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蒂耶纳·卡贝（Etienne Cabet，1788—1856）是法国空想共产主义者。出身于手工业者家庭。原为律师。19世纪20年代参加过秘密革命团体烧炭党。参加过1830年法国七月革命。1831年当选为众议员。1833年创办《民众》杂志，宣传民主思想。次年被迫流亡英国（1834—1839）。在英国期间受到欧文的空想社会主义思想的影响，逐渐成为一名空想共产主义者。卡贝于1839年回到法国后，不久便开始积极进行“共产主义宣传”。[117]他于1841年恢复《民众》杂志，讨论共产主义问题。在欧文的支持下，卡贝于1847年在美国得克萨斯州建立共产主义移民区（伊加利亚公社），旋即失败。1848年法国二月革命后，卡贝支持资产阶级临时政府。

卡贝的代表作是1840年发表的《伊加利亚旅行记》（Voyage en Icarie）。在这部“道德学、哲学和社会政治经济学论著”中，卡贝以小说形式描述了他所设想的共产主义国家——“伊加利亚”，介绍了它的婚姻、家庭、教育、医疗、劳动、工业、农业、艺术创作等制度。在伊加利亚，生产资料公有，人人平等，各尽所能，产品由国家无偿分配；人民当家做主，各级领导人都由人民代表大会或公民大会民主选举产生，公民轮流担任各种公职。恩格斯说：“伊加利亚派共产主义者的计划吸取了圣西门和傅立叶计划中一切合理的东西，因此他们大大超过了先前的法国共产主义者。”[118]

卡贝十分重视教育。他说：“教育是我们整个社会政治制度的根基，我国人民和他们的代表们最重视的恐怕就是教育了。”[119]“共和国是把教育当作头等重要的事情，把青年看作祖国的财富和希望”。[120]《伊加利亚旅行记》第1卷的第10、11两章专门论述了伊加利亚的教育，集中反映了卡贝的教育思想。

一、论公共教育制度

卡贝提出，要参考“古今的一切教育制度”，集思广益，然后拟订出伊加利亚的公共教育制度。

卡贝说：

所有的伊加利亚人，不分性别和职业，都一律受到同样的普通教育，或称基础教育，内容包括人类应有的基本知识。

……

基础教育包括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家庭教育，由父母负责在家庭中进行；一部分是公共教育，或称公家教育，是在国立学校里由人民教师负责进行。[121]

家庭教育，是指“儿童出生后头五年的教育”。

“公共教育”从5周岁起分别到17岁（女）和18岁（男）止。通常是男女分校。每天的上学时间是从早上9：00到下午6：00。

卡贝又说：“女孩满17岁、男孩满18岁就开始受专门教育，或者叫职业教育。这种教育的目的是使每一个人都能掌握他将要从事的科学工作或生产事业的一切必要的理论和实践知识，以便他们在日后的工作中能做出出色的成绩。”[122]因为“所有年满18岁的男青年和17岁的女青年正式参加工作”，[123]所以，职业教育是不脱产的，男女青年要边工作、边学习。这也是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的一种方式。

卡贝提出了教育立法的问题。他认为，国家应通过法律“对各类不同教育（体育、智育、德育、生产教育和公民教育）的教学内容、学习时间、先后次序和教学方法，一一做出规定”。[124]

二、论体育

卡贝认为，体育“是所有其他教育的基础”。

他所理解的“体育”的范围较广，大致涉及妇幼保健和儿童及青少年的体育活动两大部分，称得上是一种“大体育”的思想。

（一）妇幼保健

卡贝说：

共和国对孩子们的保护，不是从他们出生时才开始，而是始自他们还在母胎里的时候。

年轻夫妇一结婚，就受到如何保护母亲和婴儿健康的教育，懂得一切必需的常识。共和国组织人员编写解剖学、卫生学方面的教材，开设有关这方面的必要课程。

到了怀孕的时候，又给孕妇开设新的讲座，讲授保护孕妇和胎儿应注意的一切事项。

……

人们不仅为妇女撰写一些实用的书籍，还专门开设婴儿养育学作为妇女的必修课程，使她们能够更全面地了解一切有关婴儿健康的问题。[125]

