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寡妇,她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和二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了,虽然人们都知道他们是懒家伙,但出于对他们母亲的尊敬,好心的邻居还是介绍一些活儿给他们干。但是,在这个故事开始之前,由于他们太粗心太懒惰,他们的雇主已经宣布不要他们了。
于是他们就只能回家去,家里有他们的母亲和最小的弟弟。但是他俩都看不起弟弟,因为他只会做家务,养鸡,挤牛奶。他们总是讽刺地喊他“平克”(因为在德语中,“平克(pinkel)”指的是香肠),久而久之,“平克”就成了他的名字,大家都这么喊他。
平克的两个哥哥就喜欢在家游手好闲,他们可不想被迫去干一大堆讨厌活儿。他俩就只想一辈子都舒舒服服地呆在炉火旁。但寡妇对他们忍无可忍,于是对他们说:“既然你们不愿意在家帮忙做家务,那就到外面去找活儿干吧,别再游手好闲地待在家里了。”可后来她又十分后悔自己说过这些话,因为平克也听见了这番话并且告诉她:“妈妈,我也到了可以出去打拼的年纪,所以我想跟着两个哥哥一起出去干活儿。等我发了财,就可以把您接去替我管家。”
平克要走的时候,寡妇止不住地掉眼泪,但是她知道平克已经下定决心要和哥哥一起出去,所以就没有设法挽留他。那天早晨,三兄弟兴高采烈地出发了。他们坚信,一旦花完身上的盘缠,随时能找到自己想干的活儿。
几天的流浪让他们开了眼界。但似乎没人想要他们,即使有人想要,两个哥哥总是声称他们不愿干农活儿,也不愿当碾磨工和伐木工。最小的弟弟比较聪明,他乐意干那些哥哥不愿干的活儿,但他看起来还很瘦小,所以没人愿意把活儿交给他。于是他们从一个地方流浪到另一个地方,只能在树林里找些水果和坚果充饥,一天比一天饿。
一天晚上,他们连续走了好几个小时,累极了。他们来到一个大湖边,湖中央有个小岛,岛上发出很亮的光,就像太阳当空照一样,让他们能把周围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们发现有一只小船漂在湖水中。
“我们划船到岛上去吧,那里肯定会有人家,”大哥说,“也许他们会给我们吃点东西,让我们住下。”于是他们都坐上小船,朝着灯光的方向划去。靠近小岛的时候,他们看见一间小屋,门上挂着金色的灯笼,在湖边看见的光就是这个灯笼发出来的。在小屋的旁边,一只山羊正在吃东西,金色的羊角上挂着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铃声。兄弟三人已经筋疲力尽了,一想到终于能够在这里歇一歇就满心欢喜。可他们走进小屋时却吃了一惊,因为他们看见里面有个面貌丑陋的老女人,身上裹着的金披风把整个房间都照亮了。她和她的女儿一起向三兄弟走了过来,他们顿时不安地面面相觑,因为他们看见那件披风就知道那是个有名的女巫。
“你们想要什么?”她一边问一边示意女儿去搅拌大罐里煮着的东西。
大哥回答说:“我们又累又饿,希望能在这儿住一夜。”
“你们不能在这儿过夜,”女巫说,“你们到湖对岸的宫殿去吧,那里有吃的东西和住的地方。划船走吧;不过要把这个男孩留下给我——虽然我感觉他是个机灵狡猾的家伙,甚至还可能害我,但我还是想把他留下,让他帮我干些活儿。”
“你是个神通广大的巫师,而我只是个可怜虫,我怎么可能害你呢?”平克说,“求求你让我和哥哥一起走吧。我发誓决不会害你的。”最终女巫答应放他走,平克和哥哥一起上了船。
