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如流水马如龙,一个转身,他便在人潮中湮灭。没有声嘶力竭的纠缠,没有痛彻心扉的哭喊。一切仿佛回到了起点,又或者根本不曾开始。戛然而止的感情,从此两人海角天涯。
总觉得“缘分”这两个字太过矫情,但是除了这两个字,实在找不出别的词语来形容人和人之间的相遇、相知与相守。在茫茫人海中相遇了,从陌生到熟悉,瞬间的光辉铸就了一段刻骨柔情。然而,相恋并非总是甜蜜平顺,也有可能百感交集。那最熟悉的人或许最后还是分道扬镳,那昙花一现的交集,终会如午夜绚丽灿烂的焰火,刹那的美丽过后,终究会回归到夜的黑暗。
三毛与荷西的爱情不得不说是一场缘分游戏,邂逅、婉拒、相爱、离殇。缘分就是那样不可捉摸,明明感觉它就在你的手里,却又在不经意间悄悄地从你的指缝间溜走,感觉那么近又是那么远。想必天堂和地狱也非常接近吧!一不留神就会失去美丽的爱情,从幸福的天堂跌入痛苦的地狱。
那一年,三毛还在马德里上大学三年级,而荷西不过是一名高中生,两人之间相差六岁。彼时的三毛身边已有了恋人,根本未曾想过与这个比自己年龄小的男子有任何感情纠葛。而荷西却一眼就认定了这个女子,清风明月,海角天涯,此生唯愿与君伴。
那是一个致命的邂逅,连风也静美得忘记了呼吸,任由化蝶的歌声,穿透自己透明的身体。那一个凝眸来得突然,那个对视的一瞬,就像一辈子,刻在荷西的心里。
不曾有忧伤相染,不曾有别离倾轧。荷西觉得时间仿佛永远停留在那一天,无论过了多少年,过了多少个世纪,那一刻一直停留在他的脑海:她清俊的眸子漫漫扫过他的脸,一种内心深处溢出的温暖,开始随着秋水蔓延,瞬间将他包围,将他融化,柔如云,淡如烟。
每次偶然的擦肩而过,每个无心的回首,也许就是另外一个开始。有几分好笑,但是生活就是这样变幻莫测。一生,可能就是因为那一天,轻轻抬头,淡淡微笑……从此,荷西沉浸在他的爱情中,终究躲不过,那一次乍然相逢,那一场倾城之恋。恍若隔世,缱绻难忘。
荷西用他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三毛的爱。就在圣诞节的晚上,荷西头戴法国帽出现在三毛的公寓楼下,只为送给她节日的礼物和祝福。这个坠入爱河的男子,满心的欢喜与甜蜜,全心全意地追求着钟爱的恋人,浓烈而深沉。他等待着心目中的女神给他同样的回应,而三毛只是以姐姐的身份告诫他:“不要逃课!再逃课就不理你了!”
又是一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戏码,只不过,舞台上的主角早已换了人。这一回,无意的是三毛,有意的是荷西。人生如此,浮生如斯,来来回回,逃不开这感情的**。彼时的三毛,漂泊异乡,想要摆脱情爱的枷锁,如一只振翅的蝴蝶,画出最绝美孤傲的姿态。那时的荷西,年少轻狂,遇到了自认为命中注定的人,轻易地便说出一生一世的承诺,三毛怎敢答应。
迷惘是一种被啃噬的疼痛,没有答案,不知所措,它让心在漫无边际中徘徊挣扎……不确定的彷徨和无助,无所适从的困惑把心搅得近乎窒息。
之后的某一天,荷西一脸认真地对三毛说:“Echo,你等我结婚好吗?六年!四年大学,二年服兵役。好不好?”他在向她求婚,那一刻,时间仿佛都静止了。屏息凝神,他在等她的答复:一声“yes”,或者一个点头微笑。然而,一切不过是他一厢情愿,他们之间有条河,他无论如何也迈不过去,不过徒增伤感罢了。
三毛深知荷西对自己超乎寻常的感情,面前这个明朗帅气的男孩,用最真挚的语言向她告白,但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拒绝。并且,三毛用最严厉的话语对荷西作出了警告:“再也不要来找我了,我有男朋友的!”
