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次:表现主义的起源—表现主义的世界观及人生观—精神和灵魂的推崇—表现主义的艺术观—造形美术上从印象主义到表现主义的转移—表现主义的美学的批评—作为运动及冲动的灵魂—文学上的表现主义—小说上的表现主义—作为病底现象的表现主义—德国表现派文士
表现主义的运动,是早起于欧战初年的。当非战主义、平和主义、人道主义、民主主义、国际主义的文士们,借了杂志《行动》(Aktion)以及别的,对于战争和当时的政治,发表绝对底否认的意见,更进而将从战争所唤起的人生问题,用于文艺底作品的时候,政府是根据了战时检阅法,禁止着非战论和这一流的文艺的,因此这新文艺,只得暂时守着沉默,而几个文士,便将原稿送到中立国即瑞士去了。那时瑞士的士烈息,有抒情诗人锡开勒(René Schikele)所编的杂志《白纸》(Die Weissen Bl?tter),正在作其时的危险思想家的巢穴,同市的书肆拉息尔公司,又印行着《欧洲丛书》(Europ?ische Bücher),以鼓吹表现主义和非战论。待到千九百十八年,战争的终结及革命,这也就能在德国文坛上公然出现,满天下的青年文士,也都翕然聚集在这旗帜之下了。表现主义的杂志,除上述的两种外,还有《新青年》(Neue Jugend),《现代》(Der Jüngste Tag),《艺术志》(Kunstblatt),《玛尔萨斯》(Marsyas)等,此外属于表现主义的创作和关于表现主义的评论,也无月不有,于是这主义,便成了现时德国文坛的兴味,评论,流行的中心。
非战论者,是对于战争的背景的物质文明,机械底世界观,唯物论,资本主义等的反抗。积极底地说出来,则就是精神和灵魂之力的高唱;自我,个性,主观的尊重。评论表现主义的《戏曲界的无政府状态》(Anarchie im Drama)的作者提波勒特(Bernhard Diebold),将这思想讲得最分明。他说:
“‘精神’(Geist)这句话和‘灵魂’(Seele)这句话,在现代受过教育的人们的日常用语上,几乎成了同义语了,但这是不足为奇的。因为至今为止,精神几乎仅在称为‘智性’(Intellektualit?t)这下等的形式里活动。智性者,是没有观念的脑髓的作用,就是没有精神的精神。而灵魂则全然失掉,在日常生活的机械的运转上,在产业战争上,在强制国家里,成为毫无价值的东西了。各人是托辣斯化的收益机关上的轮子或螺丝钉。组织狂使个性均一。事务室,工厂,国家的人们,不过是号数。是善是恶,并不成为问题,所重的只是脑和筋肉的力量。英、美式的“时光是钱”(time is money)和贪婪者的投机心,支配了教育。古代的善美的伦理,从文明人要求美和德;在中世,是要求敬神和武勇,古典主义是要求人道。但现今的人,在社会生活上,所作为评价的标准者,却唯在对于产业战争是最有力的武器的智力。……”
“科学仗着显微镜,实验心理学仗着分析,自然派的戏曲家仗着性格和环境的描写,以研究或构成人物,但这是称为‘人’的机械,不带灵魂的。于是在机械底文化时代的学者和诗人间,便全然失掉了灵魂的观念,而精神和灵魂,也就被混淆,被等视了。”
“精神者,外延底地,及于万有的极限,批判可以认识的事物,形成形而上学底的东西,排列一切,以作知识。其最为人间底者,是伦理情感(Ethos)及和这同趋于胜利的道德底自由的意志。”
“灵魂者,是内包底地,及于我们心情的最暗的神秘,和肉体作密接的联合,而玄妙地驱使着它。因为感情的盲目,灵魂是不能认识的,但以无数的本能,来辨别爱和憎。灵魂是观察,歌咏——透视一切人间的心,听良心的最深的声音和主宰世界者的最高的声音。灵魂的最贵者,是以爱为本的献身,其最后的救济,是融合于神和万有。……”
