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岳在医院病房里醒来。
阳光透过窗帘射在他视线对面的墙壁上。他转了转头,看到母亲和姐姐正坐在病床旁边的凳子上。
“妈,他醒了!”是姐姐的声音。
母亲急忙站起来,俯下身子看着他:“跃进,你可醒了!”
姐姐跑到病床另一边,握住他那只没有输液的手亲切地说:“我和妈一直在这里守着你。爸爸身体不好,每天都来看你一趟。”
“我……我在这里几天了?”他的记忆有些模糊。
姐姐轻声说:“你昏迷两天了。那天晚上下山的时候,你找到一个农家,敲开门之后你就昏倒了。”
经过姐姐一提醒,项岳终于回忆起来了……
“姐,妈……”他鼻子一酸:“冯波她……”眼泪随之喷涌而出。
“跃进,你别太伤心了。医生说你要静养。”
母亲附身伤感地说:“冯波是个好孩子。只能说这是命运吧。”
“她是为我而死,替我死的啊……我没有保护好她……我是个大男人……”项岳说完这句话,又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起来。
母亲和妹妹见状只得一边安慰他,一边把医生叫来了。
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医生进来了。他对项岳说:“项岳,你现在不能激动。这对你的身体很不好。我知道你很自责,觉得对不起你的妻子。但是……现在已成事实无法挽回了。你现在对她最好的思念,就是养好身体。相信这也是她在九泉之下最大的希望。”
不知因为医生的话语还是由于他的身份,项岳终于安静了下来。
医生走后,父亲进来了。
“跃进,你到底醒来了!”头发灰白的父亲,看着儿子醒来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你这小子命大。记得小时候有个算命先生就说过,你福大命大。”
母亲赶紧对老伴使眼色,意思让他少说话。
但是父亲没有理会老伴。因为他带来了好消息。
“跃进,那几个绑架你的坏蛋被逮住了!警察还真是神速啊。”父亲兴冲冲地说。
“逮住了?!逮住了……”项岳失神地望着天花板。
他眼前出现了那四个穷凶极恶的绑匪。为首的凶巴巴四方脸,另外三个看上去也都是獐头鼠目猥琐之人。
“新闻里说,他们是受人指使干的。具体情况还在调查中。”
“受人指使……”项岳默念着这四个字。是谁这么歹毒……?
母亲做了他爱吃的饭送来了。可是他没有一点胃口。他满脑子都是冯波的样子。
她为我而死……我当时怎么没有反应过来呢?脑子傻掉了?我应该开枪啊……
项岳怎么都不能原谅自己——让一个女人为自己而死……还是自己最爱的,最有负于她的……这成为项岳终生难以原谅自己的,心中永远的痛。
在医院治疗休养了一个星期之后,他出院了。
为了更好地照顾他,也为了不使他回忆往事——与冯波在一起的生活,父母把他和孙女儿接到自己家里居住。
项岳休息了一个星期。他每天痴呆呆地躺在**,望着天花板冥思苦想。整个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那四个可恶的绑匪终于招供了。他们是职业杀手,受雇于一个叫做龚可兵的人。
项岳想起来了——这个龚可兵是东岳集团超市一个地级市连锁店的老板。那个人长得肉头肉脑,嘴巴却很会说。当时他主动跑来要求加盟。自己去当地考察之后觉得还可以,就同意了。但是,据说他的店经营效果并不好,自己还准备年后抽空去那里看看呢。
新闻报道是这样说的:龚可兵因为经营不善,他名下的一家建筑公司倒闭,欠了不少债。之后他看到东岳集团的超市在招商,就跑去联系开分店。可他根本没按照公司的各项规章制度去执行,结果效益很差。后来因为消防措施不力,超市又突发一场大火,所有物品付之一炬……
亏损得一塌糊涂后,债主们立即找上门来。银行查封了他的其余财产。无家可归,到处躲债的日子让他苦不堪言……
这时候,他通过亲戚认识了那个凶巴巴四方脸——亡命之徒鲁大成。两个人一见如故,几次三番喝酒喝成了哥们儿,最后商定去绑架勒索大户——项岳,解决龚可兵的债务问题。
这个可恶的,该千刀万剐的家伙!当初怎么就没有看出来他是个大混蛋啊……
项岳一拳打在自己脑门上——拳头和脑袋都痛。
