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切莫以贪败巧(1 / 1)

以巧布局,所成之局是很脆弱的,因为主动权掌握在布大局的别人手是,稍有犯忌而了起风吹草动,你会打破局面的平衡。无疑,贪就是最易犯人主之忌的事情。

大胜者应当戒贪。乾隆一朝,贪官颇多,纪晓岚则独善其身,这是他能获得乾隆宠信,从而牢牢掌握住权杖的重要原因之一。

晚清笔记记载:乾隆朝先后有三个“肥人”,各自下场不同。一是首席军机大臣博恒的“心肥”,乾隆帝一再训诫,染疾而终。二是和的“心肥”,乾隆一再训教,仍不改悔,终于由嘉庆赐令自尽。第三位是纪晓岚的“体肥”。洞察世情的纪晓岚在晚年写给家人的书信中一再以贪为戒,以“心肥为取祸第一事”。

傅恒在相位二十余年,为他赏识和重用的将吏不计其数,如毕沅、孙士毅、阿尔泰、阿桂等位至封疆、官拜宰辅的大吏亦皆其一手拔擢。因而,随着他久执枢垣,拜相年久,在他身边也聚集起奔赴往来的势力,依倚阿附之人比比皆是。

一次,傅恒扈从皇帝避暑于热河,值其兄傅成殁故。傅恒乞假返京治丧。这期间,傅成家的讣告已遍及京城故旧之家,但在傅家受吊的三天中,前两天竟无一人来吊。第三天,傅恒到京,大小官员无不争先恐后赴吊,以致于傅家周围方圆数里之内挤得水泄不通。

一次,傅恒在府上大宴宾客,整个大宅内外不仅富丽奢华,而且还特地设反坫,陈螭头。反坫,本是周代诸侯王宴会时的一种礼节。当两国君主缔结友好时,行反坫之礼。螭头是一种可为王者专用的彝器,或者是殿柱、殿阶等,上面刻有螭形的花饰,而螭是古代传说中的蛟龙。不仅如此,就连傅家门前象征达官贵人身份、被称作阀阅的两根大柱子,也皆与王邸体制比同。

据说,傅恒的这些作为遭到了以耿直闻名的孙嘉淦的指责。当时,孙嘉淦应邀往谒其邸,未等入座,即仓促离府。傅恒大惑不解,追问其故,孙嘉淦直言不讳,说他不宜居此,并要缮疏弹劾。傅恒长跽认过,立改其制,孙嘉淦乃入席,欢饮终日而归。

傅恒以奢侈违制逾常格,这在等级森严的专制政治中,已有僭越之嫌。但他却能二十余年如一日,始终得到乾隆的宠信,其中的奥秘除了他能以平和待人,不树政敌之外,更主要的是傅恒牢牢把握了以皇权独尊的信条和原则,所谓“文忠(傅恒)承志行旨,毫不敢有所专擅。”

尽管如此,乾隆仍然不时对傅恒加以训教。在他看来,傅恒虽然功高忠谨,矢志用命,但却难免有急功好利之心,自金川之役乾隆就已隐隐感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不能不对傅恒日益增长的威望和权势有所担心,担心傅恒会因此而忘形,滋生骄态。

一次,乾隆御门听政。按照常例,大臣应该先行上朝,恭候皇上圣驾。可是这一天,傅恒因事来迟,他深知乾隆的禀性,害怕遭到谴责,因而一路小跑,踉跄而入,以致于到了皇帝面前还上气不接下气,喘息不定,惹得站在一旁的御前侍卫望着他那发胖的身躯笑个不停,忍不住打趣地说:“相公身肥,故而喘吁。”

这本是一句十分随意的玩笑话。不料,就在傅恒还没喘匀大气之际,乾隆却接着侍卫的话音抢白说:“岂唯身肥,心亦肥也。”

这绝不仅仅是对傅恒的姗姗来迟的指责。乾隆最忌大臣因骄愎而目无君主。傅恒的迟误,使他的自尊受到了损伤,尽管他并不怀疑傅恒的忠心,但是,他还是要警告他,提醒他,不可“心肥”,不可有侵擅之为。

傅恒虽说早有受责的思想准备,却不料乾隆出言如此之重,弦外之音如此之耸听,因而,听到乾隆说他“心肥”,立即免冠叩首请罪,一连数日神色不宁。

而类似的事情不只此例。

乾隆三十三年,江苏巡抚彰宝、两淮盐政尤拔世弹劾历任两淮盐政藉端侵肥一案鞠实后,吏部侍郎、原任两淮盐政高恒以侵贪匣费之罪论斩。

高恒是高斌之子,高贵妃的兄弟,与傅恒一样,同是乾隆皇帝的妻舅,为椒房懿亲。事发之后,乾隆恶其贪暴,于秋审勾决之日,秉笔欲下。

傅恒见皇帝裁度从重,高恒难免一死,便代为求情,说:“愿皇上念慧哲皇贵妃之情,姑免其死。”

乾隆一向很给傅恒情面,无论他所荐之人,所论之事,乾隆都能在不损害皇权独尊的前提下给予考虑,或从其所议,或有所损益。可是这次乾隆非但没有答应,反而毫不客气地反诘说:“若皇后兄弟犯法,当如之何?”

这无异于当头一棒,傅恒不由得惶惧失色,他完全没有想到乾隆会把他同高恒联系起来,更没有想到乾隆会直接问他皇后兄弟犯法当如何处置。这时的傅恒早已不是那个刚刚登上相位的年轻宰辅,整整20年的执秉钧轴,使他深知乾隆这些话的分量,更明白乾隆杀一儆百的用心,作为皇后兄弟的他,虽贵为一国之相,但如若违背了皇帝,也难免有杀身之祸,高恒就是他的前车之鉴。因而,高恒的死,使他隐约感到一种潜在的威胁已向他袭来,他不能不由此更加谨慎,更加小心。

心肥有二种,一是贪心不足,二是权力欲极强。对于第一种“心肥”,乾隆一般尚能容忍,但也杀了无数贪官,对第二种“心肥”,乾隆没有商量余地:杀无赦。纪晓岚“体肥”,但他常以“心肥”为戒。一生以廉洁相持,在写给他几个子女的信中详细阐明“心肥”之害,劝导他们要自食其力:

古语不云乎:跻愈高者陷愈深,居恒用是兢兢,自奉日守节俭,非宴客不食海味,非祭祀不许杀生。余年过知命,位列尚书,禄寿亦云厚矣。不必得寸进尺,希得圆满,盖为子孙留些余地耳。尝见世禄之家,其盛焉,位高势重,生杀予夺,率意妄行,固一世之雄也。及其衰焉,其子若孙,始则独赌滥嫖,终则卧草乞丐,乃父之尊荣安在哉!此非余故作危言以耸听。吾昔年所购之钱氏旧宅,今已改作吾宗祠者,近闻钱氏子已流为叫化,其父不是曾为显宦者乎!尔辈睹之,宜作为前车之鉴,勿持傲谩,勿尚奢华,遇贫苦者宜抚恤之,并宜服劳。吾特购粮田百亩,雇工程值,欲使尔等随时学稼,将来得为安分农民,便是余之肖子。

古人以不贪为满,纪晓岚在乾隆朝贪官奇多的大环境中能独善其身,可以说是十分难得。他限制个人的私欲,以“心肥为戒”,不追求至极,颇得古人“花开七分为最美”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