“灵魂虽然厌恶道德上的法则(戒律)和要挟其生活的律法,鄙弃意思的意识性,但对于艺术家所给以铸造的精神底形式,是顺从地等待着的。精神则形成灵魂所纳其鼓动之心的理想的肉体。”
“立体主义和建筑术和走法(音乐的形式,)古典派和形式和噶来亚哲学的存在(Sein),活动底信仰和伦理感情和意思,——凡这些,大抵是出于精神的。”
“表现主义和抒情的叫声和旋律和融解的色彩,罗曼派和表现和海拉诘利图哲学的发生(Werden),圣徒崇拜,为爱的献身,——凡这些,大抵是出于灵魂的。”
写法太过于抽象底了,但提波勒特的精神和灵魂的区别的意思,恐怕读者也懂得大概了罢。只是表现派的论客和作家,却未必一定有精神和灵魂的区别。不但如此,并且还有没却了理性和智性,恋爱和色情,感情和感觉的区别,而喜欢驱使色情和兽性的作家(如戏曲家凯撒,哈然克莱伐等,又如歌咏色情的发动及其苦恼的年青的抒情诗人等为尤甚。)但要而言之,隐约地推崇着心灵,精神,自我,主观,内界等,是全体一致的。曰:“真的形成了人类的是什么呢?惟精神而已。”曰:“惟精神有主宰之力。”曰:“惟万能的精神,无论怎么说,总是主宰者。”曰:“灵魂和机械之战。”曰:“超绝者的启示。”也有陈述精神的超绝性的;也有称道斐希德一流的自我绝对说的。这些言说之中,种种的哲学底概念和心理学底知识的误解,混同,一知半解等,自然是不少的罢,但就大体的倾向而言,似乎不妨说,颇类于德国哲学的唯心论(Idealismus)。在这一点,则表现派的世界观,乃是一世纪前的罗曼派的世界观的复活。因此他们之中,也有流于神秘教,降神术,Occultismus(心灵教)的。而近代心理学所发见的潜在意识的奇诡,精神病底现象,性及色情的变态等,尤为表现派作家所窥伺着的题材。又,尼采和伯格森的影响,则将现实解作运动,发生,生生化化,也见于想要将这表现出来的努力上。画流水,河畔的树木和房屋便都歪斜着,或者画着就要倒掉似的市街之类,就都从这见解而来的。于是也就成为舞蹈术的尊重了,如康定斯奇(W. Kandinsky),就说:“要表现运动的全意义,舞蹈是唯一的手段。”
表现派是开首就提倡非战论,平和主义,国际主义的,则内中有许多民主主义者和社会主义者,自然不消说。在少年文士之间,仰为表现主义的先驱者的亨利曼(Heinrich Mann)和讽刺家斯台伦哈谟(Sternheim)的非资本主义,非资产阶级主义,是其中的最为显著的。但文艺之士,往往非社会底,个人主义底倾向也显著。曼和斯台伦哈谟,虽憎资产阶级如蛇蝎,而他们却并非定是社会主义者。如曼,也许还是说他是个人主义者,唯美派,颓唐派倒较为确当罢。如杂志《玛尔萨斯》,则宣传着“对于社会底的事物的热烈的敌意,”以为新艺术的公众,只有个人,即竟至于提倡着孤独主义(Solipsismus)哩。
以上是表现派的世界观,人生观,社会观的一斑。我还想由此进而略谈他们的艺术论。
表现主义(Expressionismus)云者,原是后期印象派以后的造形美术,尤其是绘画的倾向的总称。这派的画家,是和自然主义或印象主义(Impressionismus)反对,不甘于自然或印象的再现,想借了自然或印象以表现自己的内界,或者竭力要表现自然的“精神”,更重于自然的形相的。但到后来,觉得自然妨害艺术,以为模仿自然,乃是艺术的屈服及灭亡,终至如《印象主义和表现主义》的作者兰培格尔教授所说那样,说到自然再现(或描写)是使艺术家不依他内底冲动,而屈从外界,即自然,是将那该是独裁君主的艺术家,放在奴隶的地位的。抛开一切自然模仿罢,抛开生出空间的错觉来的远近画法罢,艺术用不着这样的骗术。