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李弥子把那张紫檀桌卖给了一个外国传教士,换了四百两银子。他把银子悉数送到张啸林手中。张啸林打算分一部分给李弥子,却被拒绝了。李弥子果断表决心,道:“虎子哥,是你在我最落魄的时候给了我一口饭吃。我李弥子虽然没怎么读过书,但是还知道知恩图报四个字,为你上刀山下油锅也在所不辞。何况,你我兄弟在一起这么多年,出生入死多少次了,兄弟当以义气为先。”
李弥子这番表态也让张啸林大为感动,遂把他当成自己人。于是,三个人开始商量报仇计划。张啸林在杭州城的那些势力已经基本被钱彪和“西湖珍宝”给收了,暂时没有人力和财力与他们硬碰硬,所以,他决定先对付田家,然后利用田家的财来对付钱彪。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午,决定分头行动。张啸林带着李弥子先去嘉兴,利用手中的钱筹建赌坊。因为他目前唯一的本事,也是最擅长的就是赌,而且他知道这个赌中间的骗钱骗人的厉害之处。他又将寻找自己老婆下落的任务交给智能,让智能继续打听,而李弥子可以在中间做个中间人,传递消息。
计划一定,几个人便开始行动了。张啸林和李弥子当天便走水路进了嘉兴城。嘉兴市位于浙江省东北部、长江三角洲杭嘉湖平原腹心地带,东临大海,南倚钱塘江,北靠太湖,西接天目之水,大运河纵贯境内,是太湖南走廊的咽喉之处,距离上海和杭州等地不到百公里,地理位置非常优越。他们进入嘉兴城时,正是晌午,整个城里异常安静。
但到了晚上,这里又是一番新景象,到处是锣鼓声。城里的男女老少也纷纷涌到城隍庙看绍兴戏。绍兴戏是江苏浙江一带人的最爱,因起于吴越之地,后来又改名“越剧”。这种土生土长的小曲调,歌味颇浓,具有浓郁的乡土气息。而且普通十个人就能演一场,只需要尺板、笃鼓两种乐器,有些需要化妆,但不用涂花脸。再加上无需台步,随便一块空地都能演起来。这种吴侬软语略带着点乡音,连张啸林听了也倍感亲切,仿佛听见母亲喊自己小名。不过,他们到这来可不是为了听戏的。张啸林最先注意到庙旁边的赌摊,他走过去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整个一条街,全是赌摊。只见一群群的年轻人,围在摊位四周。一般贴墙边的都是庄家,有些手里拿着大海碗,高声呼叫,让人们下注。每次揭开合在地上的大海碗,看定骰子的点数,都有人大叫,有人大骂。张啸林围观了一会儿,发现这里还是最原始的赌博状态,开赌场绝对能够在这些人身上大捞一笔。
张啸林没兴趣再看下去,于是又折回戏台。看到第一排坐在太师椅上的那一群有钱人,最边上那一位留着山羊胡子的便是田家老爷田观林,旁边岁数比较大的那位是她的原配太太,就是田夫人,而另一边坐着的三十岁左右风韵少妇就是田观林的姨太太。可见这老色鬼真如智能形容的那般,贪财贪色,还是个烟鬼。旁边还空着一把椅子,不用说,自然是田家那个不成气候的儿子的了。李弥子经过打探,知道田长胜就在旁边赌博。那位田公子不仅好赌,而且嗜赌如命,什么都赌。押宝、牌九、麻将。中国的赌博古来有之,赌者,押也,以财和物为注码作抵押以赌胜负;博者,取也,斗也,以心理素质、知识、智慧等条件,凭机遇和技术划分一定范围内的财务所有权归属问题。但凡开赌坊的,或者支赌局的人都知道,十赌九骗。张啸林就是打算利用赌博要田长胜的命,而且在打听到田观林的家产之后,他更是觉得此次没有白来,如果能把田家的财产弄过来,就有回杭州翻身的机会了。想到此,张啸林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计划也都开始提前实施起来。
第二天,张啸林便请人写了一张拜帖,送到田府上。当时,田观林正倚在床榻上逍遥,室内异常昏暗,乌烟瘴气。他拿过那张大红烫金的帖子,立刻把烟枪放下,借着烟灯看了一番。他觉得发帖之人绝非当地那些乡绅,很有派头,便想结交,于是,决定会会客人。当即,换了身干净的大褂,还准备拿熏香去去身上的烟闻,才到中堂待客。
张啸林当时用了个田姓化名,一来好办事,将来出了事情也找不到自己;二来用个田观林本家姓,增加亲近感。看田观林出来,立刻上前揖了一揖,场面话说得十足。
“晚辈在杭州城就听说过嘉兴田老爷,真是如雷贯耳。今日一见,三生有幸啊。晚辈初来乍到,望田老爷多多关照。”
两人客气一番,张啸林就把自己之前编好的身世和经历向田老爷一一道来,并且表示自己要在嘉兴宝地开了个小酒坊,希望田老爷能提携。说着,让身后的李弥子将提前准备好的上好的两包土送到田家父子面前。田观林一看那黑土,立刻口水直流,恨不得马上点上尝一尝。张啸林走了之后,田老爷边享受上好的烟土,边和家里的姨太太们形容今天这位不一样的客人。田长胜当时就在身边,也对相貌堂堂、谈吐不凡的张啸林印象深刻,渴望结识。