为了摆脱那份孤寂的苍凉,三毛只身一人来到异国。为了爱情她可以不顾一切,却不肯回答一句“我愿意”。对荷西,不知三毛是不爱,还是不敢,亦或是不能。她不确定这个比她小六岁的男子是否可以与她共度一生。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是每个人的夙愿,却不是人人都可以拥有的。曾经沧海难为水,情伤之痛三毛已经尝过,所以不敢轻易交出自己的真心。因为付出了,就再也收不回。爱恨纠葛,生死缠绵,没有谁可以全身而退。
是否又到了该选择左转还是右转的时候,是否又一次在莫名无知中错过,是否又是不知道如何面对未来而再次放弃了眼前的机会……漫漫人生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谁是谁生命中的过客,谁又是谁最后的归宿。在爱情世界里,有谁敢说,不后悔曾经的选择?
张爱玲有一篇名为《爱》的文章,里面有这样一个有关相逢不如偶遇的故事:一个十五六岁的妙龄女子,在某个春天的晚上,手扶桃花,对面走来一个从未打过招呼的后生,轻轻说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彼此再也没有什么话,站了一会儿,各自走开。女子历尽人生劫数,到老仍记得那一瞬间,那春日的夜,那娇艳的桃花,还有那个羞涩的后生。
当往事随风,泪水与记忆交织在梦里,如惊鸿掠影般,转瞬便消失在空中。三毛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在某个静谧的夜晚,她是否会想起当年向她许诺的男子?十年踪迹十年心,即使是过客,恐怕也成了她心上的朱砂,抹不去,挥不掉。
荷西认定这个温暖如春的东方女子,就是他寻觅多年的伴侣,也将会是他挚爱一生的恋人。他相信,短暂的离别只是两人之间的考验,时间可以淡化伤悲,却无法减轻思念。三毛的一颦一笑都已镌刻在他的灵魂深处,唯有深情挚爱,才能地久天长。
在三毛拒绝荷西的那一刻,荷西没有生气,也没有落泪,他只是对她挥了挥法礼帽,然后轻声说了句“再见”。相濡以沫,还是相忘于江湖?世人大多执着于此,偏要追求日日相对,相看两不厌。殊不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终究是多数人的奢望,“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美好。
再后来,荷西便真的再也不来找三毛了。即使是偶尔在路上遇见,也只是礼貌性地点头微笑,或是相互拥抱一下,亲亲她的脸颊。而在三毛身边的男子来来往往,似乎总是换来换去,有意或者无意。
荷西选择了放手,给三毛自由,让她去追寻她的理想和人生。但,放手并不意味着放弃。荷西选择了等待,在远处遥望着三毛的背影,期待着她有一天停下脚步,转身回眸。无论她在哪里,走到哪里,待她走遍千山万水,阅尽人世沧桑,终有一天会再相逢。
一样花开一千年,独看沧海化桑田。无论怎样的爱都是一份美好,一份结果。而刻在心底的爱,因为无私无欲,因为淡泊忧伤,才会是真正的永恒。
爱究竟能承受多久的分离?也许,两个人每天相守在一起,但是各自的心却离得好远;也许,两个人天各一方,心却始终在一起。爱原本就为了相聚,为了不再分离;而有一种爱叫作:相见不如怀念。
人的一生总会演绎许许多多的故事,不管担当什么角色,都需要和另外一些人共同演绎。舞台就那么大,辗转之间,难免会再次相遇。抬起头一看:“原来是你,原来你也在这里。”仿佛前生相识,仿佛梦里相遇,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仿佛早已心领神会。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缘分亦是如此。猜到的是结局,猜不到的是人生。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颗且只有一颗眼泪,但你不知道何时流,为谁流,为何流。三毛的眼泪只为荷西而流,或者出于伤心,或者出于感动,或者出于幸福。也许因为荷西是最爱她的人,而三毛也是最爱荷西的人。
人的一生只能流一颗泪,流过这颗泪,就不会再流泪。但是仍然会伤心,仍然会哭。因为还会有新的烦恼,还会有聚散离合,还会有爱恨情仇。但那时所流的就不再是眼泪,而是鲜血,是为成长而失去的鲜血。哭的次数多了,也渐渐成熟了。
懂得了爱情之苦,懂得了生存之艰,也懂得了伤感之美。血干枯了,但故事却没有结束。故事因鲜血的灌注而血肉丰满,让后人哭。但后人哭时流的既不是眼泪也不是鲜血,而是时光,他们在时光流逝时倾听,在倾听中哭泣,在哭泣中时光又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