卡贝指出，在孩子出生后，一般来说应该都是母亲自己给婴孩喂奶，如果母亲实在无法尽这种责任，那可以由别人代为喂奶。因此，“各地的负责官员和产科医师”要“准备有一份他们辖区内能够代替别人喂奶的妇女的名单”。[126]

卡贝还说：

如果婴儿生下来时先天发育不全或躯体畸形，人民医师就上门为婴儿悉心治疗，必要时还把他送到专门的医院里诊治，这类病症大部分都能借助最新发明的一些精巧器械治愈或矫正过来；而这些器械，共和国总是保证充分供应，从来不会因价值昂贵而供应不上。[127]

总之，把妇幼保健列入体育的范围，这是卡贝教育思想的一个特点。

（二）体育活动

卡贝认为，要从小培养儿童“从事体育活动的习惯，这种习惯对孩子的今后是不可缺少的。”[128]

卡贝说：

一旦儿童的身体比较结实了，就开始进行法律上详尽地规定了的体操锻炼；这种锻炼先是在家由父母指导，上学以后才由教师来指导，目的是使孩子身体四肢和各个组织器官健全地发育。

儿童们的一切游戏，都是为了增进儿童的体力和健康，使儿童的体态姿势优美灵活。

步行、跑步、跳跃、登高、下跃、爬山、游泳、骑马、跳舞、溜冰、击剑，最后还有军事训练，都既是锻炼，又是游戏，都能使身体健壮，发育健全。某些比较简单的工农业劳动，也可以产生同样的效果，孩子们也很感兴趣。[129]

在以上各种训练中，卡贝尤为具体地讲到了步行和游泳。他说：

所谓步行，就是从容不迫地走路，姿势要优美正确，要能耐久。在我们看来，这是一种技能，是我们儿童时代就要学会的一种不可缺少的技能。学生到户外散步，除了步行外，再加上舞蹈和操练各种军事动作，简直就像行军似的。[130]

他提出，孩子一旦学会游泳就应该让他们习惯穿着平常的衣服游泳，不再使用游泳衣；这样，他万一失足落水，也能自己脱险。而且，学校还应教会他们抢救溺水的人，从中教育孩子养成乐于助人的品德。

在经过以上种种体育训练后，学生的体质就会得到增强。他说：

请你们看看我们全国的青年人和成年人的体质吧！看看他们走路的样子吧！不管一个人单独走，两个人一起走，或者是成群结队地走，男的总是步履轻捷，刚健有力，女的则姿态优美，健康活泼。由这样的男女生育出来的后代，当然要比他们的父母更为健壮，更为美丽了。这难道还错得了吗？[131]

三、论智育

（一）教学内容

卡贝说：“5岁以前，孩子受的是家庭教育。在这一段时期里，父母教自己的孩子学习本国语文，练习读书写字，教给他们许许多多日用常识。”[132]

5岁上学以后，儿童的学习内容逐渐增加，要学习语法；学习“自然科学的基本知识，如地质学、地理学、矿物学、动物学、植物学、物理学、化学和天文学等的基本知识”；学习“基础算术和几何学”；学习“计算、测量和绘制设计图”；学习“农业、机械和工业的基本知识”；学习素描；学习“声乐和器乐”；学习书法和“书法理论”；等等。

卡贝反对一般的学生学习“拉丁语、希腊语和其他的古代语，以及现代的外国语”。他说：“我们不愿意我们的儿童们把宝贵的光阴浪费在这些令人厌烦的课程上，这些时间完全用来学习更有用的东西。”[133]他还说：“从前那种让青年人把大部分时间耗费在学习希腊语和拉丁语上的做法，是极其荒谬绝伦的。我们甚至认为，我们从前的那些专制暴君们之所以强迫人民学习这些毫无用处的课程，只是为了不让人民受到真正的教育。”[134]在卡贝看来，如果要学习古人的或外国人的著作，可以读它们的法文译本。因此，通常只要求少数的青年人学习古代语和外国语，把他们培养成翻译工作者。这样，绝大多数学生就不必去学习古代语和外语了。

