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上了土装(1 / 1)

我穿上了土装,

我回复到了小学时代的形状。

像个医师,又像个教书匠;

但,毕竟预备冒充个商店抄写员,

通过战地,越过敌人的哨岗。

我们一行六个,

六个一齐到达了驻地,

——如今是沦陷后的村庄。

村庄里的父老,壮丁,儿童,

用惊奇的眼睛盯视着

我们这一行生疏汉。

“啊!我们不是贼兵,

不是匪徒,也不是流浪人!”

然而谁也不敢说:

“我们是正式公差,来此公干。”

悄悄地托人传递了字条,

知人这才出现,分头遣人,

领导我们前往各处察看。

嗳!那些都不出奇,

——门前有物品发卖。

然而,如今多了两间茶居,

也多了两间屠场;

晓白时分有宰猪声扰人清梦,

整个上午挤挤拥拥,熙熙攘攘!

听说是原日的街市,敌人不时出入,

妇女,乡绅,读书人怕敌如虎狼;

这里有壮丁在站哨岗

急时可以从容涉水登山隐藏。

凡是近公路地带的均是如此,

老百姓们无日不是忡忡惶惶!

但是,他们并非没有武装,

只是独自不敢轻易反抗。

敌人每见军人,或有军用品者即杀,

储有军服的房屋也要遭殃,

他们都曾异口同声说:

某地某地业经英勇抵抗,

然而,援兵不至,

敌人火烧了村庄。

因此,他们等候着我们总反攻,

他们说那时只有乌龟不相帮。

一个壮丁慨然说:

“某地有一台湾兵,

他胸腹中尚有爱国情;

当他看见有佩带顺民证的无耻者,

他打了他两巴掌,

斥他为无血的贪生怕死人。

——我们起码还是中国老百姓,

大兵一来没有不响应。”

又一个壮丁低声说:

“敌人一来便是要猪,要牛,要女人,

鬼见了也要愤怒,

那个敢做敌国顺民?

只要我军的反攻决心要紧,

若是轻打不进,

徒是牺牲了子民。”

后两天,我们完成了任务,

当着破晓时分,

我们渡河越路,

每一颗心里都打了结:

反攻哟,

我们的武装在四方八处!

原载1939年5月1日《中国诗坛》。

复刊号,又载1939年9月6日重庆《大公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