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一个可恶的魔鬼，他可是坏透了！有一天，他格外高兴，因为他做出了一面魔镜。哈哈，任何美好的、漂亮的东西，在魔镜里都会变小变暗，变得非常丑陋！而凡是坏的、丑的东西呢，在镜子里就会特别清晰，而且看上去还会更加丑陋无比！最美丽的风景照在魔镜里呀，就象煮熟的菠菜！而明明是最漂亮的人，看上去却丑得让人厌恶，看不见身子，只有一张变形得让你无法辨认的大脸，而且还满是雀斑！

这才是魔镜最伟大的魔力啊，魔鬼得意地说。

可是有一天，魔镜掉在地上，摔成了亿万万非常细小的碎渣儿。

这可太恐怖了，它会给人们带来巨大不幸的！因为这些只有沙粒大小的碎渣儿满世界乱飞，只要眼睛里粘上一点，看任何东西都会变形，见到的都是丑陋的、阴暗的。原来，任何玻璃碎渣儿都和整面魔镜具有同样的魔力！

而如果玻璃渣儿钻进心里，那就更可怕了，因为它会把你的心慢慢变成一团冰，让你变得冷冰冰的，毫无感情。

看着魔镜的玻璃碎渣儿满世界乱飞，魔鬼得意地狂笑不止，把肚皮都快笑破了！

好啦，现在我们来听一个故事吧，是跟这魔镜渣儿有关系的呢！

有一座大城市，人和房子都太多了，没有足够的空间让所有的人都拥有花园。在这个城市里，生活着两个穷孩子。他们不是兄妹，但是他们跟亲兄妹一样深深地爱着对方。他们都和自己的父母住在小阁楼里，两间小屋的中间只隔着一条过道。两个小伙伴在过道上种了两盆花，一盆香豌豆花，一盆玫瑰花，它们开得可漂亮了！夏天的时候，两个孩子拿着小板凳，一起坐在玫瑰花前，快乐地做游戏！

冬天的时候，没法在外面玩，他们就把热热的小硬币摁在结冰的窗玻璃上，在玻璃上化开成一个透明的小圆孔，两个小伙伴透过小圆孔就可以看见对方了！

男孩的名字叫凯伊，女孩的名字叫格尔达。

现在又是冬天了，外面下着大雪。

“那漫天的雪花都是结群飞舞的白色蜜蜂呢！”奶奶说。

“它们有蜂皇吗？”小男孩问，因为他知道真正的蜜蜂都是有蜂皇的。

“当然有啦！”奶奶说，“你看那些白色蜜蜂簇拥最多的地方，都有蜂皇呢！她们的个头比其他的白蜜蜂都大，就这样在蜂群中飞呀飞呀，却从不落地，会一次次飞回到乌云中去。通常在半夜的时候，她们飞越条条街道，家家户户的窗户都要去瞅一瞅，然后她们美丽的身影就冻结了，看上去象一朵朵冰花儿，漂亮极了！”

“是呀，是呀，我们都见过呢！”两个孩子说，他们觉得这可都是真的。

“冰雪皇后会进屋来吗？”小女孩问。

“让她进来好了！”男孩叫道，“那我就把她放在火炉上，烤化她！”

奶奶摸摸他的头，讲起了另外的故事。

晚上，小凯伊就该睡觉了，他跳到窗前的椅子上，透过小圆孔向外看。外面仍然飘着雪花，有一片最大的落在了窗台上。突然这片雪花越变越大，竟然变成了一位姑娘，身上披着非常漂亮的白色纱衣！

她是多么的美丽，多么的优雅啊！可是她是一个冰雪人，全身都是硬硬的、晶莹剔透的冰雪！

可她看上去活生生的，眼睛一眨一眨的，象两颗明亮的星星。她还向着窗户里面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小男孩吓得赶紧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第二天下着更大的雪，天更冷了。

然后冬去春来，接着又到了夏天，两个孩子种的玫瑰花开得可漂亮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漂亮，也更加芳香！

一天下午，他们坐在一起看一本图画书，这时教堂的钟敲了五下，五点钟了。突然，凯伊痛苦地大叫起来，“哎哟！什么东西扎进了我的心里！啊，我的眼睛，眼睛也进了东西！”

小女孩赶紧抱着他的头，男孩艰难地半睁着眼睛，可是，没有东西呀，她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什么也没有啊！

“我感觉现在已经出来了，”男孩说。可他眼睛里的东西并没有出来，那是我们前面说的那面魔镜的碎渣儿，一切美好的东西经它一照可就会变得丑陋无比！可怜的凯伊心里也扎入了魔镜渣儿，他的心正在慢慢变成冰！虽然他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可是那魔镜渣儿会一直扎在他的心上！

