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魏得宠乱朝纲(1 / 1)

明史 蔡东藩 2032 字 2个月前

熹宗时,京城里流传着一首道士作的歌,其中有“委鬼当头立,茄花满地红”两语,“委鬼”两个字拼起来就是“魏”字,而“茄”字拆开,就是“客”字。原来熹宗有一个乳母,叫做客氏,本来是定兴县百姓侯二的妻室,生了个儿子叫侯国兴。她十八岁进宫,两年之后,侯二死了,客氏年轻轻就守寡,怎么能耐得住寂寞?况且她面如桃花,腰似杨柳,性情妩媚,态度妖**,与南子夏姬是同一流的人物。只不过在宫里哺乳,不能到外面去,朝夕相处的,无非是些宫女太监,就算她暗地里怀春,也找不到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人替她解闷。

事情凑巧,司礼监王安的属下有一个叫魏朝的人,他圆滑世故,深得熹宗宠爱,能够随时出入宫中。他见客氏貌美如花,便垂涎三尺,常常趁着空隙和客氏调笑,二人渐渐亲昵起来。熹宗长大后,早已经断了奶,但客氏仍然留在宫禁中服侍熹宗,只是职务比较清闲,没有从前忙碌。一天傍晚,客室正闲坐在房中,忽然看见魏朝进来,二人寒暄了几句,魏朝又故技重施去挑逗客氏,弄得客氏红潮上脸,恨恨地说:“你表面上是个男子,实际上还不是和我们妇人一样,何苦要这样呢?”魏朝嬉笑着说:“妇人就是妇人,男子就是男子,各不相同,不信你来验证一下!”客氏不信,伸手去摸他的**,谁知竟然和她家的侯二没什么两样。客氏不禁把手缩了回来:“哪里来的无赖,竟然冒充太监!我这就去奏报皇上,让你做一回真太监!”说完,就起身往外走去。魏朝四顾无人,竟然色胆包天,把客氏强拉回来,拥到了**。

这魏朝本来是以太监的身份入宫,为什么与侯二一样呢,莫非果真是冒充的?据说魏朝净身之后,找到一味秘方:将童子的**割下来,与药配在一起,服上几次,就可以还阳。从此,魏朝与客氏相亲相爱,如同伉俪一般。后来,魏朝担心出入不太方便,就让客氏到熹宗面前,请赐他们对食。什么叫做对食呢?原来太监净身之后,虽然已经不能做男人的事情,但心还不死,仍然喜欢接近妇女,太监得宠后,主上就会特赐,让他成家立室,因此叫做对食。这个名目在汉朝就有了,或者称为伴食,也称菜户。客氏入奏熹宗后,熹宗当即答应,从此客氏就与魏朝做了实质上的夫妇。

魏进忠与魏朝同姓,在魏朝的提拔下进入宫中。魏进忠起初名叫魏尽忠,是河间肃宁人,小时候善于骑马射箭,尤其喜好赌博。曾经与人聚赌,把家产输得精光,以至于无力偿还。他被人一再逼迫,悲愤之下竟然自宫。后来,魏尽忠在魏朝的介绍下,来到熹宗的生母王选侍宫中负责膳食,并改名为进忠。熹宗去探望生母的时候,见到了魏进忠,魏进忠恭恭敬敬的样子颇得熹宗欢心。王选侍逝世之后,魏进忠没有事情可做。魏朝就到王安面前替他说情,改入司礼监。后来又托客氏去和熹宗说,熹宗想起魏进忠的乖巧聪慧,就让他入宫办理膳食。魏进忠善于洞察皇上的意思,他见熹宗喜好玩耍,就让巧匠别出心裁地糊制了狮蛮滚球、双龙赛珠等玩物,整天与客氏两个人诱导熹宗。熹宗非常高兴,马上将二人当做心腹,一会儿都离不了。

