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卢梭的“父权制”妇女观与女性主义教育思想(1 / 1)

18世纪法国启蒙思想家大都对妇女的命运给予了一定的关注,例如:蒙台涅谴责了妇女命运的不公正;狄德罗认为妇女被压迫的地位源于某些市民法律和社会习惯;孟德斯鸠则强调,妇女能够并且应当参与社会生活;爱尔维修争辩道,妇女缺乏公民权利是缺乏教育的结果。尽管如此,他们尚未能够意识到妇女也是公民,并且有成为历史主体的能力。卢梭当然未能例外。实际上,在法国,18世纪是妇女生活开始活跃、妇女问题引起全社会关注的世纪,以至有人称法国的18世纪是妇女的世纪。1783年,马恩—夏朗科学院悬赏征文,题目即为《什么是促进妇女教育的最好方法》。

在西方,女性主义理论史上存在着两种妇女观,即“父权制”妇女观和“父权制”批判妇女观。而18世纪西方的妇女观中,卢梭是“父权制”妇女观的代表,沃斯通克拉夫特(1759—1797)是“父权制”批判妇女观的代表。[144]卢梭一反他的政治思想的激进和革命的精神,继承了西方历史上的“父权制”妇女观,只不过他与前人不同的是,以资产阶级的抽象人性论来论证“父权制”理论。他一方面称赞女性,另一方面却以性别自然目的论的神话来论证传统的性别分工。也就是说,他并没有把自己社会契约论中所主张的自由和平等的权利给予妇女,而是在一曲回归人性、回归自然的咏叹调中把女性置于从属于男性的地位。

卢梭一生在女人是非中度过。他对妇女问题所持的奇特观点,构成了他社会思想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尤其是他在《爱弥儿》的第5卷论述的是女子教育问题,对“苏菲”的构想成为他的女子教育思想的一个重要部分。

卢梭的妇女观也体现了他的自然观念,因为他认为女性对男人的服从不是由于社会和经济原因,而是她们天生应当如此,这是一种大自然的馈赠。他说“如果你想永远按照正确的道路前进,你就要始终遵循大自然的指导,所有一切男女两性的特征,都应当看做是由于自然的安排而加以尊重。”[145]

卢梭的妇女观是通过对男女两性的异同比较来体现的。在他看来,男女共同的地方就在于他们都有人类的特点;他们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他们的性。大自然在塑造男女两性时也考虑到他们之间的关系,那就是两性之间的互补。是男性优于女性,还是女性优于男性,或者两种性别的人是相等的,这都是无须争辩的。“因为,每一种性别的人在按照他或她特有的方向奔赴大自然的目的时,要是同另一种性别的人再相像一点的话,那反而不能像现在这样完善了。”[146]

卢梭在《爱弥儿》中曾经高度评价了柏拉图的《理想国》,说这是一部最好的教育著作,然而柏拉图明确提出男女都可以成为统治者,“没有任何一项管理国家的工作,因为女人在干而专属于女性,或者因为男人在干而专属于男性。各种天赋才能同样分布于男女两性”[147]。卢梭批评了柏拉图的这种观点。卢梭指出,如果像柏拉图主张的那样两种性别都去担当同样的任务,做同样的事情,那么结果必然产生一些不可避免的弊端,最温柔的自然情感便会泯灭,而代之以一种虚伪的做作。柏拉图的思想体现了男女平等的初始的思想,卢梭却后退了。因为在卢梭的两性互补思想中,男女的地位并不相等。“妇女和男子是彼此为了双方的利益而生的,但是他们和她们相互依赖的程度是不相等的:男人是由于他们的欲望而依赖女人的,而女人则不仅是由于孩子们的欲望,而且还由于她们的需要而依赖男人;男人没有女人也能够生存,而女人没有男人便不能够生存。”[148]在卢梭眼里,女性缺乏道德上的自主性。因为自主性需要物质条件,尤其是经济上的独立,她们的生活必需品和地位都是男人给予的,因此她们注定要过一种非自主的生活,女人的各个方面都要由男人来评价,女人只有通过男人才能获得自我感觉。因此,卢梭指出,男女两性的性别不平等不仅是大自然的造化,也是一个完善的市民社会所需要的。

