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某日越国大夫文种来到宛县,闻听此处有一人时痴时醒。于是猜想此人定非等闲之辈,便派遣一名随身小吏前往拜谒。不久,小吏回报道:“那人是个狂夫,生来就有此病。”文种笑着说道:“我听说,一个博学多才之人,多半会被俗人讥笑为狂人,因为他对世事的见解与众不同,智慧超群,非常人所能理解。”随后,文种亲自前往狂生的住处拜访,谁知那狂生始终避而不见。但文种并不放弃,一再登门,那狂生有感于文种诚意,便对其兄嫂说:“近日有客,请借衣冠相候。”不久,文种再次前来。二人竟然一见如故,促膝长谈,纵论天下形势,高谈富国强兵之道,甚是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这狂人便是范蠡。他年少时便已显露圣贤之资,他卓尔不群、隐身待时。在文种的盛情相邀之下,决定出山辅助勾践越王问鼎中原。就此走上了辅越平吴的坎坷之路。
不过,范蠡更为世人所称道的是,他颇有先见之明,功成之后则泛舟五湖,因而得以善始善终。《越绝书》中对文种、范蠡二人有评价曰:“种善图始,蠡能虑终”诗人汪遵对于范蠡更是满口溢词——“已立平吴霸越功,片帆高飓五湖风。”表达了诗人对于这位春秋智士的钦佩之情。
的确,范蠡绝对是春秋时期少见的智士能臣,其一身的大智慧至今仍被后人津津乐道。
【史事风云】
春秋时期,越王勾践战败后,大夫范蠡劝谏并主动跟随越王臣事吴王。勾践在质吴数年之后,终于回到故国。勾践念念不忘亡国之耻,一心想要复仇雪恨,在范蠡和文种的辅佐下,他卧薪尝胆、励精图治,终于使越国复兴强盛。
周敬王三十八年(公元前482年),夫差亲率国中精兵由邗沟北上,大会诸侯于黄池(今河南封丘县西南),准备与晋国争做天下霸主,国内仅留下太子友和王子地及老弱病残者居守。于是,勾践又召范蠡问道:“你看现在可以兴兵伐吴了吧?”范蠡说:“唯君命是从!顺时成事,犹如救火,当果决疾行,唯恐不及。”勾践大悦,下令兴师伐吴。
是年六月,越军派出流放的罪人二千人,经过训练的精兵四万人,贤良六千人,军官一千余人,兵分两路,向吴国发起进攻,一路由海道迂回入淮河,切断吴王的归路;一路从陆路北上,直捣吴国都城姑苏(今江苏苏州)。越兵训练多年,武器精良,将士同仇敌忾,双方交战后,吴兵顿时阵势大乱,太子友身陷重围,身中数箭,倒地而死。王子地慌忙命人关紧城门,率民夫上城把守,同时派人到夫差处告急。
吴王夫差闻知越国兴师伐吴,又急又恨,但又唯恐这一凶信泄露出去会动摇他刚刚得到的霸主地位,于是暗遣使者,一如越国当年兵败椒山一样,卑词厚礼,请求勾践赦免吴国。范蠡见勾践犹豫不决,劝道:“目前还难以使吴国彻底灭亡,大王可以姑且准和,等待时机再给予毁灭性的打击。”于是,勾践依计而行,赦吴班师。
吴王夫差获得喘息机会,佯装“息民不戒”,表示放弃武力报复越国,实则欲师勾践故智,暗做准备,伺机东山再起。这一点越国君臣心里十分明白,采取了积极备战的方针,四年以后,即周敬王四十二年(公元前478年),越军再次兴兵伐吴,越、吴两军在笠泽(今江苏吴江)夹江对阵。此时的吴国已非同往昔,在北上伐齐、晋战役中,损失了一部分精锐兵力,在同越国作战中,又消耗了一部分兵力,国力大大削弱。再加上吴国多年不修内政,连年灾荒,民穷财乏。结果一战即败。越军乘胜挥师,将吴都姑苏团团围住。勾践依范蠡之计,高筑营垒,围而不战,竟达三年之久。
周元王元年(即公元前470年),越王勾践增调大军继续围吴。为了激励全军将士奋勇杀敌,勾践诏示军中:父子俱在军中者,父归;兄弟俱在军中者,兄归;独生子者,归养;有疾病者,给以医药治疗。军中闻令欢声如雷,个个感奋忘死,拼死向前,军威空前强盛。这样,至周元王三年(公元前473年),吴王夫差在越军的强大攻势下,势穷力尽,退守于姑苏孤城,再派人向勾践求和,恳求勾践像当年会稽被赦一样,赦免吴王。勾践不忍,有意准降。站在一旁的范蠡连忙劝道:“当年大王兵败会稽,天以越赐吴,吴国不取,致有今日。现在天又以吴赐越,越岂可逆天行事?况且,大王早晚勤劳国事,不是为了报吴国的仇吗?难道大王忘了昔日的困辱了吗?”接着范蠡当机立断,对吴使说:“越王已任政于我,使者如不尽快离开,我将失礼,有所得罪了!”说罢,他击鼓传令,大张声势。吴使知求和无望,痛哭流涕而去。
不久,越军攻入姑苏城,吴国灭亡。勾践下令诛杀了奸臣伯嚭并派人对吴王夫差说:“寡人考虑到昔日之情,可免你一死。你可到甬东(会稽以东的一个海中小洲)一隅之地,君临百家,作为衣食之费。”夫差对来人说:“我老了,不能再侍候大王。”他难当此辱,悔恨交加,待来人退去,哭着对左右说道:“我深悔当初不听子胥之言,死后还有什么面目和这些忠良之士相见呢?”于是用三寸帛掩住脸面,拔剑自刎。