“你哭什么呢？”他问小女孩，“这让你看上去丑死了！我没事啦。哦，你看看，这玫瑰花都被虫吃了，这株又那么矮小，这些玫瑰花真是太难看了！”

然后他开始把玫瑰花一株株地拔出来，撕成碎片！

“凯伊，你这是干什么呀？”小女孩哭喊着。

他见小女孩都吓坏了，却还拔了一株，然后跑回了屋里，留下可怜的小格尔达一个人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女孩再拿着图画书来和他一起看的时候，他总说那只适合小孩看。奶奶给他们讲故事的时候，他总是打断她，然后跑到奶奶背后，戴上她的眼镜，学着她的样子说话。他学得可象了，把大家都给逗笑了。很快，他就会模仿街上所有的人说话和走路的样子了！

现在他又有了新的玩法。下雪的时候，他把玻璃烧得滚烫，让雪花落在上面。

“你看这玻璃上的雪花，格尔达！它们多有规则啊，可比真正的花有趣多了！这每一朵雪花都是那么完美，都是按规则形成的。要是它们不会化就好了！”

一天早上，凯伊戴着温暖的手套，扛着小雪橇，走出门来。他对格尔达叫道，“我到市场找其他男孩玩去了！”说完他就走了。

在市场里，大胆的男孩子常常把他们的小雪橇拴在农民的马车上，这样让马车拉着，滑得更快！

他们正玩得起劲，这时来了一个雪白的大雪橇，驾雪橇的人穿着白色皮大衣，戴着白色皮帽子。

白色大雪橇在那里转了两圈，然后凯伊就把自己的小雪橇绑在上面，跟着它开！可白雪橇往外跑去，跑得越来越快，很快就到了下一条街。驾雪橇的人还转过头来，向凯伊友好地点头，好象他们以前就认识。而每次凯伊试着解开绳子的时候，驾雪橇的人就转过头来向他点头，凯伊只好又坐着不动了。然后他们出了城，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大得小男孩连自己面前的手都看不清。他们就这样在大雪中一直往前飞驰着。后来凯伊又几次努力想解开拴在大雪橇上的绳子，都没有成功，小雪橇被绑得牢牢的，跟着大雪橇跑得飞一样的快！

凯伊大声呼救，可是没有人听见，可怜的孩子被吓坏了！

雪下得更大了，巨大的雪片好象无数白色的大鸟儿在空中飞舞。突然，大雪橇停了下来，驾雪橇的人站起身来，皮大衣和皮帽子上满是雪。凯伊这才看清那是一位女士，个儿高高的，身材很苗条，全身发出闪闪的亮光！她就是冰雪皇后！

“我们还真够快的，”她说，“但是你都快冻僵了。来，到我的大衣下面来吧！”

她让凯伊到大雪橇里跟她坐在一起，然后把她的皮毛大衣拉起来，披在他身上。凯伊觉得自己好象掉进了冰窟窿！

“现在还冷吗？”她问，一边在他的额头上吻了吻。她的亲吻冷如冰雪，直冷到凯伊那半冻成冰的心里去了！

“我的雪橇！别忘了我的雪橇！”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小雪橇。一只雪白的大鸟儿飞在他们后面，小雪橇在它的背上呢！

冰雪皇后又亲吻了一下凯伊，于是他忘了小格尔达，忘了奶奶，忘了家里所有的人！

“我现在不能再亲吻你了，”冰雪皇后说，“再亲你，你会死的！”

然后他们继续不停地飞行，飞过森林和湖泊，飞越大海和陆地。凯伊只听见耳旁冷风的呼啸声，野狼的嚎叫声和大雪的嘶嘶声。一群群呱呱鸣叫的黑乌鸦从他们头顶上飞过。高空中，大大的月亮格外明亮。就这样，凯伊度过了这个漫长的冬夜。

凯伊没有回家，小格尔达会怎么样呢？

他到底怎么了？没有人知道。其他的男孩告诉她，他们看见凯伊把自己的小雪橇拴在一个大雪橇上，然后大雪橇拉着他出城去了！

格尔达不停地伤心哭泣。那个冬天对她来说，是那么的漫长，那么的黑暗！

春天来了，温暖的阳光照耀着大地。“我要去找凯伊！”小格尔达说。

于是她来到河边，那里停着一条小船，格尔达坐进小船，河水立刻载着它顺流而下。

“也许河流会把我带到凯伊的身边！”格尔达心里想。小船带着她经过两岸的树林和田野，来到一个种满樱桃树的大花园旁边。花园里有一间小房子，红色和蓝色的窗子看上去怪怪的，茅草屋顶的样子也有些奇怪。小房子的门口站着两个木头卫兵，肩上扛着兵器。

