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州杂记 苏联 毕勒涅克(1 / 1)

……我到黎明就醒了,但有点不明白在那里。四边是微暗的,近地的雄鸡一叫,别的雄鸡即应着和鸣,莺儿也叫起来了。这些鸡声莺语,和在俄罗斯诸村里所听到的一模一样。我回顾身边,障子[1]是紧紧地关着,但那上部受着朝日,烧得通红。火钵里的火已经全消,寒冷是四月的黎明的寒冷。

和我并排,在铺在地板上的席子上,茂森君和金田君穿了著物[2]睡着觉,我就知道了今天是在日本,在信州旅行,宿在农民作家土屋君的家里。我也被了绵的夜著睡着觉,正如茂森和金田一般。地板上呢,是昨晚乱翻过的书籍散乱在微暗里。

我就沉思起来了。惊醒了我的那鸡和莺,叫起来是和相隔数千俄里的俄国乡下的鸡和莺一样的,然而人们为什么讲着两样的言语,过着不同的生活的呢?

纸的壁(障子)遮不住晓露。一动,露珠便点点滴滴地落在我的身体上。

这几天,是极其珍妙的日子,日本的人们,虽是我的好朋友,也不说“否”[3]的一句话。也许是他们的传统性弄成这样的罢,一到非说“否”字不可之际,我的话他们就变成听不懂,也听不见了。

我们顺着海拔总有一俄里的日本高山的山峰,从这家走到那家去。我们的旅行日程,是靠着日本的文士诸君排定的,我们带着对于各家的介绍信。而我们的旅行日程,巡警却不知道,警官是隔着一俄里,看守着我们。所以无论那里,都郑重地相迎,然而我们到了有一家的门约半点钟之后,○○[4]进来了,主人就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于是主人和我们之间,立刻有了墙的遮拦了。我不说“否”,然而这地方的难于滞留,却是明明白白。我们一径向前走,而土屋君留我们住宿了一宵。

这前一天,我们整天坐着山间的铁道车,到小诸市,住在叫作山城馆的旅店里。这旅店的所在地,是往昔的城脚,在夜晚的澄净的天空里,远远地腾起火山的烟来。去访了一个做着《信浓日日新闻》的地方通信员的人,是作家岛崎君的绍介信上所指定的,没有在,他在市上的救火局里挂了画,开着展览会。这第二天,是要有旧领主牧野子爵的欢迎会的,展览会就正凑在这热闹里。我们用力车(但说力车是错的,Kuruma才正当)到这展览会,在那里被灌了不加白糖的日本的绿茶。其次是往邮政局转了一转。凡有地球上的一切邮政局,是都非有火漆气,官僚气,墙后面咭咭格格地响着电报机不可的。顺着闲静的小路,经过了从山而下的流水的潺湲的日本式寂静中,便到了人们前去参诣火山的路。一面观赏着电影的广告人的样子。

于是回到城脚的旅店。旧领主牧野子爵于傍晚到来,住在和我们同一的旅店里了。在并不很古的七十年前,子爵的祖宗,是从存在于这旅店所在的城脚的城墙上,统治四方的。然而我并没有推测他的心的深处之类。受过高等教育的言语学家的使女,离开我们的屋子,到子爵那里去了,但在我们这里漏出了这样的话——

——大人去洗澡去了。……吩咐在夜饭时候拿酒来。……太太很头痛哩,吩咐道,给我拿毗拉密敦[5]来罢。

听说旧领主是明天光降镇守祭和展览会,这一完,就往东京的。还听说而且不再过一年,是不回到这里来的。

照日本的旅店的惯例,给我们送旅店的著物来了。我去洗澡。据日本人的习惯,是不洗脸和手,而从脚洗到头,男女混浴的。浴场的温度,是列氏四十五度。日本人是用擦身体的手巾洗身体的。正在洗澡,那使女跑进浴场来了。但为的是来颂扬旧领主的唱歌的声音好。

