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存在主义教育思想评述(1 / 1)

存在主义教育思想,作为一种现代教育思潮,它的产生和流传都有其社会历史背景和教育实践的原因。因此,尽管许多存在主义哲学家和教育家提出了各种各样的教育观点和教育理论,但其中不乏共同的主要特点。

—、对现行教育制度和学校教育持尖锐批评甚至否定的态度

在存在主义者看来,学校被作为一种社会制度,它在现代生活里的重要职能,是把它所服务的社会的信仰、希望、行动、善恶,在每一个人身上再创造出来。而这样的学校,其实并不只是一种社会制度,它也是一种“个人的”制度,即一种为个人而设立的制度。在这样的学校里,基本上是通过统一化、标准化、机械化的教育和学习过程,向学生传授文化知识、灌输道德规范或予以职业训练,使他们“埋葬”于“社会化”之中,以适应社会生活,却剥夺了学生自我活动的空间和时间,漠视了他们的个人独特性,压抑了他们个性的自由发展。存在主义者认为,这是学校教育的最大缺点和错误。因此,他们不但对这种学校教育给予尖锐抨击,并激烈地要求进行改革。正如奈勒所强调的:存在主义排除了传统观念,而“取代这些观念的,是让教育为个人而存在,让教育教给个人自发地和真实地生活,正如他自己的本性所要求他那样。”[44]

二、认为教育的主要目的应是为每一个具体的个人服务,帮助每一个人自由地成为他自己

存在主义者强调,教育必须以“人的存在”和“人的生成”为立足点,帮助人意识到他的环境条件,促进他顺利地投入有重要意义的生存中去,养成他对待生活的正确态度。

按照存在主义者的观点,教育的重要目标首先是发展人的自我意识,包括生存意识、自我独特意识、自我创造意识。奈勒曾说:“对真正的自由和个人的独特性的坚决的肯定是存在主义为今日的教育哲学提出的动人的使命。”[45]在存在主义者看来,人的自我意识对一个人的自我本质的实现具有决定性意义。

其次,培养人具有自由地、合乎道理地做出自我选择的能力。存在主义者认为,对任何人来说,存在是基本的价值;而对每一个人来说,与他个人的环境密切相关的事物最为重要。如果一个人允许社会或社会的任何机构把各种价值强加于他,那么这个人就失去了真实性和人性。因此,学校教育要告诫学生,一切幸福都来自自己的选择和创造。学校要为学生提供自由、合乎道理的选择机会,要鼓励和帮助每一个人自由地决定自己的选择,鼓励和帮助每一个人自由地成为他自己。

最后,发展自我责任感。存在主义者强调自由,甚至认为“人就是自由”,尤其是强调每个人都有自我选择的自由,这是他们基于对无视人的尊严和自由甚至任意绞杀人的自由的抗争。但有些存在主义者也认为,人的“存在”和“生成”离不开世界和社会,“教育正是借助个人的存在将个人带入全体之中。……如果人与一个更明朗、更充实的世界合为一体的话,人就能够真正成为他自己”。[46]因此,每一个人在充分地行使自由时,都必须考虑自己与世界的关系,必须对自己的行动负责,应是自由与责任携手并存,具有高度的自我责任感,只有这样,个人才能与世界“合为一体”,并真正地实现他自己。

总之,存在主义者强调所谓人的生成,甚至认为“教育即生成”。[47]他们主要关注的是人的本质的实现。

三、注重人文学科的学习

存在主义重视品格教育,而存在主义者所谓的品格,是指一个人的行动是出于他的整个品质。他的特点就在于,他是按照向他这个积极主动的人进行挑战的每一情境的独特性而做出反应的,是介于一个人的本质与他外表之间的特殊纽带。品格教育实际上也就是品德教育。在某种意义上说,存在主义几乎把品德教育视为教育的唯一内容,因此它也要求学校修改其对知识的看法。

