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重山

岳飞

昨夜寒蛩不住鸣[1]。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2]，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3]？

【注释】

[1]蛩：蟋蟀。

[2]旧山：旧日的山河，既指故乡又指广大的中原沦陷区。

[3]瑶琴：镶玉的琴。琴，一作“筝”。这后三句暗用俞伯牙与钟子期的典故。

【译文】

昨夜我正在梦中千里驰骋，却被蟋蟀叫惊醒。虽时已三更，难再入梦，起身出外，独自于阶前徘徊。四处静悄悄，月色格外分明。我为建功立业奋斗了半生，而今白发满头却一事无成。家乡的青松翠竹早已苍老，关山重重却挡住了我的归程。我想将满腔心事都寄于琴声，无奈知音太少，琴弦又断，更有谁来倾听？

【背景故事】

在南宋朝廷抗金的斗争中，多数情况下，投降派占据上风。1136年，本来只想苟安江南的宋高宗赵构，在宰相张浚等人的劝说下，决定出兵北伐。湖北、襄阳路宣抚副使岳飞，奉命率领精锐的岳家军从鄂州（今湖北武昌）移驻襄阳（今湖北襄樊），随时准备挥师北上。

但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掌握实权的宰相张浚，为了个人目的，竭力说服宋高宗改变主张，另派自己的心腹吕祉去统辖淮西的军队。岳飞知道后非常愤慨，一气之下辞去军务，跑到庐山母亲的墓地守丧去了。

吕祉是个刚愎自用的官僚，根本不会带兵。他到淮西军中只有两个月，刘光世的部将郦琼就举兵叛变，杀掉吕祉，带着四万多将士投降了伪齐政权。这个事件，给整个战局带来了严重的影响。

岳飞在朝廷的再三督促下，不久就从庐山回到了军中。虽然报国的壮志受到挫伤，但并没有绝望，仍然积极整饬军队，训练将士，以便有朝一日能够投入北伐中原的战斗中去，为光复祖国河山贡献力量。

1138年，畏敌如虎的宋高宗终于起用秦桧为宰相，同金朝订立丧权辱国的和约。这对主张用武力收复失地的爱国志士来说，是一个沉重打击。消息传到鄂州，岳飞感到无限的痛心。

想到沦陷敌手的故乡，多少年来，他渴望收复失地，重返家园，现在已无法实现了。他感到万分悲痛，在悲痛中为了抒发自己壮志难酬的孤愤心情，于是写了《小重山》词。

这首词上阕寓情于景，写作者思念中原、忧虑国事的心情。

前三句写作者梦见自己率部转战千里，收复故土，胜利挺进，实现“还我河山”的伟大抱负，兴奋不已。后三句写梦醒后的失望和徘徊，反映了理想和现实的矛盾。以景物描写来烘托内心的孤寂，显得曲折委婉，寄寓壮志未酬的忧愤。下阕抒写收复失地受阻、心事无人理解的苦闷。前三句感叹岁月流逝，归乡无望。“阻归程”表面指山高水深，道路阻隔，难以归去，实际暗喻着对赵构、秦桧等屈辱求和、阻挠抗金斗争的不满和谴责。后三句用俞伯牙与钟子期的典故，表达自己处境孤危，缺少知音，深感寂寞的心情。全词表现了作者不满“和议”，反对投降，以及受掣肘时的惆怅。体现了作者强烈的爱国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