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中等个头，扁平圆脸黑色短发。在蓝眼睛黄头发的人群里绝对是个另类。

“我叫冯波，是詹姆斯教授的助手。”女孩儿大方地说。

“谢谢，谢谢！”詹姆斯是他的导师，也是师傅朱哲宇在美国的老同学吴教授的好朋友。项岳不由得万分感谢师傅——他如同父亲一般，总在人生的关键时刻助自己一臂之力。

拿到行李后，项岳跟着女孩子上了她的黑色轿车。那时项岳对轿车没什么感觉，也不认得牌子。他感觉这女孩儿还真厉害，竟然会开车。

高远的天空下，笔直宽阔的大道。绿草茵茵的草地，街道上行人不多貌似整洁而安静。这就是项岳对车窗外——美国大地的第一感觉。

“冯波，你到美国几年了？”他不由得好奇问身边的女司机。

“两年。”

“这么快就学会开车了？”

手握方向盘的冯波扭头看了他一眼，微笑着说：“美国是车轮上的国家。不会开车寸步难行。”

“嗯。”项岳心想，看来我也得学开车。他忍不住又问：“这车是你买的？”

“是。二手车。”冯波一边开车一边说：“很便宜。”

“这样啊……”项岳的印象里，国内司机都是专业训练的，且都牛逼哄哄。而且车价很贵，私家车凤毛麟角。

很快地，他们的车停在了一幢公寓楼前。这是一座多层枣红色建筑，白色窗框与红色墙面很和谐。在绿树与草坪衬托下，看上去很美。

冯波带着他和他的行李，踏上台阶走进了公寓中的一间。开门之后，冯波对他说：“抱歉。现在公寓暂时没有空位。这一位学生临时回国，你在这里借助几天。我们再想办法为你联系其他住处。”

“好的。没关系。”项岳对于住地没什么要求。自己又不是来旅游享受的，一个大男人住在哪里都行。他暂时“下榻”在一个大约十平米左右的单人间里。

他在美国吃的第一餐是麦当劳。当时他在国内还没有尝过这种洋快餐，一看这不就是面包夹着肉菜吗？跟陕西的肉夹馍差不多。除了生菜不太习惯外，感觉味道还行。可乐倒是很对他的胃口。

“对不起，今天只能凑合了。我下午还有事，晚上我们再聚餐吧。”冯波满脸抱歉地说。

项岳愣了下赶紧说：“很好很好。你不必抱歉啊。我吃的很舒服。谢谢你这么辛苦地接我。”

冯波走了。项岳环顾四周，打量着到美国的第一个住处。这是一套大约50-60平米的二居室，厨房和卫生间一应俱全。自己和另一个人每个人一间。相对于当时国内的住宅条件来说，太宽敞太舒适了。

他简单整理下行李，小心翼翼地到卫生间洗了个热水澡——真舒服啊！当年国内都在单位大澡堂洗澡呢。

穿好衣服，他拿起冯波给他的地图，出门去逛街——熟悉环境。他也想顺便试着跟老外交流。这是师傅反复交代的：既然出国，必须融入当地的生活。除了学习专业，还要成为“美国通。”

他手拿地图，坐上了去最近的ShoppingCenter——购物中心的公交车。

大约十几分钟后，他来到了这个ShoppingCenter。哈，这里有很多大超市呢。他走进了其中的一个Walmart——沃尔玛。

一进入卖场，他就被宽阔的购物大厅折服了。在国内他还未曾见过这样的大卖场。这里干净整洁，购物环境真心不错，而且商品种类齐全。他摸摸口袋里仅有的400美元——这是他出国时的全部财产。他不敢乱买，只买了几样最需要的东西。

正是由于对这家大卖场的新奇和赞叹，使得他回国后也投入了超市经营。

他跟着人流来到付款处。收款员是一个高大的络腮胡子男人。他想试着跟这个老美说句话，可实在不知说什么，只好默默地把商品拿过去递给他。老美看了他一眼（大概注意到他是个黄皮肤），迅速收款结账。

他回到公寓躺了一会儿。虽然有点困可是睡不着——时差没倒过来呢。于是，处于兴奋状态的他又来到校园里闲逛。正当他兴致勃勃地徜徉在校园里，面对一座座美丽壮观的建筑叹为观止时，却不料身边“嘎吱”一声，转身一看，原来是个洋学生——一个骑着自行车的高鼻深目帅小伙在他身旁刹车站住了。

“sorry，sorry。”帅小伙一脚支地一脚踩在脚踏上，笑吟吟地道歉。

项岳立即反应过来——帅小伙可能骑车太快，差点撞到他。于是他立即回答：“Itdoesn'tmatter。”