我们推开了障子——城壁的对面,山崖的下面,都展开着山谷,室中是浮着连峰的线,溪谷和山腰上辉煌着电灯。只在日本,我才目睹了绀碧的空气的澄明;这是没却了远景的青绝的澄明,漆一般的青,漆一般的澄澈。

鸟在暗地里叫。而从旅店的角落里,从塔的废墟里,传来了极柔艳的女人的声音。我们穿了著物,照日本式坐在地板上——于是晚餐搬来了。一看,是生的鱼,蛤蜊的汤,渍萝卜,米的饭,还有日本的服特加[6]这酒之类。本地的报馆派照相师来,照了一个相。不久,使女拿了非常之厚的帐簿来了,凡有体面的旅客,都在这上面署名。——使女还给我看了说是旧领主刚才写好的短歌——于是我们也非在这帐簿上署名不可。其次是搬来了棉被和夜著(加绵絮的夜间的著物)。彻夜鸟啼,透明的空中映着火山喷出的烟,露水下来,女人的声音许久没有歇。

早上,在城脚闲步,先前的练兵场上,现在有孩子们**了的网球场,有领主的财产的米仓,有废墟。

人们说话,一抽去“否”字的时候,那话里就没有力。不知道身边正出什么事,以及将出什么事的时候,还有,自己的意志全不中用的时候的感觉,是颇为讨厌的。

这时来了一个农夫,邀到他的家去了。他的房屋,是三百年前照样,那血统,是武士的仆人的血统。——给我看了古到六百年的传代的剑。我们是遵照了一切日本的礼式,走进这家里去的,先在门槛的处所脱掉鞋子,在主人和妇女们的脚下低下头去,那边便也在我们的脚下低下头来了。而且在瞻仰三百年之古的房子之前,我们还在地板上给弄完了茶的礼式。这家里,最神圣,最基础底者,是藏米的处所。牛和马,在农民经济上是都缺如的,也没有看见马厩和牛牢。厨房里是火钵(七轮)的烟腾到天井上。家里的人将一本簿子送到我这里,请署名。于是警官追踪而至,造成了含着“否”字的意思的墙壁,我变得什么都不懂,和同伴都从这家里离开了。忙着展览会的那智识阶级,是早已踪影全无了的,但我们还再在展览会里喝茶,看画。

我们从这里起,走着旧路,在太阳和风和松树的气味中,向大里村的农民文士土屋君的家里去。

水田被石造的堤环绕着。这是用水平器均整,用人手均整了的稻田。

许多脚踏车追上了我们,我们追上了驾着二轮车的牛。在走向土屋君家去的途中,警官赶上了我们,然而有着哲学者的相貌和劳动者的手的沉默家土屋君,却迎接我们了。我们向着他的家作礼。他领我们到一间体面的屋子里。

来此的途中,我打听大里村的事,村中的户数是六百五十;居民是三千五百人;学校三所,小学校,实业学校,中学校;儿童是男女共学的。绢工厂一,肥皂制造厂一,蜜蜂制造厂,家兔饲养所,发电所各一。

在日本,是无论到那里,屋内屋外都非常清洁的。但在日本,并不以人体机能的自然排泄物为耻。土屋君家里的后院的中央,就兀突着为聚集肥料用的小便计,涂着磁漆的便器。

警官制我们的机先,土屋君却迎接我们了。我们就将这一日的余闲,消在巡视附近的水田,墓地和神社佛阁的旁边,以及瀑布的四近。人们从我的身旁自走过去,仿佛无视着我的存在似的。

