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汉口,情绪就更加不可遏制。为了防止“阻力”,他没有马上提出要游泳,而是让省委书记王任重安排开几个会和参观工厂等活动。看他又是开会,又是参观的,连我都以为并不真想游了!谁知这都是他整个“预谋”中的一个前奏!
这一天,在省委领导的陪同下,到了汉口棉纺厂。该厂离长江边不远,参观后就提出到长江边去,一到那儿,就对我说了:“银桥,我们总算到长江了,准备一下,游!”
尽管在广州时就早有意思,可我还是不相信这会是真的,于是,仍吃惊地反问:“主席,您真的要游长江啊?”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他觉得我的口气有点不投机。
这么大的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到随同而来的罗瑞卿、汪东兴、王任重等领导那里,及时作了汇报。
“这怎么行!长江是中国第一大天险,水情极为复杂。别看江比海小,可江比海险百倍呀!不行不行,要是主席出了什么意外,我们无法向党中央和全国人民交代,决不能让他去!”几位领导的意见完全一致。
“主席,我已经把您的指示给几位领导汇报了,可他们坚决不同意您去游长江。”
“为什么?”
我便把罗瑞卿、汪东兴、王任重的话说了一遍。
“噢,好,看来阻力还不小呀!”笑呵呵地说道,似乎觉得他们的话不值得大惊小怪。“长江是世界四大江河之一,又是中国的第一大河流,不游它,我对不起中华民族哟!”
瞧他说的。我太了解的脾气了:他认准了的事是很难有人拉得住、说得服的。我急得直抓头皮。正巧,的“大警卫员”罗瑞卿来了。
“主席,我是不同意您游的!我是您的大警卫员,我要对党和人民负起责任。您去游长江我负不起这个责任哟!”罗瑞卿说。
“你可以不负这个责任么!”回敬道。
罗瑞卿没有退缩:“那也不行,这是党和人民交给我这个大警卫员的任务。”
的脸倏然变得难看了:“什么‘大警卫员’,你去‘警’国民党好了,不要来‘禁’我游长江!”
罗瑞卿一怔,他跟随几十年,还没有听过一回这样跟他说话。事关大局,罗瑞卿也丝毫不让步:“主席,这不是您个人的事情,游长江这么大的事要组织研究,组织上是不会同意的。”
“什么什么?”烦躁地将手在胸前一划,大声说:“你们无非就是怕我死在你那个地方么!你怎么知道我会淹死?”
罗瑞卿吓了一跳,连连摆头:“主席,我不是那个意思。保护您的安全是党和人民交给我的神圣使命,不允许我有半点差错。所以,我是不同意您冒这个风险,哪怕是一点风险也不许有。”
冷笑道:“哪里一点风险没有?坐在家里,房子还有可能塌么!”
一个行伍出身的公安部长,嘴巴子哪里斗得过一个伟大的思想家、理论家。罗瑞卿见发火了,便退出的屋,临到门口时,他朝我使了个眼色。我知道,他要我不惜一切代价挡住,否则拿我是问。这时,我这个卫士长是要听罗瑞卿的话而不是的话。在某种场合,没有罗瑞卿的同意,我们卫士就得用比钢铁还要坚硬的城堡将紧紧保护住,因为的决心和个人意志常常比钢铁还要坚强。
罗瑞卿前脚走,汪东兴、王任重等后脚就到。
“你们,你,都是些屁话!蠢!”发怒了,他不容别人随意改变他的主张。一旦问题发生对立状态,从不认输,一直到赢了才罢休。今天就是这样。他发怒时,就是这样骂人的。
以罗瑞卿为首的“不让”统一战线始终不让步,包括我们这些卫士在内。
看看罗瑞卿这个“大警卫员”,又瞅我们这些小警卫员,知道自己失去了支持。于是,他重重地盯了我们一阵子,便想出了一个高明的策略。
“既然你们都说长江不能游,那好,韩队长,你给我去实地考察一下,看看长江到底能不能游!”
老韩是中央警卫团的一中队队长,也是的警卫中队长。他当然也是游长江的“反对派”。在沿江考察中,他询问了一些人,这些人都说不能游,因为长江的漩涡太多太多。老韩自然很高兴听到这些话,于是回来把这些群众说的话讲了一遍。
听了脸马上沉了下来,眉头一紧,问:“你下水了没有?”
