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活在人世上,
在抗战的营垒中
一样的享受阳光和空气。
然而,那果真是
难于描摹的危险:
(正难怪世人传说
我已与世长辞。)
十月二十夜,当那黑暗
坚牢地统治着大地的时分,
我所引领的救护车突遭袭击,
机关枪弹首先射中了油箱,
跟着司机的惊骇,
弹丸早就破镜而入,
射中中座者的左胸了。
连续不断的是步枪声,机枪声,
刹那间坐在车头的只剩下我一个,
镇静地我幸能探索得左侧车门,
哪怕一颗弹丸擦胸而过;
敏捷相似突笼飞鸟,
…………
哟!再会,火烧中的救护车呵!
我已在湿田里匍匐行进了。
“不是受伤了罢?”
什么地方传来了血腥味!
等到面前出现了民居,
在破旧的墙壁下,
我看见远远来了一个黑影,
当我静默地让他慢慢踱过,
片刻间,前面传来了对话声:
“支那者无!”(没有中国人)
从此,我真正脱离了险境,
在黑夜中,陆续觅到了十五个同伴。
当我们齐集在一所耕寮下,
我说:“同志们,请检视一下,
也许我受伤了。”
等到事实证明了我尚安然无恙,
大家欢笑了一声。
于是,十六个沉默着等待天明,
我们还得赶上艰巨的前程哩!
十二月二十九日忆作。
原载1939年2月12日香港《立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