这一夜,在我的生涯中,大概是唯一的,极其异样的夜了。土屋君,茂森君,金田君和我,都在土屋君的家里,坐在火钵的旁边。茂森君和金田君,是和我同伴的熟识的友人,然而土屋君却也如一时难于懂得的日本的人们一样,在我是不懂的人物。我们两个,靠着金田、茂森两位的翻译而谈天,喝酒。日本人是三杯下肚,便满脸通红,他们的眼睛就充血的。土屋君将自己的照相呀,书籍呀,他的朋友的艺术家和文士们,为他写的画的,作为纪念的帖子给我看。这种事物,在日本是当然的东西。于是土屋君瞪起了充血的眼,以森严的态度,讲起我难于即刻懂得的事情来了。据茂森君和金田君的翻译,是这样的。

……土屋君的父亲,当日俄战争之际,在奉天被俄国兵杀掉了。那时还小的土屋君,便立下了一个誓,要杀掉一个最初遇见的俄国人,给父亲报仇。而这最初遇见的俄国人,却就是我。他原应该杀掉我的,但是,土屋君是文士,我也是文士,艺术上的同胞爱,超过于肉亲爱的事,土屋君是知道的。所以他一面用日本式交换酒杯,以同胞爱的亲谊,劝我喝酒。——这是所以为土屋君破了自己的誓作纪念的——。

……和自己同国的人杀了人,却去访问那被杀的别国的人的家,是不大好的……。这样子,我便在土屋君的家里,听着鸡鸣,当黎明就醒过来了。这前天,我曾用笔用墨,就超国家底文化和同胞爱,为土屋君作了一幅画,然而当这莺儿的早上,我却想起了莺声和我们俄罗斯的莺声相象,而身为人类的我辈,为什么倒说着不同的言语的事来。

我静静地站起,将障子推开。看时,地面上摇曳着磁器的颜色一般的日本的曙色,露水串成沉重的珠,洗着木莲的干子,木莲花正发着死尸一样的花香。

穿着著物的我,赤脚上套了下驮[7],没有朋友,也没有警官,独向山中去迎黎明了。旁有小流潺湲着,崖下是河水在作响。我跨上石阶,到了踯躅花的繁茂之处,那红的花朵是重重迭迭开得如火。石的小路,和墓地相通。没有一个人跟住我。这样的事,在日本恐怕是不会有第二次的罢。远处的空际,是火山喷着烟,诸山在左右展开,有水田和我平行着。是很深很深的寂寞。我在墓地里,看见放在一个墓石旁边的装着米饭的碗和木筷。沉思起来了——在别一个墓石旁边,还有狗的颈圈,在日本,人和兽类是埋在一处的。墓地上是丛竹郁苍,就近有一所比我们的狗窠并不较大的神庙。我就在这庙旁坐下,吸烟,还分开杂树,通过了无路之处,走向野柿林边去。在这里,我看见了神秘的人。那是一个在密林中的神庙前的女人,抱了雕花的楔形的石头,显着竭诚尽信的相貌。她祈祷着。祈祷着怎样的神呢,我是不得而知,但心里想,弄着一种神秘的祈祷哪。对于系着蝴蝶样的带子,穿着木屐,有着在我是无从分别好丑的脸的这女人,我没有做什么有所妨碍的事。——这时候,我想到要做一篇短篇,写出日本诱到了一个欧罗巴人,恰如沼泽或林鬼似的,将这人淹在水里,浸在灰汁里的层次来。这缘故,就在我尽了心想要探求日本的精神,日本的生活,现代的风尚——我观察了这国度的生活状态和人们的别致的点——然而,什么都不懂。不能谅解而构想——我觉得我所不懂的这国度,沼泽似的将我吸进去了——。不知道这是因为在日本,真有着神秘的事的缘故呢?还是也许因为内侧真有空虚,所以警官守护着的开了的门,被我克服了?

