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入可能出问题的地方咱们都说完了，继续说说收入的抵减项。”

“主营业务成本，刚才咱们交代过了，这里面包括料、工、费。工和费因为所占的比例不大，所以对大局的影响也不大，关键问题在料上。”

“咱们还是举个例子来说。之前我看过一家民营企业，很传统的生产制造型企业。因为缺少系统的管理报表，所以老板只能给我一份外部报表，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税务局报表，这份报表不用看自然是亏损的。我又看了一下资产负债表，关注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就是这家公司的存货余额是负的，这个我之前没有见过，我想它的生产成本结转应该是有问题的，于是我看了一下它的生产成本结转流程。认真学习完之后我表示很受教，原来这家企业为了让主营业务成本看上去更大一些，每次都双倍结转销售成本，但是销售的速度远远低于结转的速度，所以期末的存货余额就出现了这样滑稽的局面。事实上我去仓库看了一下实物，还有大批存货放在那里等待结转。”

“刚才这个例子其实是个相反的例子，那是因为财务报表是用来应付交差的，不是用来上市融资的。如果报表的目的是后者，那么主营业务成本不应该是高报，而应该是低报。”

“这和我们讨论的下一个招数有关，行业毛利率的比较和分析。”

“行业毛利率是说，每个行业都应该有一个合理的毛利率范围，在此上下浮动10%，算是合理的浮动，浮动超过30%，算是异常的浮动。当然，任何行业还可以继续细分，咱们拿大家都熟悉的行业说吧，比如餐饮行业，其实还可以细分为火锅行业、西餐厅行业、西式快餐行业、中式快餐行业、传统中餐行业等等。如果您在一家目标企业面前，对它的毛利率不是太确定，那么您可以了解一下这个行业大致的毛利率水平。了解的渠道很多，花些钱就可以买到行业分析报告，里面的数据虽然不敢说都真，但是至少比自己拍着脑袋想出来的稳妥一些。”

熊妈妈插话说：“其实要是打算投资自己干过的行业，对大概的毛利还是有了解的。我要是投资烘焙行业，基本上什么企业都骗不了我。不过我自己都干这个了，我为什么还要投资这个行业啊。”

“哈哈，这是您自己说的嘛。既然是投资，当然是要多了解各个行业的情况。不过也不是不能投资自己熟悉的行业啊，您可以横向收购呀！咱们不是讲过吗？”

“说实话我还是不喜欢搞收购那一套，我也不喜欢连锁加盟那一套。最近一年总有人打电话给我问我加盟的事情，后来我实在太烦了，都推给孙总了，让她去烦吧。哈哈。我也没想着成长为商业巨子、亿万富翁什么的。现在店里的情况不错，我就很知足啦。我看那些加盟店，能做好的可不多，很多人只想着赚钱，谁会真的把店当成自己的孩子？”

“嗯，我觉得您这个态度也没什么不对的。不过做生意就好像过日子吧，有的人喜欢量入为出，有的人喜欢超前消费，有的人喜欢宅在家里，有的人就不爱回家。只要是适合自己，自己觉得舒服的，我觉得都对。”

“好啦，咱们接着说费用。中国企业的费用分得都比较粗放，对于企业家来说，反正是花出去的钱，不需要规划得那么精细。而且传统意义上的中国报表，也没有把费用科目分得很细致。西方人精细一些，美国人编的管理报告，有的管理费用都要按照费用的性质分出几十种来。这样有个好处，其实对管理层来说，还是有必要了解一下费用都是从哪里出去的。有些情况是，不了解的时候可能没觉得怎样，一旦了解真相，可能真是会吃一惊。”

“通常情况下，企业的费用分为三大类：第一类叫运营费用的也有、销售费用的也有，基本上是对外的和经营有关的费用；第二类是管理费用，基本上是对内的和经营有关的费用；第三类是财务费用，和企业银行借贷相关的费用（有时候体现为利息收入）一般都归集在这个科目下面。”

“费用和成本一样，当面对投资人的时候，费用列示的目的是越低越好，这样对应的利润才能更高一些。”

“和费用相关的，需要注意的问题，是一个费用归类的问题。有些企业会有与研发相关的研发费用，对于研发费用应该放到哪里的问题，值得咱们说一说。研发费用在研发成功的时候，可以进行资本化，计入资产的。咱们还是举个例子来说。”

“还比如酥园吧，在2019年的时候，您打算研发一款自动检测面包烘焙状况的软件。您组建了一个团队，从北大请了两个博士、三个硕士，还建立了一个实验室。”

熊妈妈见缝插针地发表意见：“那个软件早就有了，也不用建一个实验室来开发。连我都知道它的原理是什么。”

“哈哈，好吧好吧，这款软件还能算命和消毒，所以需要高精尖的科技人士和先进的实验室。咱们的重点不在这里，您的计划是在2020年度把这款软件设计出来，钱可是要从现在就开始花了。按照会计准则的要求，哪部分钱可以计入无形资产的价值，哪部分钱只能计入当期费用，而不能计入无形资产呢？您有什么想法吗？”

“啊？原来花的钱还不能全都计入无形资产啊？我之前倒是知道一点，但也一直都以为是可以全都计入资产的。”

