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和迷茫加惶恐。
奇怪的人,竟然只记得一只猫,却记不得任何一个人。
周放这人同情心重,想着想着就想到这人也许就是那种无父母无兄弟又遭情伤只能寄情于动物的可怜人,于是连忙安慰他,「不要紧,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我怎么会在医院里?你说我不是本地人,那我的同伴呢?我……发生了什么事?唔,我的头怎么这么疼?」
周放连忙道:「你没事吧?我叫医生来。」
「没、没事。我就是有点疼。」
「你头疼是因为你后脑勺挨了一棍子。我们初步断定你可能遇到了打闷棍的抢劫犯。据目击群众的说法,对方应该是个年轻人。可惜的是没人注意到他长得什么样,那里又是街角。
「根据你受袭击的地点来判断,对方应该是有预谋的。你皮夹里的现金都没有了,只有一张银行卡︵注:金融卡︶。」
什么?还有一张银行卡?该死的,你要偷为什么不连钱包一起偷走?箫和大为后悔刚才装失忆,他能不能现在恢复记忆?
一张银行卡代表什么?代表警方很快就能查明他的身分底细。他可不希望警方联系到他家人。
「我们看过你的皮夹和口袋,你没有带身分证,也没有其它可以证明身分的东西。皮夹里也只有一张银行卡,如果你同意,我们可以帮你查一下银行卡是在哪里办的。」
周放和同事在打开箫和皮夹的瞬间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现代人还有这么干净的皮夹?没有身分证也就罢了,什么优惠券信用卡的都没有,银行卡也只有一张。这人看起来也不像穷人啊。
还是抢劫的人把皮夹子都掏空了?这张银行卡只是漏网之鱼?那对方为什么不干脆把皮夹一起拿走?
箫和为以防万一,身上其实带了身分证。但他藏的比较隐秘,一般人无法找到。
「那就麻烦您了。」箫和只得这么说。
周放笑笑,「不客气,这是我们应当做的。我们也希望能尽快帮你联络上你家人。我抄一下你的银行卡号。」
箫和也回以笑脸同意,虽然他心里在苦笑。
周放从他那件羽绒服口袋里拿出皮夹,抽出银行卡抄写卡号和银行电话。抄写完,把银行卡顺手还给箫和。
「你安心休息。」周同志笑得异常温柔。
「谢谢。」箫和心中浮起一丝微妙的感觉。这人……
「晚上我再来看你。你想吃什么吗?」临走前,周放问。
箫和开始紧张,他又不是懵懵无知的情感小白痴,就算警察同志再亲民,也没见过这样殷勤的。难不成他就这么巧碰到了一个弯的?
人家都说自己如果是弯的,那么也很容易看出周围的人是弯还是直。可箫和不知为什么,他对分辨周围同性是直是弯完全无能。
「不用了。怎么好让你破费,我……」
「没关系。你现在不是没有钱嘛。等我把你身分查出来,你看一下卡里有没有钱,到时再还我好了。」
「谢谢。」箫和心想谁来给我脑门上敲一下,我也好立刻恢复记忆啊。他总不能现在突然跟周放说他已经什么都想起来了吧?