艺术的真,不是和外界的一致,而是和艺术家的内界的一致,“艺术是现(表现),不是再现”(Kunst ist Gabe,nicht Wiedergabe)了。印象派的画家,是委全心于自然所给与的印象的,而表现派的画家,则因为要遂行内界表现的意思,便和自然战,使它屈服,或则打破自然,将其破片来凑成自己的艺术品。虽说是印象派的画家,但将自然的材料,加以取舍选择的自由,当然是有的,然而表现派的画家,则不但进而将自然变形,改造,如未来派(Futurismus)和立体派(Cubismus),还将自然的物体,或则加以割开,或则嵌入几何学底图形里。
这以表现意思为本的自然的物体的变形和改造,不但在中世时代的宗教艺术,日本的绘画,(称为表现派的始祖的Van Gogh,也是日本的版画的爱好者,由此学得的并不少,)东洋人,尤其是埃及人和野蛮人的创作物上,可以看见,在孩子的天真烂漫的绘画和手工品里,是尤为显著的。但在这些古代艺术或原始艺术的作品上的自然物体的改造或和自然的不相象,是无意识的,或幼稚的,或者由于写实伎俩的缺乏,即技巧上的无能力的。而近代的画家,则是意识底,是故意的。这故意不觉得是故意,鉴赏者忘其所以地受了诱引,感得了创作者所要表现的精神,则完全的表现主义的艺术,才算成就。艺术若并非自然的照相,不问其故意和无意,本不免自然的改造或变形。而谓一切艺术,是艺术家的内界的表现,也是真理。然而内界,即无形的精神,是惟有借了外界,即有形的物体,才被认识或感得的,所以在有形物体的变形或改造上,也自然有着限度。倘是借为口实,以遮掩艺术上技巧上的无能力那样的自然的变形或改进,那就不妨说,是已经脱离了艺术的约束的了。
其次——最要紧的事,是表现派将他们所要表现的“精神”(心灵,灵魂,万有的本体,核心,)解释为运动,跃进,突进和冲动。(前述参照)“精神”是地中的火一样的,一有罅隙,便要爆发。一爆发,便将地壳粉碎,走石,喷泥。表现派的作品是爆发底,突进底,跃动底,锐角底,畸形底,而给人以不调和之感者,就为此。自然物体的变形和改造——在有着真的艺术底,表现底冲动的艺术家,也是不得已的内心的要求。
至于文坛上的表现派的主张和倾向,那不消说,是移植了美术界的主张和倾向的。文坛的表现主义者们,就想将画家所欲以色彩来做的东西,用言语来做。他们是和自然派,印象派正相反的极端的主观主义者。他们是“除去求客观底价值的一切,形式者,不过是表现的自然底态度。而这表现,则无非是在客观底外界的最内者(主观)的必然的映写,从了主观底法则,生长着的有机体的活动的表面,是从炽热的核心出来的温暖而有生的气息,是 Protuberanz(日蚀尽时的边缘的红光。)“唯感情的恍忽(Ekstase),唯作用于本身心灵的飞跃力的反动,才造新艺术。”“诗的职务,在使现实从它现象的轮廓脱走,在克服现实。但这并非就用现实的手段,也并不回避现实,却在更加热烈地拥抱现实,凭了精神的贯穿力和流动性和解明的憧憬,凭了感情的强烈和爆发力,以征服,制驭它。”那崇尚主观,轻视现实之处,表现主义是和新罗曼派相象的,但和新罗曼派之避开自然不同,表现主义却是对于现实的争斗,现实的克服、压服、解体、变形、改造。表现派又排斥象征。他们是在搜求比起“奇怪的花纹”似的象征来,更其强烈,深刻,有着诗底效力的简洁,直截,浓厚的言语。这也是和新罗曼派的倾向之一的象征主义不同的地方。既然是表现出这样的主观状态,感情的爆发,狂喜,恍忽的言语,则其破坏言语的论理和文法,(许多表现派的抒情诗和斯台伦哈谟的文章里,是省去冠词的)。终至于以没有音节的叫声,孩子的片言和吃音(杂志《行动》上,就有吃音派〔Stammler〕的诗人。)之类的东西,为最直截,最完全的主观的表现,也是自然之势了。有着这样的主张的一派,曰踏踏主义(Dadaismus),那运动也起源于战事勃发的时候,发宣言,印年报,设俱乐部,盛行宣传,但我还没有详知其内容,所以这里且不讲。只是认真的,艺术底的表现主义者,却拒斥着踏踏主义,但这是不彻底的,是矛盾的。要而言之,表现派的表现手段,即言语所易于陷入的弊病,是正如一个批评家所言,是夸张癖,“极端癖”(Manierismus des Extremen)。其实他们的文章也太强烈,太浓厚,至少,在我们外国人,是很有难于懂得的地方。