如前所述，女孩从17岁起、男孩从18岁起接受职业教育。这时，他们除了学习有关职业方面的知识外，还要学习“文学、世界史、生理卫生等基本课程”以及“有关养育子女的全部课程和公民教育所包括的各种课程。”[135]

青年人到21岁成为正式公民后，仍然还要继续学习诸如“人类发展史”之类的课程。

（二）教学方法

卡贝认为，教学方法和其他有关因素一样，在整个教育过程中起着重要的作用。他说：“学校环境的优美、设备的齐全，教师的耐心细致和经验丰富，还有教授法的简易，讲解的明晰，教学和游戏的互相结合，这一切综合起来大大有助于达到教育的目的。”[136]所以必须重视教学方法的问题。卡贝说：在伊加利亚，“教育委员会的委员们竭尽心思来研讨改进教学方法，只要实践经验提供了一种新的方法，马上便推广使用。”[137]

卡贝提出的教学方法具体有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培养儿童的学习兴趣，做到学习和游戏相结合。卡贝指出：要“采取一切可能想象的良好方法来使每一门课程学起来既容易又能引起兴趣”，[138]从而做到连智力最差的学生也能学会。他甚至设想每一堂课都应当是一次游戏，而每一次游戏又必须成为一堂课。这样，孩子们的学习积极性和主动性就会大大提高。

第二，理论和实践相结合。卡贝说：“在各种教学中，甚至在体操课或者做游戏的时候，我们都始终把理论和实践结合起来。”[139]例如“初级算术和几何学”这门学科，大部分教学过程是“在国家的工厂、仓库或者在农村中进行，尽量让儿童学会计算、磅称和量度各种原材料和产品，学会丈量土地和当场解决各种三角几何上的问题”。[140]

第三，使用实物和教具进行教学，“利用物质上的仪器图表等来促进学生的智能的发展”。[141]这方面，卡贝尤其重视利用各种博物馆进行教学。在伊加利亚，“各种科学和各门艺术”都建有“专门的博物馆”，包括“自然史博物馆、矿植物博物馆、古今动物博物馆、地质博物馆和生理博物馆”等。博物馆内展品丰富而精致，例如，地理博物馆里“有无数地图和模型，表示出或者模拟出地球表面的各种形态，有的只表示行政区域和人口，有的则表示河流或山脉”；又如，“我们的天文博物馆里陈列着一座奇妙的仪器，能够表现星球运行的情况，使人们能够用肉眼逼真地看到天文学上的各种最难于理解的现象。”[142]卡贝认为，可以组织学生“在天气好的时候每天到郊外田野去散步观察，天气不好的时候到博物馆去参观”。这样，学习各种科学艺术的基本知识就不再是使人厌倦、扫兴和艰苦的事情了。

第四，语言教学实行“说写一致”，训练学习正确地选择词汇、运用词序和表达思想。

第五，“重视观察、研究和培养儿童智力的发展”。[143]卡贝说：

我们最有效的教学方法之一，就是不断地培养学生思考和判断的能力，并且责成每一个学生把自己已经懂得的知识教给比他年龄小的学生。教师只是在为了保证教学进度有必要时，才进行讲解。他指导学生们研究问题，让他们自己思考问题，而不去代替他们思考。教师能力的高低，就在于他是否善于提问，更确切地说，就在于他是否善于组织学生们互教互学。通常的做法是：由一个学生讲解或者重复教师上次的讲解，另一个学生提问，然后大家逐个地回答，教师只是在绝对必要的时候才参加自己的意见。[144]

第六，鼓励儿童的好奇心。卡贝说：“儿童的好奇心，只要是可以用来对他们进行教育，我们就决不加以压制；相反地，我们总是尽量解答他们提出的各种问题，以鼓励他们的好奇心；我们甚至随时随地启发这种好奇心，就他们所看到的事物，问他们几个为什么。”[145]

第七，培养儿童好问的习惯，使他们养成这样一种随时随地对各种事物都认真地观察研究、寻根究底的习惯。卡贝说：“我们还培养他们不懂就问的习惯，让他们认识到，凡是大人没有教过他们的东西，即使不懂也不是什么羞耻，既然不懂，就直截了当地回答说：‘我不知道。’”[146]