「那个……能不能麻烦你晚上把我的猫也带过来,我想见他。」
「好,没问题。」周放挥挥手,带着愉快的心情离去。
箫和等周放一离开,立刻抓过床头柜上的背包。
翻开来看了看,小炎的衣服鞋袜都还在。见周围没有人注意到他,箫和快速地扒开小炎的鞋垫看了看鞋壳里面。
呼──还好,幸亏他奉行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理财宗旨,挑了十颗最大的钻石镶嵌在小炎的鞋子里。上面铺上两层鞋垫,对鞋子舒适度要求不高的小炎穿到现在也没听他有什么抱怨。
扒开小炎另外一只鞋子的鞋垫,从里面摸出四卷钞票,一共两千块。勉强算是生活费有着落了。
现在他只要等周放晚上把小炎送过来,他就可以离开。虽说让对方查到自己的身分底细有点麻烦,但他也没有做案犯科,更没有什么不干净的底子,倒不用担心对方会疑心什么。只是有点讨厌让家人知道他的下落。
此时箫和只能祈祷他家人没有向警方报案说他失踪一事。
一边想着心事,感到异常疲累的箫和再次陷入梦乡。
l县警分局。
「周放,那名被害者的身分查出来了?」大肚子的中年警察走到周放身边。
周放一边看传真一边随口答道:「老李啊,还没下班呢?查到了,银行那边有他的身分证号。」
「哦,被害者叫什么?哪里人?」叫老李的大肚子警察凑到周放面前好奇地看。
「姓箫,n市人。」
「这名字挺有意思的,箫和。」
「是啊。对了,老李你帮我一个忙行不?」
「行啊,什么忙?」
「喏,这是箫和的身分证号,你帮我查一下n市他家社区分管的派出所电话号码,和他们联系一下,看能不能联系到他家人。麻烦啦。」
「行,记得明天替我带包烟。呵呵。」老李接过复印件笑咪咪地回到自己座位上。
有什么软软厚厚的东西在脸上蹦跶。
箫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到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正对他的双眼。
「唔……小炎。」
小小炎伸出小小的舌头舔了他一下。接着又张嘴咬他的鼻头。
「别闹。」
箫和伸手想把在他脸上肆虐的小家伙给抱下来。
「它跟你很亲厚。」温柔的声音响起。
小小炎没再欺负箫和的脸蛋,改走到他的胸膛上蹲下。
箫和撑起上半身,一手揽着小小炎,一手抓着背包,这才注意到周放。
「呵,您好。给您添麻烦了。」
「说不上麻烦。医院里不给带进动物,我把它藏在衣服里夹带了进来。你最好把它藏起来别让医院的人看见。你饿不饿?我买了粥和汤包,你先吃了垫垫肚子。」
「真是不好意思。」箫和把背包放到一边的床头柜上,腼腆地笑。
「我说了不用跟我客气。还有,我已经查到你的身分。你想不想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周放顺势在床边坐下,打开保温罐,看样子竟是要喂他。
小小炎盯着周放龇了龇牙。
「我叫什么?」箫和装出急切的神情。
小小炎调转身子又回头去看那人。怎么回事?这人忘记自己叫什么名字了?胡扯!他刚才还叫了他的名字。
「你姓箫,箫和。八音齐奏,笛清怎比箫和的箫和。」周放把勺子送到箫和嘴边,示意他张口。
箫和尴尬万分,还是第一次有同性对他如此明显的献殷勤。他很想说他只是头疼,又不是手断了。可是……
箫和犹豫半天,也不好不给人面子,只好张开口。
周放脸上也露出微笑。看到箫和时,他就有一种模糊的感觉,觉得自己碰到了同类,还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而他自己在上高中时就确定了自己的性取向,之后就一直在寻找自己的人生伴侣。
如今他已经三十三岁,以前虽也交过两个男友,但因为种种原因都没有长久。和最后一个男友分手到现在已经有两年多。