熹宗登基之后,给事中杨涟参劾魏进忠诱导皇上玩耍,魏进忠非常担心,哭着去求魏朝保护。魏朝转求王安,王安就对熹宗说,杨涟所参的恐怕是选侍宫中的李进忠。熹宗深信不疑,因为担心大臣再次误参,就给魏进忠改名魏忠贤。魏忠贤与魏朝结为兄弟,差不多跟亲骨肉一般。魏朝受到他的笼络,所有宫中的大小事件,无不与魏忠贤密谈,甚至采药补阳,以及与客氏对食等事情,也一一说了出来。俗话说:“逢人须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魏忠贤正艳羡客氏,只因**少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无法纵欲。此时得了魏朝的密授,当即如法炮制。不到几个月,果然瓜蒂重生,结实长大,仍然变成原来的样子。魏忠贤乘魏朝值班的时候,与客氏调起情来。客氏见魏忠贤年轻英俊,比魏朝还高出一筹,也暗暗动情。但怀疑魏忠贤是净身太监,所以每逢他勾引,也不过略略说笑,并不在意。哪知魏忠贤竟然按倒客氏试起了自己的新东西,客氏顿时满身舒爽,觉得魏忠贤远远胜过魏朝,于是就把之前喜爱魏朝的心思,一股脑儿移到了魏忠贤身上。从此以后视魏朝犹如眼中钉。魏朝觉得奇怪,暗暗侦察,这才知道是魏忠贤勾引了客氏,于是好几次与客氏争吵。客氏有了魏忠贤之后,哪里顾得上魏朝,当面唾斥,毫不留情。魏忠贤知道事情已经败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霸占了客氏。

一天傍晚,魏忠贤与客氏正在房里私语,魏朝酒醉归来,见了魏忠贤,气得七窍生烟,马上伸手去抓。魏忠贤哪里肯让,也伸出手来抓魏朝,二人随即扭作一团。还是魏忠贤力气大,按住魏朝,使劲打了他几下。魏朝知道打不过他,慌忙闪脱,转身竟把客氏拖了过去。魏忠贤没料到魏朝有这一招,见客氏被拖出房门,才急忙追出去。三人拉拉扯扯,一直打到乾清宫的西暖阁外。原来乾清宫的东西廊下,各有五间平房,由体面的宫人居住。客氏和魏朝便住在那里。那时熹宗已经睡下,被打闹声惊醒,急忙问外面什么事。内侍将事情奏明,熹宗就将三人召入,拥着被子问讯。三人跪在御榻前,供认不讳。熹宗反而大笑着说:“你们还不都是同样的人,怎么也争风吃醋?”三人都低头不语。熹宗又笑着说:“这件事朕也不好硬断,还是你们自己选择吧。”客氏听了这话,也没什么羞涩,竟然抬起头来,瞟了魏忠贤一眼。熹宗看见这种情形,就说:“哦!朕知道了。今天晚上你们三个人分开来住,明天朕替你们断明。”三人遵旨离开。第二天晚上,熹宗竟然颁下谕旨,撵魏朝出宫。魏朝无可奈何,长吁短叹一番后垂头离开。谁知那客氏毒辣得很,竟然想出一条斩草除根的计策,令魏忠贤假传圣旨,将魏朝遣戍凤阳,并密嘱当地的官员,等魏朝到任后,立即缢死他。客、魏二人从此盘踞宫禁,恃势横行,熹宗反而越来越宠幸他们,封客氏为奉圣夫人。对她的儿子侯国兴加官授爵。还封魏忠贤的兄长以及客氏的弟弟为锦衣千户侯。

司礼监王安刚正不阿,他看到客、魏二人专权,不由得懊恼起来。御史方震孺曾经参劾客氏、魏忠贤,王安也从中怂恿,请皇上令客氏出宫,魏忠贤反思。熹宗很想改过,当即斥责了魏忠贤,还把客氏赶出宫外。可惜熹宗离了这两个人,寝不能安,食不甘味,一时间虽然答应了大臣们的请求,后来却始终怀念他们。客氏得到消息后,竟然又溜回了宫里,仍然与魏忠贤共处,早晚设计谋害王安。也是王安命数该绝,内侍中出了一个王体乾,也想做司礼监,与魏忠贤朋比为奸。三人轮流在熹宗面前诬陷王安,惹得熹宗大怒,下令将王安降职,由王体乾继任。魏忠贤更是矫旨赦免了刘朝,命他提督南海,降王安为南海净军,勒令自尽。

光宗还是太子的时候,幸亏有王安的左右保护,才得以免祸。光宗即位之后,特升他为司礼监,王安一直劝光宗施行善政,内外称贤。熹宗能够即位,也多亏他从中帮助。现在却被客氏和魏忠贤陷害致死,真是冤枉。王安死后,魏忠贤更加肆无忌惮,又有司礼监王体乾作为耳目,以及李永贞、石元雅、徐文辅等作为心腹,李实、李明道、崔文升等作为臂膀。一时间权倾内外,炙手可热。

