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是有生命的自然存在物(1 / 1)

人首先是一个自然存在物,具有自然属性。

马克思一贯反对把人看成纯粹的“自然人”,反对把人的自然属性说成是人的唯一的或根本的属性,反对单纯地用生物学的规律、自然法则来解释人的行为和社会现象。马克思把这些看作抽象人性论的主要表现之一。马克思说:“‘特殊的人格’的本质不是人的胡子、血液、抽象的肉体的本性,而是人的社会特质。”[2]但是,马克思并不否认人也是一种自然存在物,是自然界的一部分,具有自然属性,并不否认人的自然因素在人类生命活动中的作用。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指出:“人直接地是自然存在物。……而且作为有生命的自然存在物。”[3]如果说马克思这时的思想还带有费尔巴哈人本主义的痕迹的话,那么,《德意志意识形态》这部成熟的马克思主义著作专门批判了费尔巴哈,但仍然非常明确地坚持人的自然存在的观点:“任何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4]在《资本论》中马克思再次肯定了这一点,他指出,劳动生产率是同自然条件相联系的,而“这些自然条件都可以归结为人本身的自然(如人种等等)和人的周围的自然”[5],劳动过程就是“人自身作为一种自然力与自然物质相对立”[6]。

这种观点,在恩格斯的著作中也可以找到各种各样的证据和发挥。恩格斯认为,谁设想人已经完全克服了自己身上作为生物机体而固有的自然因素,谁就是天真的和错误的。他在《自然辩证法》中写道:我们统治自然界,决不像征服者统治其他民族一样,决不像站在自然界以外的人一样——相反地,我们连同我们的肉、血和大脑都是属于自然界,存在于自然界的。他在《反杜林论》中甚至这样说:“人来源于动物界这一事实已经决定人永远不能完全摆脱兽性,所以问题永远只能在于摆脱得多些或少些。”[7]毫无疑问,马克思、恩格斯都曾强调指出,人的自然属性由于社会的影响,已不同于动物的自然属性。这一点我们在下面还要具体谈到。但马克思、恩格斯也同时肯定,受社会影响的人的自然属性仍然是自然属性,而不是社会属性。

根据马克思以及恩格斯的论述,人是自然存在物,主要表现在如下几点。

人来源于自然。人是从哪里来的?唯心主义、宗教神学有种种说法。马克思主义哲学根据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材料认为,人不是某种精神的产物,也不是由神仙上帝创造的,而是自然界长期进化的结果。人来自于动物,来自于生物,最终来自于自然。在《自然辩证法》一书的“导言”中,恩格斯揭示了自然界总的发展过程和基本规律,指出:“最初发展出来的是无数种无细胞的和有细胞的原生生物……在这些原生生物中,有一些逐渐分化为最初的植物,另一些则分化为最初的动物。从最初的动物中,主要由于进一步的分化而发展出了动物的无数的纲、目、科、属、种,最后发展出神经系统获得最充分发展的那种形态,即脊椎动物的形态,而在这些脊椎动物中,最后又发展出这样一种脊椎动物,在它身上自然界获得了自我意识,这就是人。”[8]在此,恩格斯科学地揭示了人类是自然界发展到一定历史阶段的结果,是自然界的一部分,指出了人与自然之间天然的血缘关系。

人依赖自然。人来源于自然这一事实,决定了人永远不能割断自身同自然的联系。人类从自然中输入物质、能量和信息,经过加工、处理和转化来满足自身的需要;同时人类也向自然界输出物质、能量和信息,影响和改变自然界。这个输入—输出的关系,就是人与自然的实际联系。它说明人类只是在与自然的相互关系中依靠自己的智慧和劳动,从自然界那里获得物质、能量和信息,借以维持自身的生存和发展。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写道:从理论领域讲,植物、动物、空气、阳光等这些自然物,一方面是自然科学的对象,另一方面是艺术的对象,“都是人的意识的一部分”,是信息的源泉,是人的精神的无机界,人的精神食粮。从实践领域讲,这些东西“也是人的生活和人的活动的一部分”,整个自然界不但是人的直接的生活资料,而且是人的劳动的对象、劳动材料,是人的物质、能源的源泉。“自然界,就它本身不是人的身体而言,是人的无机的身体。人靠自然界生活。这就是说,自然界是人为了不致死亡而必须与之不断交往的、人的身体。所谓人的肉体生活和精神生活同自然界相联系,也就等于说自然界同自身相联系,因为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9]

人本身包含着自然。人是自然的一部分,自然也是人的一部分,人在一定意义上包含着自然。马克思多次使用“人本身的自然”这一概念。据研究,外部自然环境的元素,几乎都能在人体中发现,人的血液的化学元素和海水的成分也极为相似。在人身上,社会的东西和自然(生物)的东西不可分割地结合在一起。在社会活动中,人在改变,而不是取消、消灭自身的自然的东西。随着人类的发展,人的自然的东西和社会的东西的相互关系不是消失了,而是历史地发展着。恩格斯说过,终有一天我们可以用实验的方法把思维归结为人脑中的分子的和化学的运动。

承认人的肉体存在的客观性,就必然承认维持这种存在、满足这种生物组织的生理需要的合理性。因此,人有自然需要。自然需要简言之也就是维持人的生命存在的生物需要、生理需要。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提到,在一定意义上,吃、喝、性行为等,也是真正的人的机能;男女之间的关系,是人和人之间最自然的关系。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指出:“一切人类生存的第一个前提也就是一切历史的第一个前提,这个前提就是:人们为了能够‘创造历史’,必须能够生活。但是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衣、食、住以及其他东西。”[10]恩格斯在谈到马克思生前的伟大贡献时强调:“正像达尔文发现有机界的发展规律一样,马克思发现了人类历史的发展规律,即历来为繁芜丛杂的意识形态所掩盖着的一个简单事实:人们首先必须吃、喝、住、穿,然后才能从事政治、科学、艺术、宗教等等。”[11]

由于人的自然因素存在,人无疑就是“具有自然力、生命力,是能动的自然存在物;这些力量作为天赋和才能、作为欲望存在于人身上”[12]。就是说人有自然力。在《资本论》中马克思注意到,人的劳动过程实际上就是人自身作为一种自然力与自然物质相对立。为了在对自身生活有用的形式上占有自然物质,人就使他身上的自然力——臂和腿、头和手运动起来。因此,劳动归根到底是人体的一种机能,而每一种这样的机能不管内容和形式如何,实质上都是人的脑、神经、肌肉、感官等的耗费。这是一个生理学上的真理。

由于人的自然因素、自然需要和自然力的存在,“人体健康”就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哲学理论问题。马克思、恩格斯早就注意到这一点。对于资本主义对工人身体的摧残,他们极为愤慨,恩格斯在《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中揭露,工人没有机会锻炼,无法增强体质和不断改善生理素质。马克思十分重视体育运动,主张把体育作为教育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他把教育理解为以下三件事:智育、体育和技术教育。[13]马克思还指出,体育在造就全面发展的一代新人中占有极重要的地位,而且他预言未来教育对所有已满一定年龄的儿童来说,就是生产劳动同智育和体育相结合,它不仅是提高社会生产的一种方法,而且是造就全面发展的人的唯一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