“咱们单独拿出这个问题来说，就是为了纠正这个错误的观点。当然，有些企业是有意的，就是把所有与研发相关的费用全都资本化，这样当期的费用可以大幅下降，利润自然就上去了。”

“你这么说之前我还真没往那个方向想，现在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个道理哈。”

“那可不。能往资产类科目里面放的费用不多，无非是下面几种情况：

“（1）已经无法收回的其他应收款，账龄已经很长，应该作为坏账核销；

“（2）已经无法收回的应收账款，账龄已经很长，应该作为坏账核销；

“（3）闲置、冷背、长期没有移动的存货或者固定资产；

“（4）挂在在建工程，转为固定资产或无形资产的，但是应该费用化的项目。

“上面列示的四种情况中，前三种很好理解吧，只有第四种稍微费思量，所以我专门解释一下。

“《企业会计准则第6号——无形资产》对这种情况是这么规定的：

第八条　企业内部研究开发项目研究阶段的支出，应当于发生时计入当期损益。

第九条　企业内部研究开发项目开发阶段的支出，同时满足下列条件的，才能确认为无形资产：

（一）完成该无形资产以使其能够使用或出售在技术上具有可行性；

（二）具有完成该无形资产并使用或出售的意图；

（三）无形资产产生经济利益的方式，包括能够证明运用该无形资产生产的产品存在市场或无形资产自身存在市场，无形资产将在内部使用的，应当证明其有用性；

（四）有足够的技术、财务资源和其他资源支持，以完成该无形资产的开发，并有能力使用或出售该无形资产；

（五）归属于该无形资产开发阶段的支出能够可靠地计量。

“那么怎么判断研究阶段呢？”

“《企业会计准则第6号——无形资产》第七条规定：

企业内部研究开发项目的支出，应当区分研究阶段支出与开发阶段支出。

研究是指为获取并理解新的科学或技术知识而进行的独创性的有计划调查。

“比如说您在正式开始开发之前，可能要先搞一个可行性研究，这个是要花钱的，比如差旅费啊、请专家评估啊、请专业的公司调查啊，这些都算研究阶段的费用。”

“正式的开发之前，您请的北大的老师们可能要先做一些数据分析，进行内部讨论，确定项目的框架、时间节点。这个时候您需要支付的咨询费用和其他乱七八糟的费用也算是研究阶段的费用。”

“您请的这个团队先做了一个模型来验证他们的想法，进行了一些初步的测试来验证他们的想法，这些活动产生的费用也算是研究阶段的费用。”

“等上面这些工作都做完了，老师们开始工作了，比如数据采集啊、系统搭建啊、数据的录入和测试啊、安全性的防护啊，这一阶段由于进入了实质性的开发阶段，那么相关的费用才能计入资产。”（注意，美国通用会计准则和国际财务报告准则对此规定的规定差不多，相关补充描述参见——Part　3中“无形资产真的无形吗”一节。）

“我的妈呀，这也太复杂了，这个需要分得那么细致吗？想计入资产点儿东西要是这么费劲，那还不如干脆都费用化算了呢。”

“实务中对企业其实要求的没有那么严格，有个基本判断就行。其实防范的也是很多企业故意把很多根本不会生成资产的费用项目也藏到资产里面，从而虚增利润。我看过一家采石场的报表，他们有一个采矿权的无形资产，很自觉地把所有的费用都放了进去，包括招待费，还有买鞭炮的钱。这些费用都应该记入当期损益，不能作为无形资产的成本。”

“除了上面讲的这些费用，还有一些非正常性损益，就是我们常说的营业外收入和营业外支出。有这么一种情况，有些企业的营业外收入比较不稳定，常常出现大额的波动。因为营业外收入也会影响利润总额，所以作为财务报表的分析者和使用者，也需要小心一点。我也举个例子来说明一下，之前我遇到过一家企业，做什么行业的就不说啦。这家企业在2018年的时候获得了一笔政府补贴，补贴是用来鼓励企业自主研发产品相关的专有技术的，这样的补贴一般会有附属条件，即只能专款专用，虽然款项是一次拨付的，但是也需要做一些研发工作，最后要有成果。补贴发下来的时候大家当然都开心，没什么好说的，当年研发项目也做了，也有了一些技术成果，看起来算是不错的结局。没想到2019年企业的效益一下子出现了滑坡，主营业务收入较之上一年有不小的回落，企业不能在主营业务收入上有所作为，只能打营业外收入的主意，打算把2018年获得的这笔政府补贴对应的营业外收入确认到2019年去。钱是在2018年进来的，怎么能在2019年确认收入呢？”

“原来企业一见改变不了现金流，只好改变信息流，打算把2018年完成的项目转移到2019年去。这是一个典型的人为操作非主营业务收入的例子。”

“光说了例子，我怎么才能看出来啊？”

“这个光看报表不行，得深入企业中，我有这么一个浅薄的心得，只要是后来做出来的，就不要发愁没有破绽，假的就是假的，怎么都是假的。”

“你别说，你这话有点像当年我师父说的话，还真有几分禅意。”

“是啊，妈，修佛即修心，做生意也是修心。道理本来就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