滞留在日本的一切文士所作为问题的Thema[8],即关于东洋和西欧的精神之睽离,西欧人被东洋所吞没,所歪曲,生了“东洋热”这病的现象的Thema;还有,一切事物,后来将被东洋所抛掉的Thema——和这些Thema,我也正对面了。

那一清晨之后,又有太阳,风,花朵开在地上的几天;游山,和警官赛跑的几天。不知道在那一天里,我要日本式地生活,饮食,并且日本式地思索,观察起来了。——山间的小径和山间的酒铺,往往是使人觉得舒服的东西。

在柳泽君的家里,我们鉴赏日本的古器物,柳泽君赠了我一个虾夷所用的古老的矢镞。而且他又引导我们到洞窟去,那是可以推想古代日本的居民的那虾夷的生活的。这四近有很够的阳光。松树茂密。从大海吹过健康的风来。——柳泽君还给看松树的盆景,那是长约半亚洵[9],已经种了十来年了的树。

通过许多涵洞,渡了铁桥和深渊,看着绝佳的风景,许多工夫,从昼到晚,我们坐着列车,到涌着矿泉的上诹访去了。

万事都照要如此的如此,这就是说,上诹访驿里有一个刑事巡警,跟着我们同来的巡警,便将我们交代给他了。旅馆里有许多客。一开旅馆的障子,便看见浴场,男女在矿泉中混浴。这日的太阳很猛烈。旅程也长,耽了种种的思索。我们一面听着出卖穷人的夜膳,叫作“辨当”的男人的角笛,一面又倾听着隔壁的艺妓的歌声,走进梦路去。翌朝,我们吃了米饭和海草的汤和盐渍的梅子。警官出现,人们不说“否”(这不可不察)的时候,就再生了照例的困惑。照豫定,我们是早上要到一个山村和织绢工厂去的,然而不过是拖延时光。我出去修了脸,在地方的工业展览会(在日本,是几乎每个街头,当各种纪念之际,都开展览会的)里转了一转,看过玩具的电气铁道,回来时,地方的一个纺绢工厂的Doctor和自动车已在等我了。

我们沿着湖水往工厂去。照例在工厂的事务室里,有茶的飨宴。

纺绩的方法,从茧缫丝之类,是大家都知道的。虽然没有在日本到处所见的清洁,但这工厂也是很清洁的地方。进工厂去,是我们和女工,都脱了鞋,只剩着袜子进去的。工场之内,要寻一分钟间可以一个人独在那里的地方,是一点也没有;厕所在广大的土房的中央,所以一切都看见。这也因为日本人不以人体的排泄物为污秽,也因为不使工女独自暗地里看信或写信。从工厂的围外寄来的一切信,都被拆看,没有事务所的许可,工女是不能出围外去的。工厂很有些象牢狱,工女是以两年至四年的期限,被卖在此的人们。工女唱着这样的歌——

如果纺织女工是人呀,

电报柱子要开花。

然而这样的事,现在只是些余谈。

警官比我们慢,看不见我们了,但这时候,就发生了照例的困惑,听到了自动车的声音。——我们是本应该到山村去的,却进了一个旅店了。这并不是前晚住过的旅馆,却不知是什么缘故,放着我们的提包。——我们是吃过早餐并不多久的,食桌上却排着食品,但我们不想吃东西,也没有吃东西的余裕。——在食桌边,还坐下了未曾招待的未知的人们。什么是什么,我一点也不懂了,但守礼的观念抑制着我,没有使真的俄国话说出口。

大家的手法都很快,也很慢,但总算颇有次序地办去了。普通大抵知道这是失礼的,然而将已经就坐的我叫到门外(湖水的旁边)去,照了一个相。

于是大家将很疲乏的我运到停车场,给坐上了往东京的列车,这事算告终结。我一面挨着剧烈的胃痛,只希望着一件事。这希望就是早早到了自己的假定的家里,用俄国话谈天,住在同乡人里面。这虽然仅只是我的想象,不能一定说是这样的,但莫非日本的警官,为打破研究了日本的农村和那生活状态,想得到开他的钥匙的我的不逊的欲望计,给我中了毒么?然而这且又作别论,我在没有厌物的客车里,所半入梦境地思索的,却并不是怎样地才可以在东洋卷起风云来,而是为什么东洋要象从克跋斯酒瓶拔去木塞似的,从自己的大地上推出西欧人去。我一面想起Kipling的话,觉得西欧人是未必能够钻进东洋人的魂灵里去的。——而我的对于一切的“各种的”志望,连影子也躲掉了。