路程比他们想象的要远,他们一直划到了天亮,可还没到那个宫殿。
到了那里之后,他们似乎终于时来运转了。两个哥哥被安排到国王的马厩干活儿,平克被安排去当小王子的侍童。因为平克很聪明、很幽默、还很细心,国王很喜欢他,常常让他在自己身边做事,这让平克的哥哥非常嫉妒。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平克在宫殿里越来越受器重。最后,他哥哥的嫉妒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所以他们就一起商量怎么样毁掉国王对平克的信任。他们不想杀了平克(虽然说不定平克死了他们也不会难过),他们只想教训他一下,让他知道自己还是个孩子,没有哥哥一半成熟和聪明。
他们的机会很快就来了。国王恰巧有个习惯,那就是每星期会去马厩看一次,以便了解他的马是不是被照料得很好。有一天,国王照例来到马厩视察,这两兄弟便想方设法接近国王。国王称赞马的皮毛在他们的照料下像绸缎一样顺滑油亮,还说马现在的状况比起他们来之前大有改善。这两兄弟趁着国王心情好就和他攀谈起来,故意提起湖对岸那间小屋挂的灯笼和它的奇妙亮光。这位国王酷爱收集稀罕物品,于是他马上就中了圈套,询问怎么样才能弄到这个奇妙的灯笼。
“陛下,派平克去要回来吧,”他们说,“那灯笼是一个老巫婆的,她肯定是通过什么歪门邪道弄来的。但是平克能说会道,他能说服任何女人,无论是老的还是年轻的。”
“那吩咐他今晚就去,”国王大声说,“如果他能把那个灯笼带回来给我,我就封他做我的贴身内务大臣。”
平克知道后很高兴,因为这次冒险可以让他有晋升的机会,所以他立即借了一只停靠在岸边的小船,向对面的小岛划去。他到那里的时候差不多天黑了,他闻到饭菜的香味便知道女巫正在做晚饭。于是他蹑手蹑脚地爬到屋顶上,偷偷地观察女巫的行动。等女巫转过身背对他的时候,他迅速地从口袋里抓了一把盐撒到锅里。女巫叫她女儿把锅端走,然后把锅里的炖肉盛到盘子里。肉已经煮得很够火候,而且女巫又饿得慌,所以她迫不及待地用勺子舀了一块肉往嘴里送,但她嚼了一下就马上把肉吐了出来,还责怪女儿肯定胡乱加盐了,因为那肉咸得无法下咽。
“到山谷的井里打一桶水回来,我要重新煮得清淡一点,”她嚷道,“我快要饿死了。”
“但是,妈,”女儿说,“这么黑我怎么找得到那口井呢?你也知道,灯笼的光根本照不到那里。”
“好吧,那你就拿着那个灯笼去吧。”女巫说,“我必须用水重新煮,而且没有更近的水源了。”
于是这女孩就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提着金灯笼,匆匆向水井走去。平克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避开灯笼的光。到了水井后,女孩弯下腰用水桶打水,平克趁机把她推进井里并拿走了灯笼。他匆匆回到小船里,划船走了。
当平克已经离小岛很远的时候,女巫见女儿这么久没回来,开始担心是不是出事了,急忙到门口去找她。小屋周围一片漆黑,可是水上那一晃一晃的亮光是什么呢?女巫的心突然一沉,她猜到了。
她大声喊:“平克,是你吗?”
平克回答说:“对,亲爱的老太太,是我!”
女巫又问:“你这混蛋,抢走了我的东西!”
“亲爱的老太太,你就当我是个混蛋吧。”平克一边回答一边加快速度划船,他有点担心女巫会追上他。但是女巫的法力在水上用不了,只能气急败坏地回到小屋里,一直咕哝着:
“小心点!小心点!下次就没那么容易让你跑掉了!”