帅小伙似乎听懂了，笑了笑骑车离去。

虽然发音还不是很纯正，但自己苦练的口语终于用上了！项岳兴奋地看着帅小伙的背影。

他继续在校园里闲逛。跟着地图，他走到了胡佛塔，小史丹福纪念雕像，纪念教堂，棕榈大道和草坪……

这里太美了！他不由得暗暗想：怪不得都到美国留学，看这校园就知道果然不一般。

回到住地，冯波已经在等他了。他们穿过校园，来到一家校外餐厅。

两个人坐下来等候詹姆斯教授。

项岳此时才得以仔细观察眼前的冯波。她梳着鲁豫式的齐耳短发。一双眼睛并不大但细长温柔。圆脸盘薄嘴唇，是那种并不出众但安静稳重的女孩儿。

冯波介绍说，这是一家知名度很高的港式餐厅，提供午餐和晚餐服务。这里除了有美味的海鲜和蔬菜以外，还有超级棒的港式点心，芋角等等。所有菜肴都是使用高品质原料精心制作的，拥有正宗粤式口味，而且配菜精致有创意。

“你也是从中国来的？”项岳问。

冯波点点头：“我是被学校选送来的公派生。我是F大学的。”

满脸络腮胡子的詹姆斯教授终于来了。

项岳急忙起身迎接。教授身材高大须发斑白，国字型脸——年轻时准是个帅哥。他那汗毛浓密的手掌很有力度，握手后对项岳无声地笑了笑。

教授说话时的表情从容不迫十分自信。这是项岳的感觉。虽然他除了个别单词外大多数句子都听不懂，需要冯波来翻译。

教授称赞了项岳的英语考试成绩，以及他的工作经历。项岳告诉教授，自己年龄偏大英语水平欠佳，必须努力克服困难。

冯波告诉项岳，史丹福培养了不少著名人士。其校友涵盖二三十名富豪企业家及十几名太空员，还是培养最多美国国会成员的院校之一。史丹福校友创办了众多著名公司机构，还有几十名诺贝尔奖得主呢。更何况，史丹福其实是其附近那座闻名世界的硅谷的摇篮。

原来自己考进了一所这如此之好的大学！——看来我项某“学”福不浅那。之前他只听说哈佛和耶鲁是美国顶尖大学，对史丹福知之甚少。

“我有信心，一定尽快掌握英语，努力学好专业课。”晚餐结束后告别时，项岳信心十足地握着詹姆斯教授的手说。

开始上课了。项岳的英文水平还是不足以听懂老师的讲解。没办法，他只有用录音机录制下来，然后捧着各种资料，课后加班加点慢慢消化。

必须快速提高英语听说能力！他告诉自己。

他再次来到Walmart，想买一双棉拖鞋。选好鞋子之后，来到收款处。这次是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

他正伸手掏钱夹时，胖女人忽然问他：“wouldyouliketopaywithcashorcreditcard？”

她的语速很快，项岳来不及反应，一下子呆住。

女人见状重复了一句：“payincash?”

项岳终于听明白了。人家问他是不是付现金。

“yes。”他边点头边掏出美元。

回到住处，他立即找到场景对话里面的这句话，反复听反复记……

他独自一人去KFC吃饭。店员问：“eathereortakeaway?”(在这吃还是打包带走)

项岳这次听懂了。他立即大声说：“eatthere!”这次他一激动竟把“here”说成“there”了。

只见女服务员立马愣住了。但她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后说：“Ok。”

“Sorry,eathere。”他冲着女服务员笑笑。

第三天，冯波对他说，因为学生公寓紧张，为他找了一个美国家庭暂住。等这边有空位再搬过来。

“美国家庭？那好啊……”他一想，这不正好跟老外学英语吗？

冯波说：“你可能一开始不习惯。慢慢就好了。”

“可以，没问题。”他想起师傅说的要成为“美国通”的话，心说再难也得适应。这是命运给自己的安排。

项岳的美国房东是退休的老两口。丈夫叫Smith。这在美国是个最常用的名字。老太太叫做Sarah。Smith高大壮实微胖，话语不多但很实在。Sarah与老公相比，瘦弱娇小。她那灰色的头发环绕的是一张温柔可亲的脸庞，笑容中透露着善良。

这老夫妻俩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他们都在外地生活，只有过节的时候回来团聚。

老两口显然对项岳这个来自大洋彼岸的中国人很好奇也很友好。他们认真地询问项岳一些中国人的生活习惯，了解中国的一些事情。

项岳自然努力回答他们的询问，让他们觉得这个中国人还不错，很好相处。让他十分欣慰的是，老太太夫妻俩说话都很慢。这样他就有足够的时间来回味消化他们的语言。如果实在听不懂，他可以一遍遍大胆地问“Excuseme,Ibegyourpardon?”或者干脆说“parden?”

老太太似乎很理解项岳的苦衷。她说话总是很慢，每一个单词都说得字正腔圆，项岳跟她生活在一起，就等于跟了个英语老师。

真是天助我也！项岳在心里暗暗庆幸自己的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