这两年多,他一直保持单身,这次看到箫和,他心中总算再一次有了恋爱的感觉。而且箫和还失去了记忆,完全符合他想要保护对方、照顾对方、而对方也把他当作唯一的,他的梦中情人形象。
勺子送到箫和嘴边。
「啊呜!」一张毛茸茸的小嘴巴一口含住勺子。
小小炎慢慢吐出勺子,用小爪子抹抹嘴,偏头看周放,等他喂第二勺。
周放看看手中变空的勺子,再看看蹲在箫和肩膀上的小猫仔,脸上浮起了一丝不确定。
箫和低下头强忍笑意,再抬头时就是一脸正在回忆加深思的表情,「箫……和,这名字好熟悉。是,我姓箫,我想起来了。我叫箫和。」
「你想起来了?是不是什么都想起来了?那你记不记得袭击你的人……」周放也立刻变得振奋,随即就把猫仔的异行放在脑后,同时还有一点点失落。
「我想起来了,我记得我家在n市,也想起我家在哪里,还有我的家人。我到这里来是为了游玩散心,今天早上我离开旅社后准备去火车站,然后……然后我就在医院里醒来了。」箫和捂着脑袋拼命回忆。
「那你记得在你去往火车站的路上遇到过什么吗?」
「唔,我好像碰到一个人,但我想不起来了……啊,我头好痛。」箫和捂着脑袋痛苦万分。
「没关系,慢慢想,不急。能想起来就是好事。」周放连忙安慰他,「来,吃点东西吧。害你的人我们一定把他抓到。」
「谢谢。呃,还是我自己来吧,顺便喂喂这小家伙,他可能一天没吃东西了。」箫和露出一脸感激的笑容,伸出手。
周放也没有再坚持,很干脆地把保温罐递给箫和。
小小炎用尾巴拍了拍箫和的下巴。我要吃汤包,不要喝粥。
箫和没有读心术,当然不明白小家伙的欲求。把小小炎抱到腿上,自己喝一口,再喂他一口。
小小炎也很老实,可能饿了一天的缘故,也没有拒绝箫和喂他。就蹲在箫和腿上,嘴巴张得大大地等箫和把勺子送进口中。
周放看着眼前这幕,怎么看怎么觉得温馨。心中不由自主就开始勾画未来的生活蓝图。
清爽舒适的客厅里,他靠坐在沙发边上,怀里抱着箫和,箫和膝盖上蹲着一只嗷嗷待哺的小猫,阳光斜射进客厅。他带着温柔的眼光轻轻啃咬箫和的耳朵,箫和轻声笑骂,一边逗弄小家伙一边接受自己的爱抚。一切都显得这么完美。
比起沉浸入美梦的周放,床上那两只就显得现实多了。一大一小很快就把一罐粥喝完。小的更是不客气,趁周放还在做梦的当口,上前就把装着汤包的塑胶袋拖到箫和面前,箫和连忙接手,他可不想搞得一身油水。
打开快餐盒,两只开始分食里面还带着点温热的汤包。小小炎你别看他小小一只,吃汤包的速度比箫和还快,一口一个,连嚼都不嚼,全用吞的。
「你吃慢点。我又没跟你抢。」箫和好气又好笑。
小小炎甩甩尾巴,懒得告诉他,他想尽快恢复力量,至少要恢复到人形。顺便斜了一眼用一副温柔至极眼光看他的箫和的人类。
果然是春天到了。除了动物,就连人类也开始到处发情!
偏偏那个混蛋小人还偶尔对那人回以一笑。
「嗷呜!」小小炎气愤之下对那朵冒出墙外到处勾引人的红杏吼了一嗓子。
可惜声音太弱,完全没有任何威慑力。不过倒是把周放给唤醒了。
「够吗?如果不够,我再去买点。」说着就要起身。
「不用了。」箫和连忙制止,「足够了。怎么能老是让你破费。我记得我银行卡还有些钱。对了,有没有联系上我家人?」
周放一听是正事,也不再坚持,回答道:「从银行那边得到的消息,你在萍乡市开的户,另外我们也根据你留给银行的身分证复印件,查出你的籍贯确实在n市。
「至于你家人,我们同事还在根据你的身分证号向n市警察局的同事查你的户口,相信最迟明天上午就能有你家人的消息。」
「啊,这真是让我说什么好。真是谢谢您了。谢谢你们给予我这么多帮助。你们真是人民的好同志。不过,我有个小小请求,我不想让我家人知道我遇袭的事情,我怕他们担心,反正我现在什么都想起来了,除了头疼也没什么大碍。可以吗?」
箫和表面感激涕零,心中却在哀叫。如果真联系上他家人,那就有好戏瞧了。也许他应该先给他们打个电话?
「没有问题。如果你不想联系你家人,我们会尊重你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