逊色得多。黄金荣的黄家花园落成,蒋介石、宋美龄亲自到场,并赠送“文行忠行”四个大字的泥金石牌。张啸林对于江湖上把上海滩三大亨按“黄、杜、张”排名不满,几年之后,黄金荣因为各种女人的桃色新闻,导致脸面尽失,退位之后很少过问江湖上的事,杜月笙地位进一步上升,又有人把他们的顺序排为“杜、黄、张”。张啸林多年来一直憋着一口气,“论生意,自己现在的生意最大;论给党国效力,自己比他杜月笙贡献大;论名声,自己当年‘四一二’政变当中表现得最突出。凭什么每次排名都落后于黄麻子和白相人杜月笙二人!”

为了一雪前耻,张啸林决定把自己六十岁大寿办得非常轰动。所以,生日的一个月之前,张啸林开始成立“张寿筹备处”。就这一个决定,先让他抢到了新闻,因为,从来没人听说过,过个生日还要办筹备处的,筹备处总负责为杜月笙,工作人员有顾嘉棠、叶焯山、万墨林、陆士京和徐采丞等人。

到了5月上旬,“张啸林先生六旬荣庆”纪念章设计出来了,并交付工艺厂铸做。纪念章设计精致,主体是个大寿桃,上有寿星、仙女、松鹤图案,突出吉祥热烈气氛。接着,开始进行最重要的工作,向全国各地发送“张啸林先生六旬荣庆”的请柬,一时之间惊动了整个朝野。首先是门徒、手下、青帮、红帮的兄弟以及上海滩的小流氓,纷纷前来进贡、祝贺。

到6月2日,《申报》上刊出了一篇《张公啸林六十大寿征文启》,写得不伦不类,把张啸林吹得天花乱坠。内容是:张公名寅,取号啸林。四明山水,灵气所钟,产此异人,名震华东。习武钱塘,天资颖聪;行侠上海,屡立大功。民国十六年,共党汹汹,张公拍案而起,率徒冲锋;清党有成,再淳民风。恭逢大寿,数启大众:征文一则,遍求海内文翁,诗词歌赋,歌德颂功。择优录取,奖金从丰!这篇骈文式的“征文”落款:张寿筹备处。

征文启事见报的当天,蒋介石让陈布雷以南京国民政府的名义,给张啸林发了六十大寿的贺电:十六年国军方奠定东南,上海伏莽遍地,一时人心未定,秩序纷然。先生以安定地方为重,与黄金荣、杜镛诸位仗义执言,昭告国人,复默运机宜,不旬日而反侧以宁,此则存造于党国之始也……

这条贺电真正造成了轰动效果,贺电在报上一公布,立即海内轰动,献诗、献词、献赋的,在一个多月里,张啸林受到中外当权者异乎寻常的捧场,在上海滩历史上是少见的。

时间推到6月4日,蒋介石又为张啸林六十寿庆撰写的“慈溪张啸林先生六旬大庆征文启”,在报上刊出,将对这位慈溪同乡大加吹捧,可称上是一篇吹捧的“妙文”。

张啸林一直都知道自己在蒋介石眼中不过是个白相、大老粗,不受重视。此刻看到蒋委员长亲自写的贺文,激动地捧着那张报纸,一直对身边的人说“看看,我一点也不比黄金荣差,更不比杜月笙差!”他自己浏览一圈,不少字不认识。于是,立刻叫来儿子张法尧,叫他大声朗读给自己听。

张法尧大声朗读道:……赋性亢爽,嫉恶如仇,又能急人所急,如己之急,万事挟一理字而行,理之所在,一依已之智若力以赴之。外有孟子虽千万人吾德之勇,内有董子明其道不计其功之诚。勇诚并行彰瘴斯著。偶一奋奉击案,或抚喉论事,形声所至,凛若神明。直者凭其气而自伸,曲者每无形而渐阻。此中妙用,舍先生决无一人足以运之。

……其他上海工商新兴事业若铁路,有江南铁路公司。若矿务,有海州林海之毋矿务公司,浙江昌化菊要锑矿公司。若教育,有铁华中学、华北中学、正始中学等。若卫生,有上海、杭州两时疫医院。若交易,有华商证券交易所、金业交易所、华商纱布交易所等。若银行,有交通银行、通商银行、中纪银行、通汇信托公司、江浙银行、国信银行等。若建筑,有霖记木行,长丰、长兴两地产公司。若纺织,有利泰纺织公司、林兰军服厂、霖记花厂等。若游艺,有中国赛马会、长城哇片公司,如此之类是唯无举,举则非先生之力莫办。