存在主义教育家一般不赞成以学科为中心的教学。他们认为,各种教材本身没有价值,学生不论学习什么东西,都应将其作为个人借以自我发展和自我实现的手段。但这并不意味着存在主义教育思想完全否定知识教育。有些存在主义者甚至主张应学习较广的知识,如雅斯贝尔斯在《现代人》中说:“在一切情况下或一切行业中的活动都需要精通关于事物和人类自己的专门知识。但是只精通一门知识还不够,因为这种知识是否有意义要取决于据有这种知识的人。”[48]而为培养这样的人,他们认为,“课程的全部重点必须从事物世界转移到人格世界”。[49]在他们看来,人文学科更有助于人们认识人的生活、人的世界和人的本质。因此,他们主张其他专门化课程也“必须尽可能多的人性化”。

四、主张个别的、民主的、“对话”式的教育和教学

存在主义教育思想认为,团体教学的形式实际上抑制和阻碍个人的发展,应该代之以个别的、民主的、“对话”式的教育教学方法。而这些方法的有效运用,必须以师生之间的相互信任和自由、平等为前提,以充分发挥师生的主体性为条件。

存在主义教育思想不仅对西方社会的传统教育的制度化、标准化、划一化提出尖锐的抨击,也指出美国进步教育的工具性缺陷。它强调学校教育要重视人的生成、人的个性发展、人的自我实现,并以此为基点提出了一系列有关的教育观点和改革教育的意见,其中显然不乏具有一定积极意义的因素。而最吸引人们注意的,大概是如莫里斯所说的,对存在主义来说,现在所要求于我们的,就是要把学生“从他在学校里所接受的社会控制的重压下解放出来,并使他感到学校固然是社会全体的学校,但同时它也是个人自我的学校”。[50]

存在主义教育思想认为人的本质是自由,并过分地强调个人的自我意识、自我选择、自我设计和自我发展,把个人的发展与教育和人的社会化对立起来。个体的自由,个人的发展,不可避免地要受制于一定的社会条件和社会生活过程,不存在绝对的个人自由和所谓“自我实现”。正如马克思指出的,“生产力与社会关系——这二者是社会的个人发展的不同方面”[51],人的发展要受这两方面共同制约。存在主义教育理论过分强调“个体”的价值和“自我实现”,这不仅是不现实的,而且必然把个人凌驾于人类社会之上。

存在主义教育思想过分低估甚至否定学校教育。一些存在主义者认为现有的学校教育完全根据社会的需要,把培养学生适应社会作为其首要目的,而且采取教育的制度化、标准化、组织化等手段,强制性地将学生社会化,因此,他们对这种忽视学生个体自由发展的教育提出激烈的抨击。应该说,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他们却由此一般地否定制度化的学校教育,甚至否定学校教育对社会的积极作用,则显然是一种偏激。这是与存在主义的反社会的极端个人主义相联系的。

存在主义教育思想认为,教师在教育中只要帮助和督促学生对所读、所听到的每一种知识进行独立思考、提出问题,并从中找到影响个人发展的意义。总之,教师只应该是促进学生获得自我实现的人。存在主义者虽不完全否定教师的作用,但他们实际上是贬低了教师在教育教学过程中应有的主导作用。

此外,存在主义教育思想还表现出过分漠视自然科学的教育和学习,过分漠视人的智能的培养等片面性。

正是由于存在主义教育思想的极端个人主义以及它的独特的偏激性和片面性,因而它的实际意义和影响是有限的。正如有的评论者所指出的:“显然,以存在主义为基础的学校和教育制度,实际上是不可能有的。实际上可能有的是存在主义派的教师或学生个人,这种人强烈地反对那种否认他(她)个人自由的势力。”[52]还有人甚至说:“从60年代到现在,存在主义的影响在人们心目中只是各种革新计划及各种停留在文字上的资料。”[53]这意味着存在主义教育思想在实践上的影响微乎其微。因此,它在20世纪70年代后便逐渐衰落。

[1] 《存在主义哲学》,商务印书馆1963年版,第337页。

[2] 转引自徐崇温:《存在主义哲学》,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年版,第100页。