于是,第二天便向父亲提议,来而不往非礼也,人家专程过来拜会送礼,我们也不能败坏了礼数,不如将那田姓本家叫过来吃顿饭。田长胜到张啸林住处,看到张啸林刻意摆在桌子上的牌九立刻来了兴趣。于是二人从“掷牌九”、“赶老羊”、“掷挖窖”等赌博的方法都谈了个遍。谈完之后,田长胜自然打算亲自示范一下,于是上了赌桌。半天下来,他还真赢了不少,兴高采烈地回家了。家里人都还在等田长胜吃饭,结果见他回来之后,神情得意地把一堆铜钱扔在饭桌上,几个女眷简直乐翻了天。
从那以后,张啸林和田家建立起了交情,经常你来我往。许多时候,成事的是女人,败事的也是女人。张啸林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想办法先拉拢田家女眷,经常买些好布料或者点心送去。
第一步计划已经成功,第二部计划就是拿钱买田。张啸琳带着李弥子来到田家,取出五十两银子,打算托田家帮忙买块地。田观林一看银子,眼睛都直了,二话没说答应下来。待两人一走,便召集全家人过来商量。姨太太想把田家湖边上的水田卖了,对方是外地人,走的时候田肯定带不走。田长胜对于卖不卖田,卖哪块田没兴趣,他想要的是怎么分卖地的钱。田老头子毕竟是只老狐狸,考虑得更周全一些,他想把自己湖口经常遭淹的那十亩地卖出去。于是,第二天田老爷让姨太太假装取土烟,探探对方的口气,姨太太还惦记着布料和点心,自然满口应承。
张啸林看到姨太太来拜访,知道机会又一次降临,于是将一堆铜钱、角子和龙洋摆在桌子上。果不其然,姨太太一进门,目光就没离开过桌子。张啸林不紧不慢地打探对方来意,在听说老爷的烟土抽完了之后,只能先让李弥子去住处拿。自己则留下来和姨太太说话。
那田老头都六十多岁了,但是这个姨太太今年才三十多,风韵犹存。她从第一眼看见张啸林就被吸引住了,英俊多金,对任何女人来说都是致命的吸引。张啸林自然看出她的意思了,面上却表现得无动于衷。两个人先坐在那儿聊天,后来又开始躺在床榻上把仅剩的土点着了。就着云山雾绕的气氛,两个人的距离也越来越近,说的话也越来越不堪入耳。最后终于滚在一起,没有夫妻之名,却行了夫妻之事。女人和张啸林有了苟且之事,就感觉自己已经是他的人了,开始处处为他着想。再看田观林,哪都不顺眼,恨不得他早点入土,自己好去会情郎。
在拉拢了田家姨太太之后,张啸林开始拉拢田家少爷。那个田长胜在张啸林的赌坊里赢了几盘之后,越发地犯了赌瘾,每天都要赌上几把。他是什么都赌,又十赌九输。最狠的一次,竟然一下子输掉五十两,让人把衣服都扒了去。田长胜没办法,只能去找张啸林求救。张啸林看他的狼狈样,立刻装出责骂的口吻,把事情原委问出来。
“早和你说别玩了,你非不听。现在我这也没有这么多银子。”
田长胜立刻死皮赖脸地凑过去,道:“你得救救我,你也知道那些都是什么人。如果我没银子,今晚真就没法活着离开你的赌坊了。”
“银子也有,但是不能借。那钱是我受人委托买田用的,不是我自己的钱,我说了不算。”
田长胜一听说有钱,就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跪到张啸林面前,恳请他救命。并且愿意拿自家的十亩水田做抵押,这正好进入圈套。当下由卖方亲笔写下田契,画了押。又找了几个赌客做中间人,在田契上画了押。田长胜专门叮嘱,不可告诉家里人,否则就没有太平日子过了。
也就在这时,张啸林得到妻子娄丽琴的下落,心里非常高兴。他急着与妻子见面,于是开始加紧治理田家。正在他考虑下一步该怎么走的时候,田长胜这个傻麻雀又一次送上门来,这次他比上次还狼狈,见面直接下跪。
“田大哥,看在本家姓的分上。你就再帮我一回吧,我发誓这次一定能翻本。”
“老弟,能帮的哥肯定会帮,但是现在实在没有银两。要不,哥给你出个招吧。”
田长胜在听完他的招之后,慌忙摇头。让他偷自己家东西,这么荒唐的事情怎么干得出来呢?
“田老弟,这是我唯一能想出来的办法了,何况只是暂借。你难道不想翻本了吗?”
田长胜犹豫了一下,实在想不出其他方法,也实在抵不住赌博的**。于是,想办法从家里弄出不少首饰和玉器,到张啸林这换了近百两银子,继续赌去了。
几天之后,张啸林约见田家人,准备把那十亩田的买卖签了。晚上,张啸林专门挑了当地比较大的一家酒楼,约上田家父子和女眷,还请了其他几个当地知名的人,边吃饭,边把那十亩水田的契约给签了。田府这边,李弥子已经根据田家姨太太事先安排好的,轻轻松松进入田老爷的房间。把银两、地契和房契一扫空。
家里失窃的事情把整个田家闹得沸沸扬扬,张啸林赶快登门慰问。同时,也把田长胜卖田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田老爷本来因为家里被盗愤怒不已,现在又听最好的那块田被儿子卖了。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两腿一软,倒在地上。家里人慌忙把老爷子抬上床,死命掐着老爷子人中,才算缓过来。接着,又是找郎中,又是安排家里的事情。直到吃饭时间,少奶奶才忽然想起来,自己一天没看见女儿了。这回田家算是彻底地栽了,家里失窃,老爷病倒,孩子失踪,家里已经乱作一团。
张啸林在田家帮了一天的忙,直到晚上,开始着手准备,第二天就回到拱宸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