平克回到宫殿的时候太阳还没升起来,他走进国王的寝宫,举起了灯笼,好让它的光照到**。国王立即醒了过来,看见那个金色灯笼正亮堂堂地照着,他兴奋得一下子跳了起来,高兴地拥抱平克。
“你真了不起,”他大声地说:“给我带回这个好宝贝!”他把所有的侍从都叫来,命令他们准备好隔壁的房间给平克,并宣布任何时候都可以接见平克。此外,平克还将获得议会的席位。
可想而知,这一切使平克的哥哥更加嫉妒;他们又开始在脑子里算计着怎样加害平克。后来,他们想起了那只有金色羊角的山羊和羊角上挂的铃铛,于是又开始得意起来。他们想:这一次那个老巫婆肯定会很警惕。不管平克有多聪明,羊角上的铃铛肯定会发出警告的。
一天,国王照例来马厩视察,并称赞兄弟俩聪明能干。借着这个机会,他们故意告诉国王说女巫还有另一样神奇的宝贝,那就是长着金角的山羊。
从那天起,国王非常渴望得到这只奇妙的山羊,夜不能寐。他也知道如果再让平克去偷的话会有危险,因为女巫已经有所戒备。他想了很长时间,但始终想不出什么办法能把山羊骗到手。最后,正如平克的哥哥预料的那样,国王还是把平克叫来了,他说:
“我听说,岛上的女巫有一只长着金角的山羊,角上挂着的铃铛会发出清脆悦耳的音乐。我必须得到那只山羊!但是,你说我怎么样才能得到它呢?不管是谁,只要能把它带来给我,我就把王国的三分之一赏给他。”
“我亲自去把它弄回来吧。”平克说。
这次,因为岛上没有了金灯笼的光,水面上黑漆漆的,平克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岛上。但问题是,山羊在小屋里睡觉,那就意味着平克必须走进屋里,并且在女巫的眼皮底下把山羊带走。他该怎么办呢?他在湖上的时候不停地想啊想,直到最后才想出一个似乎可行的计划,但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他上岸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处寻找木头,找到木头之后他就躲在小屋附近。等到天完全黑了之后,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小屋的门边,门还开着,他就把木头塞到门的下面,这样的话,如果越想把门关起来,木头就会卡得越紧。果然,当女巫和她女儿准备上床睡觉时,女孩像往常那样去关门,可是门怎么也关不上。
就在女孩吃力地折腾那扇门的时候,女巫问:“你在干什么?”
女孩回答说:“这门有点问题,关不起来。”
女巫已经很困了,就说,“算了,别管它;没人会来害我们的。”于是女孩没关门就回屋睡觉了。
没多久她们两个都开始打呼噜,平克知道动手的时机到了。他脱掉鞋子,踮着脚轻轻地走进小屋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些山羊特别爱吃的东西,放到山羊的鼻子底下。然后,就在山羊吃东西的时候,他把特意带来的棉花塞到每个金铃铛里去,并时不时停下来听听,以防万一女巫醒来,把他变成什么可怕的鸟兽。但是鼾声持续着,所以他可以按计划进行。当最后一个铃铛被塞好之后,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食物,递到山羊鼻子前,山羊就马上站起来,并且跟着平克走了。平克后退着到了门口,他一出门口就一把抱起山羊,跑到小船停泊的地方。
当平克把船划到湖中央的时候,他把铃铛里的棉花取了出来,于是铃铛就开始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那声音唤醒了女巫,她跑出门口像上次那样喊道:
“平克,是你吗?”
平克说:“对,亲爱的老太太,就是我。”
她又问:“你偷了我的金山羊吗?”
平克回答说:“是的,亲爱的老太太。”
“平克!你这个小偷!”
平克回答说:“对,亲爱的老太太,你就当我是个小偷吧。”
老女巫气急败坏地喊道:“啊!你要是敢再来的话,我决不会让你跑掉!”