恍忽的表现,大抵是抒情诗的领域,但表现主义在小说上的立足点是怎样呢?关于这事,且译载一节忽德那的论文罢:——
“千九百年顷的小说家们,是以叙述和描写,为自己目的的,但新时代的小说家的艺术,则常有一种目标。这目标,并非先前似的是艺术(l’art pour l’art),而是生活(Leben),要进向和存在的意义相关的永远的认识去,文学要干涉人生,即要对于人生的形成,给以影响。”
“旧小说家想由他的著作,给与兴味和娱乐,新小说家则想给与感动,且使向上。前者描写外底现实,后者改造实在,而完成高尚的现实。”
“自然派和写实派因为要曝露人间的机制,探究使它发动的诸原动力,即刺激和神经和血,所以解剖人间。他们从事于心理研究,供给心理学的参考材料,他们所显示的,是以人为环境即特殊的境遇和国民底气候的奴隶。但他们将实在解释为赋与的,不可动的,不能胜的东西。他们的著作是现实的描写,是世界的映象。”
“新诗人将人放在著作的中心。惠尔茀勒(Werfel)大呼曰:‘世界始于人!’然而新作家所要给与的,不是心理学,而正是心。并不想发心灵的秘密,而以心灵的发展为目的。他们并不叙述个人的受动状态,而使人行动。在自然派,人是艺术的客体,而在表现派则是主体。就是,人行动,反抗现实,和现实战斗。”“人不是被造物,而是创造者。”
“先前的小说和故事的精神,只在样式(作风),现在的创作的精神,则是诗人的主义和信仰,现代的新进作家的这思想,是在战争的艰难时代,成熟于苦恼之中的。这是对于灵魂之力的信仰。而且(不以一切惨虐的经验为意)是对于仁爱的宗教,地上的乐园,人间的神性的信仰。”
这人道主义,以及跨出文艺的领域,要成实行的倾向,称为“行动主义”(Aktivismus, Aktualismus),是表现主义的显著的特色之一。也有根据了这人道主义,活动主义和超物质主义,心灵主义,来论述表现主义在教育上价值之大的。新到的一种日报上,还载着对于主张用表现主义于地理学上的效果的一部书的评论。
表现主义在德国文坛和一般思想界的势力,现在正如燎原之火一般。表现派的诗歌,绘画,雕刻,音乐,到处惊着人目。在美术,尤其是在绘画上的表现主义,听说已为有教养的人士所理解,所赏鉴了,但在野草很多的文坛,却还未必一定彻底。有人说,将来的大文艺,是必在表现主义的原野上结果的,而又有人则以为表现主义已经临近了没落的时候。还有一种显著的见解,是将表现主义当作病底现象看。有名的瑞士士烈息的心理分析学者斐斯多(Dr.O. Pfister),曾在所著的《表现派绘画的心理学底及生物学底根柢》上,叙述着自己做了主治医生,所经手的忧郁症的病人,即一个出名的表现派画家的心理分析;于是依据了那结果,将表现主义断定为精神上艺术上的病底现象。当医治这病人的期间,他曾经要他画过几回画,但全象孩子的涂鸦一般。待到详细检查了各部分,彻底底地行了心理分析之后,才知道无论那一张画,都是含有意义,表现着一种心底状态的表现主义底作品。凡所画的人物,无不歪斜,楚酷,支离灭裂,显着悲惨,残忍,悒郁,凄怆的表情。而大半是他的爱妻的肖像。病人也画了主治医生的肖像,但其支离灭裂也相同。并且画出奇怪之至的自画像来。批评道“杰作”,“可怕的深邃。”