……先生之位于上海,殆于北地之有长城,中流得砥柱,声威远被渐达寰区。政府旁求迭加倚界如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行政院北平政分会、棉业统制委员会等威有先生之位业在,而先生一例辞荣而任劳损私而益公。故称布衣游侠者流,仅于阅里纷争肆力排解,卒之以武犯禁为当路所忌疾者,以和先生方之度量相越直何啻土壤泰山之异也。蒋介石撰文于前,各方人士纷纷跟着来电来函祝贺,从6月4日到6月20日《申报》整整刊登了100位名人的“征文启”,他们是:

蒋介石、段祺瑞、吴佩孚、萧佛成、于右任、戴传贤、孙科、居正、张学良、阎锡山、宋子文、许崇智、何应钦、李宗仁、陈济棠、孔祥熙、王宠惠、蔡元培、张人杰、李煜瀛、程潜、杨永泰、刘湘、林云陔、白崇禧、黄旭初、唐生智、张群、朱培德、商震、韩复榘、陈调元、邵力子、叶楚伦、覃振、宋哲元、刘峙、刘镇华、吴鼎昌、于学忠、熊式辉、陈仪、杨虎城、何键、陈绍宽、朱绍良、俞飞鹏、陈果夫、杨杰、许世英、杨庶堪、吴忠信、马鸿逵、王正廷、刘绍文、王用宾、蒋作宾、吴铁城、魏道明、褚民谊、叶琢堂、李思浩、梁鸿志、周作民、薛笃弼、褚辅成、刘庐隐、吕公望、张载阳、周象贤、屈映光、朱庆澜、王震、吴光新、荣宗敬、吴开先、陈光甫、胡筠、秦润卿、俞佐廷、穆湘勇、唐寿民、傅宗耀、黄金荣、章士钊、陆伯鸿、虞和德、俞肇桐、刘志陆、杨虎、金润泉、林康侯、钱永铭、王孝赍、张文焕、朱定成、陈群、杜月笙。

等到生日的前几天,社会知名人士、法租界、军界及政界官员开始道贺送礼,礼物从全国各地源源送来,有送钱的,有送古玩的,有送女人的。亲家俞叶封就送给张啸林一个贴身丫头,为贺寿之礼。在杜氏家祠落成典礼活动中,张啸林担任事务总管,多日操劳辛苦不说,还被张学良的代表当众给了一记耳光,可谓尽了全力,做出了牺牲。如今该是杜月笙回报的时候了,该送点什么礼物呢?杜月笙伤透了脑筋。

当时,正好5月间上海华商纱布交易所成立,上海滩不少有影响的头面人物都觊觎该交易所的总监事这把交椅,这绝对是一块味美肉肥的好地方,惹得一群人争斗。但是,当时竞争这个位置的几个人实力旗鼓相当,都无法打败对方。都有意抬杜月笙出来坐这把交椅,各自服气,谁也没有话说。杜月笙灵机一动,把这位子转让给张啸林,岂不是一份不同寻常的重礼。

随着生日的临近,贺礼一天比一天多,张啸林的耳朵里每天每时都听到:某某院长贺礼若干份,某某部长礼金若干,某某主席、某某司令贺礼多少,礼金多少,乐得他合不拢嘴,每天到晚上就统计一次礼金、礼品。同时,为了方便各方贺客,张啸林事先特辟几处接受贺礼场所,上海在“张寿筹备处”,杭州在延龄路饮马井巷34号张宅,南京、北平、天津分别由交通银行代理。

在众多的贺礼中,张啸林发现了一份奇怪的礼物。那就是日本人送来的,提炼海洛因的秘方。张啸林素以毒、赌、黄“三色大亨”闻名上海,但是以前他所经营的“毒”只是较低档的烟土和鸦片,当时最高档的海洛因他却始终求之未得。

其实,张啸林早就打听到,云南军阀唐继尧于1923年就与日本浪人勾结,用“云土”制造吗啡、高根、海洛因等高档毒品。等到1928年以后,上海滩的一些高档瘾君子已经从吸鸦片提高到吸海洛因,世界上吸毒正在向高质量发展。张啸林认为,他们的三鑫公司只有跟上潮流,才能保持生意旺盛,于是,他也开始想尽办法弄到海洛因的制造方法,怎奈一直没有门路,没想到自己六十大寿的时候,竟然有日本人给送上门来了。给张啸林送来这份贺礼的是日本驻沪总领事石射猪太郎,他派人把这份“秘方”写在两张十六开的道林纸上。张啸林乘客人稍少的间隙,独自进了密室,打开纸折,仔细地阅读,上面把提炼步骤写得清清楚楚。

