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到这里那里旅行着时,路呀,我厌倦你了;但是现在,当你引导我到各处去时,我便爱上了你。
对于三毛来说,行走在远方只是一个梦想,也是生命最后的追求,即使无力长久地漂流下去,她还是无法停下脚步,停下追寻生命中青鸟的脚步。也许,她只是将心中无法排解的情绪再一次地寄托在了她所爱的大自然中,而这一路的风景,便纵有很多亲朋在旁默默守护,她也只是一个人的旅行,听到的只有自己灵魂的声音。
一九八一年十一月起,三毛在《联合报》的资助下,从台北启程,经北美,飞抵墨西哥,开始了为期半年多的中南美洲旅行。再次背上背包,走千山,踏万水,只为那一个凝聚着勇气和信仰的梦想。
墨西哥是三毛南美之行的第一站,然而这里绚丽的色彩、明媚的阳光甚至人们四溢的热情并没有打动她,相反,她对墨西哥城的印象不太好。忍受不了朋友约根的豪华招待,对参观博物馆、逛街景和金字塔都没有什么好感。阔气而**的酒宴,更让她觉得无聊,并将其称为大蜥蜴之夜:
这种气氛仍是邪气而美丽的,它像是一只大爬虫,墨西哥特有的大蜥蜴,咄咄地向我们吮吐着腥浓的喘息。
唯一使她难忘的,只有“国家人类学博物馆”陈列的“自杀神”。三毛曾经两度自杀,在荷西死后,又起过自杀的念头。她迫切地想知道,“自杀神”到底司什么职位,是特许人去自杀呢,还是接纳自杀的人,或者是鼓励人们去自杀呢?
世上无论哪一种宗教都是不允许人自杀的,只有在墨西哥发现了这么一个书上都不提起的小神,我倒觉得这种宗教给了人类最大的尊重和自由,居然还创造出一个如此的神,是非常有趣而别具意义的。
后来三毛又去了一次博物馆,专门研究“自杀神”。
墨西哥大神每一个石刻的脸,看痴了都像魔鬼,它们给人的感应是邪气而又强大的。没有祥和永恒的安宁及盼望。它们是惩罚人的灵,而不是慈祥的神。说实在的,看了心中并不太舒服,对于它们只有惧怕。
爪达路沛大教堂是每个天主教徒向往的“圣地”。据说在一五三一年的时候圣母在那里显现过三次。三毛说:“来到墨西哥,如果不去爪达路沛大教堂是一件很可惜的事。”在旅行经过墨西哥爪达路沛大教堂时,她看到一对夫妇在圣母面前一直安静地跪着,求圣母让他们做永恒的夫妻。三毛“一低头,擦掉了眼泪”,心中不由得想到:
但愿圣母你还我失去的那一半,叫我们终生跪在你的面前,直到化成一双石像……
仿佛守护如泡沫般脆弱的梦境,快乐才刚开始,悲伤却早已潜伏而来。她始终无法走出荷西离去的巨大悲伤,尽管她已经很努力地在掩藏,可只要轻轻地一碰,伤口还是会肆无忌惮地暴露在空气中。
她带着这份疼痛一起成长,一起旅行,一起踏遍万水千山,一起旁观这个落寞的人间。看着广场上向圣母祈求的人群,她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悲恸,如果神明真的存在,我又缘何不停地行走、流浪、漂泊,都无法治愈心中那道伤疤?
我,仰望着彩霞满天的苍穹,而苍天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