我的信州旅行,就这样地完结了。

我们都知道,俄国从十月革命之后,文艺家大略可分为两大批。一批避往别国,去做寓公;一批还在本国,虽然有的死掉,有的中途又走了,但这一批大概可以算是新的。

毕勒涅克(Boris Pilniak)是属于后者的文人。我们又都知道:他去年曾到中国,又到日本。此后的事,我不知道了。今天看见井田孝平和小岛修一同译的《日本印象记》,才知道他在日本住了两个月,于去年十月底,在墨斯科写成这样的一本书。

当时我想,咱们骂日本,骂俄国,骂英国,骂……,然而讲这些国度的情形的书籍却很少。讲政治、经济、军备、外交等类的,大家此时自然恐怕未必会觉得有趣,但文艺家游历别国的印象记之类却不妨有一点的。于是我就想先来介绍这一本毕勒涅克的书,当夜翻了一篇序词——《信州杂记》。

这不过全书的九分之一,此下还有《本论》,《本论之外》,《结论》三大篇。然而我麻烦起来了。一者“象”是日本的象,而“印”是俄国人的印,翻到中国来,隔膜还太多,注不胜注。二者译文还太轻妙,我不敌他;且手头又没有一部好好的字典,一有生字便费很大的周折。三者,原译本中时有缺字和缺句,是日本检查官所抹杀的罢,看起来也心里不快活。而对面阔人家的无线电话机里又在唱什么国粹戏,“唉唉唉”和琵琶的“丁丁丁”,闹得我头里只有发昏章第十一了。还是投笔从玩罢,我想,好在这《信州杂记》原也可以独立的,现在就将这作为开场,也同时作为结束。

我看完这书,觉得凡有叙述和讽刺,大抵是很为轻妙的,然而也感到一种不足,就是:欠深刻。我所见到的几件新俄作家的书,常常使我发生这一类觖望。但我又想,所谓“深刻”者,莫非真是“世纪末”的一种时症么?倘使社会淳朴笃厚,当然不会有隐情,便也不至于有深刻。如果我的所想并不错,则这些“幼稚”的作品,或者倒是走向“新生”的正路的开步罢。

我们为传统思想所束缚,听到被评为“幼稚”便不高兴。但“幼稚”的反面是什么呢?好一点是“老成”,坏一点就是“老狯”。革命前辈自言“老则有之,朽则未也,庸则有之,昏则未也。”然而“老庸”不已经尽够了么?

我不知道毕勒涅克对于中国可有什么著作,在《日本印象记》里却不大提及。但也有一点,现在就顺便绍介在这里罢——

“在中国的国境上,张作霖的狗将我的书籍全都没收了。连一千八百九十七年出版的 Flaubert的‘Salammbo’,也说是共产主义的传染品,抢走了。在哈尔宾,则我在讲演会上一开口,中国警署人员便走过来,下面似的说。照那言语一样地写,是这样的——

——话,不行。一点儿,一点儿唱罢。一点儿,一点儿跳罢。读不行!

我是什么也不懂。据译给我的意思,则是巡警禁止我演讲和朗读,而跳舞或唱歌是可以的。——人们打电话到衙门去,显着不安的相貌,疑惑着——有人对我说,何妨就用唱歌的调子来演讲呢。然而唱歌,我却敬谢不敏。这样恳切的中国,是挺直地站着,莞尔而笑,谦恭到讨厌,什么也不懂,却唠叨地说是‘话,不行,一点儿,一点儿唱’的。于是中国和我,是干干净净地分了手了。”(《本论之外》第二节)

(一九二七,一一,二六。记于上海。)

(《语丝》第四卷第二期所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