[3] 雅斯贝尔斯:《什么是教育》,邹进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1年版。

[4] 陈友松:《当代西方教育哲学》,教育科学出版社1982年版,第119页。

[5] 布贝尔:《人与人之间》,1965年英文版,第86~87页。

[6] 转引自陈友松:《当代西方教育哲学》,第112页。

[7] 马丁·布伯(也译为马丁·贝布尔):《我与你》,陈维钢译,三联书店1986年版,第60页。

[8] 马丁·布伯:《我与你》,第56~57页。

[9] 马丁·布伯:《我与你》,第56~57页。

[10] 布贝尔:《人与人之间》,第88页。

[11] 布贝尔:《我与你》,第24页。

[12] 王承绪、赵祥麟:《西方现代教育论著选》,人民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第325页。

[13] 王承绪、赵祥麟:《西方现代教育论著选》,第334页。

[14] 王承绪、赵祥麟:《西方现代教育论著选》,第334页。

[15] 王承绪、赵祥麟:《西方现代教育论著选》,第326页。

[16] 布贝尔:《人与人之间》,第116页。

[17] 王承绪、赵祥麟:《西方现代教育论著选》,第327页。

[18] 王承绪、赵祥麟:《西方现代教育论著选》,第338页。

[19] 陈友松:《当代西方教育哲学》,第115页。

[20] 卡尔曼·雅隆:《马丁·布贝尔》,见扎古尔·摩西:《世界著名教育思想家》,第1卷,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94年版,第112~113页。

[21] G. F. 奈勒:《现代教育思想运动》,1984年英文版,第51页。

[22] 转引自钟启泉、李其龙:《教育科学新进展》,陕西教育出版社1993年版,第5页。

[23] 波尔诺夫:《存在哲学与教育学》,参见崔相录:《二十世纪西方教育哲学》,黑龙江教育出版社1989年版,第188页。

[24] 崔相录:《二十世纪西方教育哲学》,第225页。

[25] 陈友松:《当代西方教育哲学》,第101页。

[26] 陈友松:《当代西方教育哲学》,第102页。

[27] 陈友松:《当代西方教育哲学》,第108页。

[28] 陈友松:《当代西方教育哲学》,第103页。

[29] 陈友松:《当代西方教育哲学》,第235页。

[30] 陈友松:《当代西方教育哲学》,第103页。

[31] 奈勒:《存在主义与教育》,见白恩斯、白劳纳:《当代资产阶级教育哲学》,瞿菊农译,人民教育出版社1964年版,第105~106页。

[32] 陈友松:《当代西方教育哲学》,第113页。

[33] 白恩斯、白劳纳:《当代资产阶级教育哲学》,第112页。

[34] 白恩斯、白劳纳:《当代资产阶级教育哲学》,第112页。

[35] 陈友松:《当代西方教育哲学》,第117页。

[36] 白恩斯、白劳纳:《当代资产阶级教育哲学》,第117页。

[37] 白恩斯、白劳纳:《当代资产阶级教育哲学》,第112页。

[38] 白恩斯、白劳纳:《当代资产阶级教育哲学》,第113页。

[39] 白恩斯、白劳纳:《当代资产阶级教育哲学》,第108页。

[40] 白恩斯、白劳纳:《当代资产阶级教育哲学》,第110~116页。

[41] 陈友松:《当代西方教育哲学》,第119页。

[42] 陈友松:《当代西方教育哲学》,第119页。

[43] 陈友松:《当代西方教育哲学》,第120页。

[44] 陈友松:《当代西方教育哲学》,第235页。

[45] 奈勒:《存在主义与教育》,见白恩斯、白劳纳:《当代资产阶级教育哲学》,第105页。

[46] 雅斯贝尔斯:《什么是教育》,第54页。

[47] 雅斯贝尔斯:《什么是教育》,第14页。

[48] 转引自陈友松:《当代西方教育哲学》,第115页。

[49] 白恩斯、白劳纳:《当代资产阶级教育哲学》,第112页。

[50] 莫里斯:《存在主义与二十世纪人的教育》,见翟葆奎:《教育学文集·教育目的》,人民教育出版社1989年版,第514页。

[5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219页。

[52] 陈友松:《当代西方教育哲学》,第231页。

[53] 陈友松:《当代西方教育哲学》,第23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