灭吴之后,越王勾践率兵北渡淮河,与齐、晋等诸侯会盟于徐州(今山东滕县南),同时纳贡于周。周元王派人赐勾践兖冕、圭璧、彤弓、孤矢,命为东方之伯。当此之时,越军横行于江淮之间,诸侯见其势大,尽皆悦服,尊越为霸,成为春秋、战国之交争雄于天下的强国。勾践兴越灭吴,报了会稽之耻。范蠡“苦身戮力”,与之“深谋二十余年”,立有汗马功劳,被尊为上将军,功成名就。
但此时的范蠡并没有被功勋荣誉冲昏头脑。他居安思危,位尊不贪恋,以为盛名之下,难以久居,应该适时而退,他久随勾践,竭诚辅佐,然而在长期共处中,对勾践的为人有非常深刻的认识。在范蠡看来,在以往的艰难日子里,勾践身处逆境,吃尽苦头,虽能忍辱负重,礼贤下士,辛勤工作,表现出英明君主的风度,但他有一个很大的弱点,即“可与同患,难以处安”。在灭吴之后的一次庆祝胜利酒会上,群臣毕贺,颂赞君臣协力,国家万福,“大悦而笑”。可是越王勾践却表现异常,时而“默默无言”,时而“面无喜色”。眼光敏锐的范蠡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他料定勾践为了扩展疆土可以不惜群臣的生命,如今谋成国定,也不愿意就这样返国和封赏功臣了。因此,与勾践再相处下去,是很危险的。于是他毅然向勾践请辞,并得到允许。
范蠡离开越国以后,想起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范蠡,于是投书一封,规劝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荣乐,先生何不速速出走?”文种看罢范蠡来信,有感于此,便托病不朝。然而,一切都已晚矣,勾践深知文种之能,认为灭吴以后再无所用,又恐他一旦为乱,无人可制。恰巧此时,有人诬告文种图谋作乱,勾践便赐给文种一柄剑,文种取剑一看,只见剑匣上刻有“属镂”二字,知是当年吴王赐给伍子胥自裁的那柄剑,于是悲愤难抑,仰天长叹,拔剑自刎。
后来,范蠡辗转来到齐国,变姓名为 ,带领儿子和门徒在海边结庐而居。戮力垦荒耕作,兼营副业并经商,没有几年,就积累了数千万家产。他仗义疏财,施善乡梓,范蠡的贤明能干被齐人赏识,齐王把他请进国都临淄,拜为主持政务的相国。他喟然感叹:“居官致于卿相,治家能致千金;对于一个白手起家的布衣来讲,已经到了极点。久受尊名,恐怕不是吉祥的征兆。”于是,才三年,他再次急流勇退,向齐王归还了相印,散尽家财给知交和老乡。一身布衣,范蠡第三次迁徙至陶(今山东肥城陶山,或山东定陶),在这个居于“天下之中”(陶地东邻齐、鲁;西接秦、郑;北通晋、燕;南连楚、越。)的最佳经商之地,操计然之术(根据时节、气候、民情、风俗等,人弃我取、人取我与,顺其自然、待机而动。)又一说为在宜兴制陶,无锡五里湖养鱼以治产,没出几年,经商积资又成巨富,遂自号陶朱公,当地民众皆尊陶朱公为 ,乃我国道德经商—— 之鼻祖。
【史事今说】
毋庸置疑,范蠡是人生中的智者。他的选择虽有些无奈,但却为自己留下了永久的美丽。相对于那些不懂退避、硬充好汉的人而言,他才是英雄,因为他有勇气放下令人艳羡的光环,留给了世人一个睿智的微笑。
1.他深谙世事,洞悉君王心术。范蠡懂得,只有在敌国存在的环境中,君主心目中才有谋臣的价值,敌国破亡了,客观环境变化了,谋臣的价值就会自然丧失,一个没有价值的智谋之士必然被君王视作威胁统治的心头祸患。这一现象不是根源于某一君主的心术,而是君主专制制度下政治运动的一条规律。能够明察天人之道、隐居一方,以避免成为下一步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越王另一功臣文种的最终遭遇从反面说明了范蠡这一选择的正确性。
2.不恋名利,善于谋后。一个成熟的人应该知道恰当地表现自己。明人许相卿说:“富贵怕见花开。”此语殊有意味。言已开则谢,适可喜正可惧。做人要有一种自惕惕人的心情,得意时莫忘回头,着手处当留余步。此所谓“知足常足,终身不辱,知止常止,终身不齿”。宋人李若拙因仕海沉浮,作《五知先生传》,谓做人当知时、知难、知命、知退、知足,时人以为智见,反其道而行,结果必适得其反。范蠡不恋名利,弃官从商,为求避世,三散家财,最后得以终身;文种在名利面前有所犹疑,悔之晚矣,只落得个饮剑自尽的下场。此二人,足以令中国历史臣宦者为戒。不过,痴人的不幸往往就在于“不识庐山真面目”。
【谈古论今】
君子好名,小人爱利,人一旦为名利驱使,往往身不由己,只知进,不知退。尤其在中国古代的政治生活中,不懂得适可而止,见好便收,无疑是临渊纵马。中国的君王,大多数可与同患,难与处安。所处以做臣下的在大名之下,往往难以久居。故老子早就有言在先:“功名,名遂,身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