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也有“绿洲”(1 / 1)

生活在撒哈拉,最大的困难就是物资的缺乏,很多日常生活用品的价格都高得惊人。曾经习惯于游走在高档咖啡厅或者在百货公司闲逛的三毛,现在不得不收拾起当初对奢侈品的享受,把自己的整个身心都埋在撒哈拉的沙漠中。

三毛甘心去做一个卑微的农妇。她每天都在拼命地劳作,想要使生活更富裕一些,但这样的收效实在太微小了。荷西为了这个家也付出了很多心血,为了多挣钱,他选择在环境艰苦且危险性很高的地方工作,并且每周只能回家一次。荷西不在家的日子里,三毛只能自己照顾饮食起居。很多时候她都不得不冒着50度的高温拎着水箱从灼热的黄沙地里走过,或许她需要徒步拖着空煤气罐到十公里外的小镇上去灌煤气。三毛不记得在撒哈拉的沙漠上流过多少汗水,但这些苦终究还是会被她和荷西的爱融化的。每次经过荷西工作的地方时,她都会驻足张望,远处的井架被热浪扭曲成奇怪的模样,但三毛依旧觉得他能看到荷西正在工作的身影。虽然不能相见,可她知道荷西就在那里,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只要她一声呼唤,爱人就会在第一时间来到身旁。

在旁人看来是艰苦的生活,可在三毛的心中却是充满快乐的。这里没有文明社会中的种种制约,她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自由自在地生活。这里虽然荒无人烟、生活条件艰苦,但因为有荷西,因为有远方父母的祝福,即便在休假的日子中也没有娱乐项目可供消遣,没有图书馆和咖啡店,但三毛的心中是满的。在无数个忙完家务的夜晚,三毛都会提前磨好咖啡,等待着相别一周的爱人回家。在三毛的憧憬里,他们这个沙漠之家一定要有金色琉璃的屋顶和挂着彩旗的幔帐,她的家应该是沙漠中最富丽堂皇的宫殿,一旦朝阳升起,他们这里就会闪闪发光。

三毛可以解决自己内心的矛盾,但面对社会中的矛盾,她和荷西都无能为力。当地的土著居民是撒哈拉威人,他们大多数都非常固执,而且思想很封闭,又因为他们固有的宗教信仰,且依靠着游牧为主要生存手段,所以他们大多数和代表着文明的西班牙殖民者之间有着几乎无法调和的矛盾。因为荷西的薪水并不是很高,这是限制他们居住环境的最大的问题,所以即便和撒哈拉威人之间总会发生一些大大小小的矛盾,但他们仍然要居住在这里,无法搬到高档的白人聚居地。

荷西的很多同事都曾劝过他们,希望他们能够尽快离开那一片荒蛮的地方。但在三毛眼中,这些撒哈拉威人虽然总是自以为是,甚至每个人身上都有让人难以忍受的体味,他们还爱贪图小便宜,可这些小毛病并不能阻挡三毛认为这是一个可爱的民族的观点。三毛有一篇文章叫《芳邻》,她在文中这样形容这些邻居们:“我的邻居们外表上看去都是极肮脏而邋遢的撒哈拉威人。不清洁的衣着和气味,使人产生一种错觉,以为他们也同时是穷苦而潦倒的一群。事实上,住在附近的每一家人,不但有西国政府的补助金,更有正当的职业,加上他们将屋子租给欧洲人住,再养大批羊群,有些再去镇上开店,收入是十分安稳而可观的。所以本地人常说,没有经济基础的撒哈拉威是不可能住到小镇阿雍来的。我去年初来沙漠的头几个月,因为还没有结婚,所以经常离镇深入大漠中去旅行。每次旅行回来,全身便像被强盗抢过了似的空空如也。沙漠中穷苦的撒哈拉威人连我帐篷的钉都给我拔走,更不要说随身所带的东西了。”

三毛还是容忍了邻居们的粗鲁。一个人是否成熟,在于她能否把自己不满的情绪潜藏起来,面对纷繁复杂的世界,始终保持着微笑。三毛和邻居们的关系开始融洽起来,她总是会把自己的药品和食材分给大家一起享用,这不但让他们饱了口福,而且还减少了病痛带来的折磨。三毛不但成了医生,更成为给当地带来文明的使者,她教会了他们简单的算术,还会帮助他们给远方的亲人写信。三毛像是一个救世主一般,受到了当地大多数人的爱戴。

一个社会人存在的价值,在于他被需要的程度。三毛在这里感受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这是在所谓的文明社会中她最缺失的东西。她从这群荒蛮人们的眼中看到了真诚,这抹光彩就像是沙漠中的绿洲一样,给了三毛无限的生机。在这里,三毛交了很多很要好的朋友,如邻居罕地和他的儿子巴新——他曾是三毛在当地的导游兼翻译,还帮着三毛扛摄影器材;女孩姑卡——尽管她曾经把三毛的家当成是免费的随取随用的超市;年老的罕地——一个曾经帮助她识别毒咒并请巫神施法救了她一命的老人;沙仑和弟弟阿里——他们有一家杂货店,这里是三毛最常光顾的地方;美艳的蜜娜——她曾一度被荷西的帅气吸引,渴望成为他的另一个妻子……他们都是真诚的撒哈拉威人,没有人生来是坏的,只要你以一双善良的眼睛去看他们,他们还给你的,也必将是充满人性魅力的故事。

令三毛非常高兴的是,她已经成功地融入了这个固执的民族中,这让她的生活充满了快乐。爱情和信仰共同构筑了她的生活,三毛用她特有的灵感把这些故事全部记录下来。当笔尖在纸张上沙沙作响时,三毛构筑出来的故事成为她内心最深切而真挚的表达。那本因此而成就的《撒哈拉的故事》,是三毛最令人称赞的作品。人们感叹于她文字下的异域风情,更赞叹她对生活的细腻和对梦想的痴狂。这大概是我们企及一生的力量也无法达到的境界,于是除了给予她更多的赞美,还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