韩队长可没想到这一招,怔怔地半天说不出话:“我,我没下水。”
“没下水你怎么知道不能游?你到底干什么去了?”怒气冲冲,仿佛他游长江的所有“阻力”都来自这韩队长的不可信情报。老韩憋红了脸想解释,猛地一挥手,大声喝道:“你不要说了,下去,你去吧!离我远远的!”
“去,叫孙勇来!”对一名卫士说。
孙勇是我的助手,前卫士长,主要负责外围警卫。他身材魁梧,游泳游得好。声严色厉地对他说:“你给我再跑一趟,看看长江到底能不能游,越快越好!”
“是。”孙勇二话没说。自然,他不再像老韩那样听别人怎么说了,一到江边他就下了水。
“报告主席,我看没问题,完全可以游!”
高兴了,说:“这就对了么,要知道梨子的滋味,就要亲口尝一尝。”顷刻,又把声音提高了一倍,他是故意说给那些“反对派”听的:“谁说长江不能游?孙勇不是游了吗?”
孙勇这一游,游长江便成了一半事实,谁也无法阻拦了。这可忙坏了湖北省委的王任重他们了,又是找护泳的,又是查探水情的,折腾可不轻。
虽然感到自己总算赢得了游长江的“战略胜利”,但心头对那么多人反对他还耿耿于怀,在游长江之前,他对我说:“这个老韩哪,不讲真话。他没有下水体验就说不能游。”
排除了“阻力”的,兴致勃勃,跃跃欲试。那天,游之前是先登上了省委备好的一艘客轮,下水地点选在准备建武汉长江大桥的桥墩处。
我陪在客轮的一间小屋里换游泳裤。换好后,我自己也脱下了原来身上穿的衣裤。这个时候,我发觉在上下打量着我,眼睛落在我的腹部便停止了。我有些紧张地自己瞧了起来。
只听一本正经地说:“银桥啊,你已经比较伟大了,发展下去就比我伟大了。”
我听后吓了一跳,心想:我哪敢与主席比伟大呀!决不敢,而且发誓连想都没想过。
看我紧张的样,笑着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肚皮:“你这里伟大呀,快可以跟我媲美了!”
我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并一个立正,赶忙收腹,可还是不理想,因为我的背也有点驼了,还真有点朝身材方向发展哩!
又拍拍我的肩膀:“你得直起腰来,背不要驼着。看你,快随我了……”
我羞涩地摸摸后脑勺,说:“岁数不知不觉就大了,可我是一辈子也作不出主席那么大的贡献呀!”
“才到而立之年就这么泄气?我老了,你还是大有前途的!”又拍了拍我的肩膀,“走,我们到长江里比试比试!”
我们来到江上,看到湍急的长江,确实心有胆怯之感,并为捏着一把汗。王任重同志在轮船上指指正在打桥墩的地方,对我们说,因为水流过急,大桥中间的第三个孔桥墩好几次被急流冲垮。听了这话,我们更为担心。然而,这种担心是多余的,以其伟大的胆略与惊人的魄力,从容地从客轮上顺着软梯开始了他六十二岁时的一次伟大征服。为了防止意外,一中队的警卫人员先已下水在等候之中。好水性的孙勇在前面领着,我在后面紧跟着。
长江的水果然不同于北戴河的海水,也不同于湘江的湍流。我们一下到水中,就仿佛一片轻飘飘的竹叶,呼的一下被急流冲出十几米,也毫不例外。转眼间,我们已漂出了几百米之远,后边的护游队伍没能赶上,急得罗瑞卿、王任重直跺脚。我侧头看了看岸头,那更是了不得,成千上万的群众,喧声之大,几里外都能听得到。那巨大的人流,随着的游踪,也在躁动、奔跑。我见不少年轻人一边嘴里喊着什么,一边沿着江岸,平行着与我们向前奔跑着,好像要抓住那一泻几百米的长江水,或者是一旦看到出现险情,便会用血肉筑成拦江大坝来保护自己的领袖。
我们水中的人被岸上的群众壮观的场面所激动,岸上的群众又为水中的的伟大胆略所激动。于是,大江的岸上岸下,构成了一幅令人永生难忘的动人场面。