但是平克笑着继续划船走了。
国王得到了金山羊后非常高兴,日夜都把它留在身边;而且他履行了承诺,让平克统治王国三分之一的地方。可想而知,这把平克的两个哥哥气坏了,他俩都气得瘦了一圈。
他们商量说:“我们怎么样才能除掉他呢?”最后,他们想起了女巫的那件金披风。
“他想偷到那件披风可没那么容易!”他们说完就咯咯地坏笑起来。等到国王又来看马时,他们开始谈论起平克和他那了不起的计谋,谈论他是怎么设法偷到灯笼和金山羊的,还假装称赞平克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事。
他们还故意说:“可是既然他到了那里,没能把那件金披风带回来,真是遗憾啊。”
“金披风!那是什么东西?”国王问道。于是两兄弟就用华丽的辞藻描述那件金披风是如何美丽,国王听了之后宣称一定要把那件披风披在自己肩上,否则这辈子再也不会快乐。
“还有,”国王还说,“谁能够把它带来给我,谁就可以娶我的女儿,并继承我的王位。”
“除了平克,没人能做得到了。”兄弟俩故意这么说。他们猜想女巫被骗了两次之后不可能再让平克跑掉。
于是国王再次派平克去小岛,这次平克要为他带回金披风。
平克听了国王的承诺就兴高采烈地出发了。他一边划船一边想,想了一个又一个办法,但都放弃了,直到最后,他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并且相信这个办法应该会成功的。
他把一个大袋子塞进身上的外套里,然后使劲地划船,有意赶在天黑前到达小岛。到岸后,他把小船系在一棵树旁,然后走到小屋前,抬起头,装出一副羞愧、难过的表情。
“平克,是你?”女巫一看见他就问,她的眼里闪着恶狠狠的光。
“对,亲爱的老太太,是我。”平克回答说。
“你偷了我的灯笼和山羊,现在居然还敢来送死!”她嚷着,“好,这次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说完她就拿出一把很大的刀开始磨。
“啊,亲爱的老太太,饶了我吧!”平克尖叫着跪到地上,慌乱地向四周看。
“饶了你?不可能!你这个小偷!我的灯笼和山羊在哪里?我绝不能饶了你!盗贼只有一个下场!”她在空中挥舞着那把刀,锋利的刀刃被炉火照得闪闪发亮。
这下,平克真的害怕起来,他说:“如果你非要我死的话,请让我选择自己的死法吧。我很饿,已经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如果你喜欢,可以在粥里放毒药,但至少让我临死前饱餐一顿吧。”
“这个主意不坏,”女巫说,“只要能置你于死地,你怎么死对我来说都是一回事。”于是他舀出一大碗粥,往里面拌了些毒药,然后就开始忙她的事情了。平克趁女巫不注意的时候赶紧把碗里的粥全倒进了他怀里的袋子,然后用勺子刮着碗底,发出很响的声音,就像是要把碗里的粥吃得一干二净。
“不管有没有毒,这粥的味道真不错。我吃完了,一点不剩,再给我一点吧。”平克转身对女巫说。
“好啊,年轻人,你的胃口很好嘛。”女巫回答说,“不管怎么说,这是你最后一餐了,我再给你盛一碗吧。”
平克再一次趁女巫不注意把粥全倒进袋子里,然后他就开始在地上打滚儿,装作痛苦地抽搐,还不停地呻吟。突然,他不做声了,一动不动地躺着。
“啊!我就觉得两剂毒药对你来说太多了,”女巫看着他说,“我警告过你回来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我希望所有盗贼都像你一样死掉!哦,对了,我那个懒姑娘怎么还没把柴带回来?我还是出去找找她吧。女孩子真是麻烦!”她走到门口,没看见女儿的踪影,正要出去找,这时天下起了大雨。
“这对我的披风不好,”她嘀咕着,“等我回来的时候,上面会沾满泥浆的。”所以她把披风从肩上解下来,小心地挂到房间的壁橱里,然后就穿上她的木底鞋出去找女儿了。木底鞋的声音刚刚消失,平克就从地上蹦起来,拿起那件披风后,飞快地划船逃跑了。
他还没走远的时候,突然吹来一阵风,把披风吹开了,霎时间,披风那金灿灿的光照到水面上,反射到女巫的眼睛里。那时女巫正要走进树林,但发现披风的亮光后立刻转过身,把女儿的事全抛到脑后,立刻跑到岸边。因为是第三次被骗了,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平克,是你吗?”她大声喊道。
“对,亲爱的老太太,是我。”
“你偷走了我的金披风?”
“是的,亲爱的老太太。”
“你这个混蛋小偷!”
“对,亲爱的老太太,你就当我是小偷吧。”
其实他确实当了三回小偷!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战胜了女巫,把披风带回了国王的宫殿,国王也履行了他的诺言,让平克娶了公主。人们说,应该让新娘在婚礼上披着那件披风,但是国王实在太喜欢那件披风了,他不愿让披风离开自己,所以披着它直到去世。国王死后,平克继承了王位,并戒掉了曾经的偷盗行为。在他的统治下,国民安居乐业。至于他的两个哥哥,平克没有惩罚他们,只是让他们继续呆在马厩里整天发牢骚。
【改编自索普的《圣诞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