格尔达向卫兵打招呼，当然他们是不会回答的。

格尔达更加大声地问屋里有没有人，这时出来一个很老的老奶奶。她拄着拐杖，戴着一顶很大的太阳帽，帽子上的花朵漂亮极了！

“可怜的孩子！”老奶奶说。

她走进水里，用拐棍把船拉近身边，然后把小格尔达抱了出来。

“过来，孩子，告诉我你是谁，你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她说。

于是格尔达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老奶奶，还问她是否看见过凯伊。老人说他还没有从这里经过，不过他很快就会来的。

老奶奶叫格尔达别难过，还让她留下来，和她一起照料这些樱桃树和花儿，它们可比任何图画书都好，她说，因为每一棵树和每一株花，都是一个故事。

然后她牵着格尔达的手，把她带进小屋，关上房门。

小房子的窗户很高，窗玻璃有红色的，蓝色的和黄色的，外面的光线照进来，颜色看上去怪怪的。桌子上有许多非常好吃的樱桃，老奶奶叫格尔达尽情地吃。格尔达吃樱桃的时候，老人拿一把金梳子给她梳头。

格尔达金黄色的卷发垂在肩上，波浪一般，闪着动人的光泽，一张可爱的小脸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甜美！“我一直希望能有一个跟你一样可爱的小女孩，你会知道我们在一起是多么的开心！”老人说。

她不停地梳着格尔达的头发，小女孩对凯伊想得越来越少了。因为这个老奶奶呀，她是个巫婆，但她不是那种心肠很坏的巫婆！她偶尔施点魔法，只是想让自己高兴高兴！而这一次，是因为她真的很想让小格尔达留下来！

她来到花园，用拐杖一挥，那里的玫瑰花全都沉到地里去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怕格尔达看见这些玫瑰花，会想起自己的玫瑰花，想起凯伊来，这样她会跑掉的。

然后她才带格尔达到花园来。哇，好漂亮啊，这里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儿，空气里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花香，多么的醉人啊！还有啊，这里的花儿可是不会凋谢的，一年四季都竞相开放！

格尔达高兴得跳了起来，她在花园里尽情地玩耍，玩得可开心了，直到太阳都落到樱桃树背后去了。晚上，她睡在非常漂亮的红色丝绸枕头上，枕头里装满着郁金香，小女孩睡得可香了，还梦见自己变成了皇后，正和心爱的人举行婚礼呢！

第二天，她还是在温暖的阳光中和那些花儿玩了一整天，就这样，很多天过去了。格尔达对花园里每一朵花都很熟悉了。尽管那里那么多各种各样的花，可她还是觉得少了什么花，只是想不起来到底少了什么花。

有一天，格尔达正看着老太婆那顶满是花朵的太阳帽，她突然注意到了上面的玫瑰花！

巫婆让花园里的玫瑰花都消失到地底下去了，但她忘了让帽子上的玫瑰花也消失。什么事都要全记起，有时候还挺困难的呢！

“这里都没有玫瑰花，为什么呀？”格尔达叫道，她在花园里到处寻找，可是一朵也没有找到。女孩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她的眼泪掉在以前长有玫瑰花的那块地上，温暖的泪水湿润了那里的土壤！突然，那些消失的玫瑰树全都从地里冒出来了，好好地长在那里，开满玫瑰花，还和以前一样的美丽！格尔达亲吻着这些玫瑰花，然后她想起了家里的那些可爱的玫瑰花，想起了小凯伊！

“噢，我都做了些什么呢！”小女孩说，“我不是想去找凯伊吗？”

她向花园外跑去，可是门锁着的，她使劲撞那生锈的门锁，最后终于把门给撞开了。

小女孩光着小脚跑出门去，还好，后面没有人追来。她跑呀跑呀，最后再也跑不动了，于是就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她看看四周，这才发现夏天早就过去了，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可那个漂亮的花园没有任何变化，一直都充满温暖的阳光，盛开着美丽的花朵！

“噢，天啦，我已经太晚了！”格尔达说，“都秋天了！我不能再歇了！”她一下跳起来，继续往前跑。

女孩不停地跑啊跑啊，两只小脚又累又疼，天也越来越冷了。

她只好停下休息，这时她看见雪地上有一只大乌鸦。

乌鸦注意她已经很久了，他点点头说，“呱！呱！你好！”然后他问小格尔达为什么独自一个人来这里，女孩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并问他有没有看到过凯伊。

乌鸦想了想，点点头对她说，“可能见过吧！可能见过吧！”