（三）教材的编写

卡贝对教材的编写也提出了一些要求。它们是：

第一，教材要由国家委托最著名的专家来编写。

第二，所有初等年级的课本，如地理、算术等，不再像以前那样编得枯燥无味，而是写成故事体裁，做到引人入胜。要求“内容浅近，条理清楚，既引人入胜，又富有教育意义”。[147]

第三，教材的内容不要“超越儿童智力范围”。

四、论德育

卡贝非常重视德育。他认为，人的心灵比他的身体和智力更为重要。

伊加利亚的德育主要包括德育课和公民教育两大部分。

（一）德育课

卡贝说：在伊加利亚的学校，

有一种专门的德育课，每个儿童都要连续上12年，内容是让学生懂得他们应尽的一切义务、应该具备的优良品德和应该避免的一切恶劣行为和习惯。本来，这样的课程在过去是最不受重视、最枯燥无味的，可是现在却上得非常引人入胜……因为，我们是联系历史事实，对比英雄人物与罪人恶棍，对比伟大的德行与严重的罪孽来讲授这门功课的。[148]

通过这种德育课以及家庭中的品德教育，从小使儿童养成“敬爱父母”、“关心、帮助和爱护”他人、热爱劳动、同学之间“彼此平等相待，友爱相处”、“整齐清洁”等习惯。

（二）公民教育

卡贝对伊加利亚的公民教育曾做过这样的描述：

孩子们从小时候起，就在学习怎样当一个公民，尤其是在学校里学得更多。他们在学校里讨论学生法典，[149]参加考试，进行选举，出席学生审判会，[150]这一切都在训练儿童习惯于公民生活。

不过，严格意义上的公民教育是18岁才开始的。从这时起，青年要学习文学概论、讲演术和世界史。

更为专门的公民教育包括有伊加利亚历史、伊加利亚的社会和政治制度、伊加利亚的宪法和法律，以及公职人员和公民的权利与义务。[151]

如何开展公民教育呢？他提出，每个儿童都要背诵宪法全文。没有一个伊加利亚人不懂得什么是选举和选举人，什么是全国代表大会和人民代表，什么是公民大会和国民军；也没有一个人不晓得公职人员应该做些什么和不应该做什么，法律允许人们做哪些事情，又禁止做哪些事情。任何人如果漠视公民教育，将被剥夺行使公民权的权利。但是，因为这是一种耻辱和痛苦，所以谁也不愿意这样做。妇女也要具备公民教育的基本知识，以免她们对与她们利益有关的事情一无所知和不了解她们的丈夫所从事的事业。

军事训练是公民教育的一个主要内容。卡贝认为，伊加利亚青年所受的教育，是要培养他们成为优秀的爱国者。尽管我们一贯希望国际国内都能保持和平，但是，仍然规定所有的公民都是国民军的成员，并且从18～21岁都要受军事训练，学习使用武器。这种训练既是一种有益于健康的辅助性体育锻炼，同时也是公民教育的一个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青年满21岁就成为公民。

卡贝明确地把公民教育列入了德育的范围，在当时无疑是一种新颖的观点。

此外，在德育方面卡贝还提出，学生犯了错误后由“学生法庭”来审理和做出处罚，这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实行学生自治、让学生自己管理自己。

总的来说，卡贝的教育思想是比较丰富的。除了以上四个方面外，有的还涉及其他方面。例如，关于教师的修养，卡贝说：

我们教育上的一条重大原则就是要求教师必须时刻像慈父对待自己儿女那样来对待自己的学生。教师如果因为学生有点缺点，犯了点过错就责骂他，讨厌他，甚至对他发脾气，在我们看来，是十分愚蠢和错误的。这种做法只会降低教师本人的人格，说明他的水平甚至比那个孩子还不如。[152]

和邦纳罗蒂、德萨米两人一样，卡贝在法国和世界教育思想发展史上，尤其是在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教育思想发展史上，也应占有一定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