卢梭在认识男女两性的任何一个方面时都体现了他的自然观念,他从道德方面来看男女两性的不同,其中带有自然观念。他认为两性不同也是由男女两性的自然本性决定的。[149]卢梭强调,两性之间相互的义务不同,也不可能是绝对平等的。这种不平等不是人为的,不是由偏见造成的,而是由于大自然给予的任务不同。既然大自然让女人生儿育女,那么她就要负责抚养孩子。根据自然分配的角色不同,男女道德也不同,男人的品德是节制、公正和诚实,而女性则应学习忍耐、服从、善良和灵巧。卢梭指出,一个妇女首先要爱美德,一个德性优良的妇女就等于是一个天使。她爱美德,是因为她把美德看成获得幸福的途径。一个女人应当具备的第一重要的品质是温柔,因为她生来要服从有那样多缺点和恶习的男人,她从小就要知道应当毫无怨言地忍耐丈夫的不公正和错误。她之所以要温柔,不是为了男人,而是为了她自己。

卢梭在分析两性的道德区分时又提出两性之间的道德也是互补的。他说:“两性的社会关系是很美妙的。由于有了这种关系,结果就产生了一种道德的行为者,女人便是这个道德行为者的眼睛,而男人则是它的胳膊。但是,由于他们二者是那样的互相依赖,所以女人必须向男人学习她应该看的事情,而男人则必须向女人学习他应该做的事情。”[150]

卢梭就是看到了两性的道德上的不同,从而提出了教育方法上应当加以区分[151],并认为培养不同的性别角色是教育的最终目的。“贤明的母亲,请你相信我所说的这一番话,不要违反自然把你的女儿造就成一个好男子;你应当把她培养成一个好女人,这样,对她自己和对我们都有更大的好处。”[152]也就是说,如果在女人身上培养出男人的品质,那么就是在害她们。男女在精神上不应当是相似的,男人体力强壮,精神活跃;而女人则应当体弱和精神上被动,只有这样才会和谐。为此,沃斯通克拉夫特深刻地揭露了妇女教育的危害性。在她看来,女人从小就受到教导并且由母亲做示范而领悟到只要懂得人类的一些弱点,恰当地说就是做事狡猾、性情温和,表面服从以及谨守烦冗的礼节,她们就可以得到男人的保护。假定她们生得漂亮,其余的一切是无所谓的。她还说,一些卢梭一类的思想家在理论上证明女人生来在体力上不如男人,所以应该是软弱和被动的。她的责任就是取悦男人,服从男人,尽量迎合她的主人。这些便是妇女的教育原则,按这些教育原则来教育妇女,沃斯通克拉夫特认为就会使她们养成种种狡猾**的习惯,使妻子、母亲、人类都被不恰当的教育和虚荣心所造成的虚伪性别埋没了。

在不同性别对孩子的教育影响上,“卢梭惊慌地看到自由社会中使家庭瓦解的趋向……他发现男人和女人之间的这种重大结合正在受到个人主义至上倾向的破坏。他集中力量在理论上和实践上鼓励男人和女人之热情的、浪漫的爱”[153]。卢梭在开卷便提出了母亲与父亲在教育孩子上的区别。他说:“最初的教育是最为重要的,而这最初的教育无可争辩地是属于妇女的事情:如果造物主要把这件事情交给男子,那他就会给男子以乳汁去哺育小孩。因此,在你的教育论文中多多向妇女们讲一讲。理由是,不仅她们比男子更注意这方面的问题,不仅她们在教育上能产生巨大的影响,而且教育的成功对她们的关系也最为密切,因为大多数的寡妇完全是受她们自己的孩子支配的。这些孩子将很清楚地使她们感觉到她们培养他们的方法其效果是好还是坏。”[154]

当代卢梭教育思想的研究者指出,卢梭在教育上的论著通常是进步的和启蒙的,但卢梭在女童教育上的观点却完全持保守主义者的立场。[1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