“真的？你觉得你见过他？”小女孩叫起来，她兴奋得抱着乌鸦使劲亲吻，弄得乌鸦喘不过气来，差点给憋死了！

“轻点，轻点！”乌鸦好不容易缓过气儿来，“我想---我想我知道---那可能凯伊吧，但现在他因为一位公主已经忘掉你了！”

“他和一位公主在一起？”格尔达问。

“是呀，你听着，”乌鸦说。

然后他把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女孩。

“在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王国里，有一位非常聪明的公主。她读过世界上所有的报纸，知道的东西可多了！不久前，她刚继承了王位，可这是老百姓所不愿见到的。于是她说，‘那我为什么不结婚呢？’但是，她希望未来的丈夫能够自如地和自己交流，而不是拘谨地站起来，一副十分恭敬的样子---那样多没意思呀！

“她把这告诉了宫里所有的女侍臣，她们听了都很高兴。你可一定要相信我说的每一句话！”乌鸦说，“我那温柔的爱人就在宫里呢，她可什么都告诉我！”

当然啦，他的爱人也是一只乌鸦。

“第二天早上，报纸出来了，报纸的边缘满是心形图案，上面还饰有公主名字首字母交织而成的美丽花纹！报纸说，每一个英俊的年轻人都可以都宫里来和公主说话，任何说话声音足够洪亮的人都能吃上一顿丰盛的饭菜，得到很好的照料。而跟公主说话表现最好的人将成为公主的丈夫！是真的，”乌鸦说，“你可要相信我，这的确是真的，就象我现在就真真实实地坐在你面前一样！

“年轻人成群结队地来，宫里宫外到处都挤满了人！但是，第一天没有什么消息，第二天也没有。这些年轻人在街上都很健谈，可走进皇宫的大门一看，那里的卫兵们都穿着亮闪闪的银色卫兵服，楼上的侍从们也都穿得金光灿灿的，整个皇宫照得通亮，他们立刻变得不知所措！当他们站在宝座前面，面对着坐在那里的公主时，这些年轻人更是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不停地重复公主说的最后一句话，什么也想不起来，而公主哪有耐心听呢？在那里，他们就好象在梦游一样，直到从宫里出来，回到街上，这才又能正常地说话了。而等候进宫和公主说话的人呢，排了好长好长的队，从皇宫门口一直到了城门口。

“他们又饿又渴，进了皇宫甚至连一杯水也喝不到。

“一些聪明的年轻人带了面包和黄油，可他们是不会分给周围人的，他们心里想，‘他要是看上去很饿的样子，公主就不会理他啦！’”

“可凯伊怎么样呀？”格尔达急切地问道，“他什么时候去的？他也排着队吗？”

“别急，这就说到他啦！第三天的时候，来了一个小伙儿，没有马也没有车，他欢快地来到皇宫。他的眼睛和你的一样明亮，有着可爱的卷发，但他的衣服很破旧。”

“是凯伊！”格尔达兴奋地说，“噢，我终于找到他了！”她激动地拍着手。

“他背上背着个什么东西，”乌鸦说。

“一定是他的小雪橇，因为他走的时候坐着小雪橇呢！”

“很有可能，”乌鸦说，“我倒没有亲眼看见。听我爱人说，他走到皇宫门口，看见那些穿着银色卫兵服的皇家卫兵，还有楼上穿得金光灿灿的那些侍从们，一点也不紧张。他向他们点点头说，‘站在这里多无聊啊，我还是进去吧！’

“皇宫里灯光雪亮，文武百官穿着不发出一点噪声的鞋子，手拿金光闪闪的笏板，在宫里走来走去。那足够让人感到非常紧张的！而且他的靴子走在地上还响得厉害，可他一点也不害怕！”

“一定是凯伊！”格尔达说，“我知道他穿的是新靴子，他穿着新靴子在他奶奶房间里走得吱吱嘎嘎地响呢，我听见过！”

“噢，是的，是吱吱嘎嘎地响！”乌鸦说，“可是他丝毫没有畏惧，他直接走向公主，公主坐在她那圆得象纺轮一样的大珍珠宝座上。两旁站满了女侍臣及其他所有的文武官员，他们身旁都有各自的随从。而站得离宫门越近的，地位就越尊贵！”

“那场面一定很吓人吧！”小格尔达说，“那么凯伊最后赢得公主了？”

“听我的心上人说，他和公主的谈话轻松愉快，充满着智慧！他还告诉公主自己可不是来求婚的，而是来见识见识公主超人的智慧的。但是，最后他们都爱上了对方。”

“啊，是的，那是凯伊！”格尔达叫道，“凯伊确实很聪明，他连分数相加的算术题都会做，做得可好了！噢，求你一定带我进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