他又想到冯波……这么好的一个女人,就这么没了——自己这么混账啊……冯波跟自己认识以来的所有场景,一幕一幕全都浮现在他面前。他的心在流血,他永远不能原谅自己。
在他出院回家休息一个星期后,公司的高层领导们来看望他了。
廖东源,莫天奇,薛志成……大家都小心翼翼地说话,生怕提及冯波,生怕触痛了他。
“东源,谢谢你!”他上前与廖东源拥抱了下,说:“我当时首先想到你。因为咱俩最熟悉,而且你办事沉着谨慎。”
“你一说要取1千万,称呼我的名字也变了,我就觉得肯定有事了。”廖东源接着说:“我马上报警,然后又想了各种办法,到处借钱取钱。”
莫天奇说:“警察破案后,把钱还回来了。还有460多万,只损失了30多万。”
“谢谢你们!”他看着大家说:“多亏你们。”
薛志成说:“希望你赶紧养好身体,我们继续并肩奋斗。”
他拍了拍薛志成的肩膀,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严冬过去,春回大地。莺飞草长的日子里,清明节到了。
项岳在本市风景优美的珠山上为冯波买了一块墓地。清明这天,他带着女儿慧慧来到墓地。
墓碑上刻着冯波微笑的照片——那是项岳最喜欢的,在美国东部旅游时照的一张。
项岳跟女儿一起跪下来给冯波磕了三个头。
“冯波,我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就是你。我要把女儿好好培养长大,让她像你一样善良,温柔,聪明。”项岳说着说着又泣不成声了……
同样悲泣的女儿递给他一张手帕纸,扶着他站起来。
女儿含泪对妈妈说:“妈,请你放心吧。我长大了会好好照顾爸爸。我还要成为像你一样优秀的人。”
项岳把原先的别墅卖了,买了一套复式楼房。他无法面对自己和冯波曾经有过的一切。
上班之后,繁忙的工作终于让他逐渐走出了失去爱妻的悲痛:新的土地拍卖现场,新开张的连锁店,又有新的互联网创业公司需要参与投资……
半年左右,这起非法绑架致死人命案公开审理。
项岳本想去法庭。但家人朋友都劝他别去——他们担心过度悲伤的他会再次情绪失控,怕对他身体和精神造成不良后果。
于是,他的父母和姐妹以及同事去了法庭。
项岳后来从电视上看了庭审视频。
那四个獐头鼠目的绑架犯——穿着黄色号服的家伙,现在一个个低头缩脑羞于见人了。想想当初他们那副趾高气扬的嘴脸,项岳恨不得立即亲手杀了他们!
最令人痛恨的是那个龚可兵,一副肉脸秃顶没毛的光头——真是个丧心病狂的畜生!项岳想想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自然更加怒火中烧……
因为证据确凿,且犯人们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法庭当庭判决四方脸鲁大成死刑。龚可兵因为没有指令他们杀人,故轻判死缓。其他几人被判5-15年不等。
看着审判结果,项岳再次哭了。他对着冯波的照片说:“冯波,害你的人就要伏法了。九泉之下你该瞑目了。等着我,我们天堂再会吧。”
不久后,四方脸就被押赴刑场枪决。其他罪犯入狱服刑。
之所以判决和执行如此之快,因为这桩案子影响较大,对社会治安带来的不利因素较多。
春去秋来时光如梭。
项岳的公司终于要上市了。
远在美国的克拉克,得知项岳公司即将在中国A股上市的消息,立即给项岳发来了邮件。
克拉克建议,依据项岳的公司情况,可以到美国证券市场上市。因为他一直从事投资公司,对这种情况非常熟悉,完全可以为项岳提供最全面,最完整,最合理以及最迅速的帮助。
项岳一看大喜过望。当即回复邮件,希望克拉克来中国见面详谈。
克拉克很快就飞过来了。
两个男人——昔日校友热烈拥抱。
经过几天审核考察,克拉克告诉项岳:“你的公司完全可以在美国上市。。”
“哦。”项岳对美国证券市场不了解。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公司能在美国上市。
克拉克笑道:“现在很多公司在美国上市都采用这种方法。中国的公司也越来越多。”
项岳上前紧紧握住克拉克的手:“好吧。那我就全靠你了啊。”
“我办事儿,你营改放心。”克拉克尽管学到了北京话的“儿”音,但还是一不小心就把“应该”说成了“营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