“走开!走!让他们都走开!”大概也受了这种场面的感染,越游越兴奋,见附近有保护他的小木船在向他靠近,便大声下令道:“不许那些船靠近我们!”似乎那样就大煞风景。
我见小木船无可奈何地离我们远去,船头上还有一个摇摇晃晃的女同志。是的,我看清楚了,是摄影的侯波女士。算她勇敢和立了一功,畅游长江的那张在水中的照片就是她在这只小木船上照的。
在长江的游泳并不像我们开始想象的那样令人担忧。只见他如同平日散步一样轻松自如,并不时地和我们说说笑笑。我们卫士和警卫人员也从他的谈笑中获得了巨大精神力量。大约游出里,忽然对我说他要抽烟。你们也许不相信,但就是这样做的。游长江,对许多人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而对一般的游泳健将来说,谁也不敢粗心大意。不同,越是在大问题面前,越是在难以想象的困境和惊心动魄的场合下,他越是镇静自若,表现出超常的惊人毅力和智谋。我赶忙招呼跟随我们的一只专供休息用的小船,取来烟卷,燃着后,递给。
的游泳水平极高,就在这汹涌的长江里,依然可以平展展地躺在江面上。我们看着他吸烟,看着那江水翻滚之中一闪一闪的烟火星儿,心里充满了敬意。这一次游长江前后也就是两个小时,我们顺流而下,大概游了十六里多。游完长江的,情绪高涨,兴奋不已。
上岸后,我们回到了东湖宾馆,似乎感觉今天的美中有一点不足,便对我说了一句:“老韩是个好人,工作忠心耿耿、兢兢业业,就这件事办得不对。”停了一会儿他又说:“他跟罗部长站一边,立场是好的,但说假话我不喜欢。你们以后都要说实话。”
的这句话给我印象很深。他一贯要求身边的工作人员说老实话,办老实事,做老实人。
这天,的精力似乎特别旺盛,游完长江不仅没休息,在一楼会议室召集了王任重、柯庆施、曾希圣等部分省委书记开完会后,又飞到北京接见外宾。临要接见外宾前,一边让我帮他整理衣冠,一边还手舞足蹈地说:“罗部长不叫我去游,我偏去,还不是去了吗?长江不也是中国的江么。我们一游就是十六里!银桥,记住,明年这个时间我还要去,把罗部长也拉下水。”说完,他兴奋地开怀大笑起来。直到他出现在外宾面前时,才恢复了领袖的那种特有的庄严神态。
“一生爱游泳,祖国的长江、珠江、邕江、湘江、钱塘江、富春江、青岛、北戴河等大江、大海中,他都游过泳。他爱水的情趣,伴随了他一生。五六十年代,每到一地,只要有条件的,他总要提出到江河中去过过瘾。我给你们举个例子。1959年6月下旬,回到了自己阔别了三十二年的故乡韶山。率我们一行是6月25日傍晚到的。非常激动,虽然表面上没有流露过多,但我们都看得出。一到韶山,他就到了自己家的‘上屋场’,细细看了一遍离别几十年的故居。这天夜里,一夜没合眼,写出了著名的《到韶山》诗篇,第二天一早,他拜谒了父母的坟地,并参观学校,与农民座谈,听说家乡建了个水库,他便要去。一到那儿,就说要游一阵子泳。水库水深且凉,但穿上游泳裤后‘扑通’一下就跳到了水中,他非常高兴地对我说:在家乡的水中游泳,就好比在床头睡了一觉。确实,他这次的游泳过程中,大多数时间里是采用仰泳,他老人家稳稳当当的真像躺在床铺上一样。
“晚年,他出去的机会不多了,而在游泳池那个地方一住十几年,也足以证明尽管他后来年岁大了,可爱好游泳的习惯始终没有改。据张玉凤等人介绍,就是在八十高龄时还坚持下水游泳。这就是我们的领袖。水,使他兴奋,使他运动,使他得到最好的休息;同时,水又给予他欢乐与精力,以及伟大胸怀和巨人的魄力!”李银桥这位随游遍祖国大江大河的卫士长,不无深情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