张啸林看完秘方就知道,日本人阴险狡诈,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把秘方给自己,这当中一定另有原因。于是,他决定先收下“秘方”再说,秘方拿到手之后,他小心翼翼地放进保险柜。

和其他人相比,张啸林最关心的是蒋介石送他点什么,只有等到蒋介石的礼物,才好与黄金荣、杜月笙比一比身份地位。因为,在儿子张法尧求职一事上与蒋介石产生一点隔阂,生怕蒋介石忘记了他。可是,眼看要到生日了,蒋介石的礼物一直没有到,他开始还沉得住气,到后来,不得不打电话给蒋介石的秘书陈布雷,希望陈代蒋写几个字给他装装面子。陈布雷答应得很爽快。可是两天过去了,蒋介石的贺礼还没有送到,他心里很不安。眼看只差一天了,忽然接到一个电话,蒋介石派了一架专机送来了礼物。

张啸林当天下午正装等在门口,迎接蒋介石的礼物。个把钟头之后,终于迎来蒋介石的四位专使。张啸林当众打开礼物,原来是蒋介石以委员长的身份亲送的“花甲重新”四个一尺多大的匾额,还送了两个花篮。后来,陈布雷告诉张啸林,蒋介石听到陈提出这件事的时候,没有叫人代写,陈也不好再催,没想到蒋介石自己动笔。

到了6月21日,张啸林的暖寿之日,除了蒋介石的寿礼,其他党政委员的贺礼也送到。国民政府主席林森送了“硕望耆龄”的匾额,各省政府主席都送了贺联贺幛。李石曾、张公权、钱新之、杨虎以及张学良、张发奎的代表共2万名来宾到华格臬路大沪花园张宅祝贺。张啸林为接待客人从上午一直忙到午夜。当然,最忙的要数从各地赶来祝寿的京剧界演员,张啸林安排两处剧场同时上演堂会名剧。凡是几年前杜家祠堂落成典礼时杜月笙请到的演员,张啸林都请来了,开演的戏目也还是在杜氏宗祠落成典礼上唱的老戏目。

到了晚上,顾嘉棠、马祥生等人发起为他暖寿,张啸林在华格臬路家中置办了四十桌酒席,其余则在饭店摆了。宋子文、孔祥熙、何应钦、吴铁城、章士钊、于右任、孙科等一百人联名签字送给他一篇祝寿文,并由章士钊当场宣读。

等到6月22日,是张啸林的正寿,寿堂正中悬挂一人多高的寿字,由上海市参议员签名于上。寿幛上是蒋介石的题字:“花甲重新”。张啸林的两个儿子都穿着长袍马褂,几个老婆和儿媳、女儿都挂着精巧的寿字胸花。当天他自己不去寿堂,请顾嘉棠、叶焯山、马祥生、万墨林等人代他招待客人,给每位亲到的贺客一枚“张啸林先生六旬荣庆”纪念章。

到了早晨8点钟,蒋介石的代表秘书陈布雷第一个来贺寿,之后是上海市长吴铁城带着市政府的各局局长们来拜寿。紧接着,有人通报:孔祥熙、宋子文夫妇驾到。

张啸林赶忙从里间迎出来,说:“欢迎孔院长、宋公子夫妇,大驾光临,实在令张某感激,里边坐!”边说,边把三人迎了进去。接着到来的是覃振、潘公展、段祺瑞、熊希龄、朱庆澜、荣宗敬及上海市政府秘书长俞鸿钧等人。

10点钟左右,法国驻沪总领事鲍台斯、法捕房业务总监法白尔、副总监及政治部主任沙利,日本驻沪总领事石射猪太郎以及英、美、意等国的代表到场祝贺。随即,南北要人名流如宋哲元、萧振瀛、张自忠、龚心湛、萧佛成、李宗仁、白崇禧诸人的寿礼送到。整个大沪花园摩肩接踵,人满为患。张啸林生日当天,从早晨5点到晚上10点,整个张公馆都戒严,有公共租界包探10人、华捕6人、西捕3人,门外布有岗哨、宪兵、警察、特务,他们都荷枪实弹走来走去,一般人不许靠近。

而张啸林为了追求影响力,在22日晚上的寿庆宴会上宣布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他说:“如今国内到处都有灾荒,啸林不忍心过于铺张浪费,更不愿让人说借机敛财。我已决定,把350万两寿银全部捐出,100万两银子赈济陕甘、两广和四川、苏皖的灾民,剩下的资助寰球中国学生会作建筑基金。”张啸林此番话一出,立刻赢来了雷鸣般的掌声。

张啸林六十大寿过完之后,继续留任法租界当局任命为分董局华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