据病人所自述,则他是在非常的逆境里,前途绝无希望,为爱妻所弃,为人们所憎,为一切的恶意和暴力所迫害,在所有的恶战苦斗上受伤,受苦。虽然如此,但对于“和他的真自我相等的一种理想”,是抱着热烈的憧憬和愉快的希望的。这就是说,他想仗着绘画,表现出这鳞伤的心底状态来,聊以自解。斐斯多更聚集了别的类似之点,归纳之而得一个断案。那是这样的——极端的表现主义的真髓,是艺术来描写他的心底状态。然而一切艺术家,尤其是表现派的艺术家,乃是苦恼的人们;大抵是和家族,社会,国家等相冲突,在现实界站不住了的人们。艺术家想逃脱这苦恼,但那手段,目下是逆行(Regression)。逆行云者,就是回到先前的发展状态去。譬如算错了烦难的计算的人,再从头算过一回似的。凡精神底地入了穷途的人,倘再要前进时,一定遵这逆行的过程,大概又归于小儿状态。这逆行和在精神病人的不同之处,病人是永久止于小儿状态的,而这却相反,一旦达到或一地点的复归,便入了恢复期,而进行(Progression)又开始了。“从苦楚的经验得来的被外界所推开了的认识的主体,逃窜于自己的内部中,而将自己放在世界创造者的位置上。表现派艺术家的非常的自尊心,并不是自负,乃是心理上有着深的根柢的体验,也是对于被现实界所驱逐而成了孤独的人格,防其崩坏的必要的手段。”画出将要倒坏似的房子来的艺术家的灵魂,是也在将要倒坏的状态的。
以上,真不过是斐斯多的意见的一斑,但要以此来说明表现主义的文艺上的现象的全部,却未免太大胆,太小题大做了。况且精神病学者是从仑勃罗梭、梅彪斯等起,就有将异常的精神现象,只是病理学底地来解释的倾向的,斐斯多也不出此例。大约斐斯多是以为艺术的理想,只在自然的忠实的模仿或自然之真(Naturwahrheit)的罢?对于体现着表现主义精神的中世的宗教底艺术品和日本画,他莫非也用病底现象来解释么?这且勿论,惟他将表现主义看作精神底逆行的现象,却是有趣而适切的见解。表现主义者们,是将近代的物质底文化和由此而生的艺术,看作已经碰壁,已经破产了的,所以他们背过脸去,向了为文化和艺术本源的精神及灵魂逆行,想以这本源为出发点,更取了新的方向而进行。是从新的播种,是世界的再建,改造,革命。正如十八世纪及十九世纪的文艺革新运动,高呼“归于自然”一般,他们是高呼“归于灵魂”的Stürmer und Dr?nger(飙兴浡起者)。懂得了这意思,这才明白表现主义在文艺史上的意义的。
在德国文坛上的表现派文士,非常之多,说新进文士几乎全是表现派,也可以罢。抒情诗则锡开勒,惠尔茀勒,勃海尔(Becher),蔼仑斯坦因(Ehrenstein),渥勒芬斯坦因(Wolfenstein),克拉蓬特(Klabund)等。戏曲则哈然克莱伐(Hasenclever)凯撒(Georg Kaiser)两人为巨擘。都是才气横溢的少壮诗人,这数年间,发表了十指有余的著作了。近时则望温卢(Fritz von Unruh)之才,为世所知,听说其声誉还出于老蒿普德曼(Karl Hauptmann)之上。此外,还有斯台伦哈谟,约司德(Johst),珂仑茀耳特(Kornfeld)以及死于战事,世惜其才的梭尔该(Sorge)等。小说则有蔼特勖密特(Edschmid),凯孚凯(Kafka),华勒绥尔(Walser)等。就中,蔼特勖密特的《玛瑙球》(Die achatenen Kugeln),是极出名的,他的关于表现主义的论文集,也为文坛所重。此外,新诗人的辈出,几乎应接不暇,仿佛要令人觉得来论表现主义,时期还未免有些太早似的。现在且暂待形势的澄清,再来作彻底底的研究罢。
(译自《现代的德国文化及文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