天启二年,熹宗册立皇后张氏,客、魏二人自然在宫中帮忙。大婚结束后,二人各有重赏。给事中程注、周之纲,御史王一心,给事中侯震旸等人上奏斥责客氏、魏忠贤,被奉诏夺职。周嘉谟认为霍维华谄附魏忠贤,要求把他外调。魏忠贤就唆使给事中孙杰,参劾周嘉谟受刘一燝的指使,准备为王安复仇。熹宗马上将周嘉谟免官,刘一燝因此惴惴不安,也上疏辞官,熹宗准奏。大学士沈潅勾结客、魏二人,让门客晏日华潜入大内,与魏忠贤密议,劝熹宗开设内操。魏忠贤大喜,马上令锦衣卫招募了几千名士兵,在宫禁里面操练起来,战鼓火炮的声音震动宫廷。皇长子还没有满月,竟然被惊死。接着宫内的指标又增至万人,士兵披甲出入,肆无忌惮。太监王进曾经在皇帝面前尝试火药,火药炸伤了手,余火乱爆,险些伤到熹宗。熹宗反而谈笑自若,不以为意。所有正直的大臣邹元标、文震孟、冯从吾等人,都因触怒魏忠贤而被一并贬斥。魏忠贤又引进顾秉谦、朱延禧、朱国桢、魏广微等人入阁办事。顾秉谦、魏广微卑劣无耻,只知道献媚。宫廷之内,只知道有魏忠贤,不知道有熹宗,只要是魏忠贤的决断,都可以施行。

客氏更是凶残,因为与光宗的选侍赵氏素不相容,她竟然与魏忠贤假传圣旨赐赵选侍自尽。赵选侍痛哭一场,将光宗赐给的珍玩罗列在座上,拜了几拜,然后悬梁毕命。裕妃张氏因言语不慎,得罪了客氏,客氏蓄恨多时,等到张妃怀孕后,客氏就到熹宗面前进谗,说张妃有外遇,腹中的胎儿并非龙种,顿时惹得熹宗起了疑心,把张妃贬入冷宫。客氏又禁止仆人给她送饭,可怜一位受册的妃嫔活活饿了好几天,手足发软,仅存气息。正巧天上下雨,张妃匍伏来到屋檐下,喝了几口屋檐上落下的雨水,却无力返回寝室,死在了檐下。

冯贵人才德兼优,曾经劝熹宗停止内操,惹来客、魏的恨意,不等熹宗命令,竟然诬陷她诽谤皇上,逼迫她自尽。熹宗并不知情,成妃李氏奏报之后,熹宗毫不悲切,竟然置之不理。哪知又被客氏得知,她再次假传圣旨,把成妃幽禁起来。幸好成妃已经事先做了准备,在隔壁房间预备了食物,一禁半个月,侥幸活命。熹宗忽然想起成妃,问到客氏,才知道她被幽禁了很多天。想起从前与成妃相爱,成妃还为他生过两个女儿,就在客氏面前替她说情,客氏这才将她放出,但结果仍然被贬为宫人。

张皇后向来严明,得知客、魏二人的所作所为后,很是愤恨。每次见了熹宗,必定会痛陈客、魏的罪行。熹宗嫌她絮烦,连坤宁宫都不常进去。一天,熹宗闲逛来到坤宁宫,皇后正在桌案前读书,听说御驾前来,急忙起身相迎。熹宗到桌案前去看,书还摊着,就问皇后:“你读的什么书啊?”皇后正色说道:“是《史记》中的《赵高传》。”熹宗默不作声,随口支吾几句就出去了。赵高是秦二世时一个大权阉,秦二世信任赵高以至亡国。此时张后看的,未必一定是《赵高传》,不过借题讽谏,暗指魏忠贤,提醒熹宗。谁知熹宗执迷不悟倒也罢了,偏偏客、魏二人做贼心虚,竟然买通坤宁宫的侍女谋害张皇后。那时张皇后已经怀有身孕,一天腰间疼痛,就让侍女替她捶腰,谁知侍女暗施手法,竟然将胎孕损伤。过了一天,皇后就小产了,一个还没成形的麟儿就这样被客氏、魏忠贤用计打落。熹宗从此断子绝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