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贼进入墓穴时间推断(1 / 1)

直升机飞走了,所激起的巨浪却仍在擂鼓墩翻腾不息,一圈圈涟漪向四周**漾,顷刻传言四起,有人谓古墓中挖出了金头,已被直升机运往武汉。有的绘声绘色地描述墓中出土了一个老头儿,比长沙马王堆老太太保存得还好,血管里的血还在流动,口里还有气,挖出时他还冲考古人员说话。考古人员听不懂他说的是哪个朝代的话,老头子就扬扬手,示意赶快送他到医院抢救,武汉空军的直升机已把他拉到武昌人民医院抢救去了。种种传言,如同秋后的野火,飞蹿升腾,很快传遍大街小巷。擂鼓墩一下成为万人瞩目的旋涡中心,各色人等纷纷向擂鼓墩拥来,欲一睹祖祖辈辈都没有听说过的旷世奇观。尽管雷修所派出数量众多的官兵在大门把守,考古队也在墓坑周边架设了围栏、铁丝网等障碍物,但仍无济于事。无论是解放军还是考古队,面对的毕竟不是敌人而是人民大众,尽管有“防止阶级敌人趁机捣乱破坏,并敢于做斗争”的标语贴在墙上,但此时显然不是1968年的严冬,而是打倒“四人帮”即将拨乱反正的1978年的春夏之交,“阶级敌人”这个名词即将成为历史。为此,谭维四专门召开考古人员会议,强调:“值勤的同志要戴好标志,坚守工作岗位,要注意军政、军民关系,对围观的群众要说服教育,不要动手,若有违反纪律者,开除工作队。”面对这种局面,把守大门的部队官兵自然不能轻举妄动,心中大苦而无处倾诉。据5月16日发掘记录显示,这天中午,雷修所所长郑国贤曾向谭维四和王少泉抱怨说:“保卫工作不好搞,前边不准进,有的越墙而入,还是进来了。大门的右侧靠近水坑处,墙被群众打了一个洞,进来看。不准进去看,发牢骚的不少,有的言语难听。有的跑很远来,天气这么热,就是来看古墓,不让看,对方不走,就在这里安营扎寨,打持久战,情况很难控制。”

不好搞也要继续搞下去,别无选择,发掘人员加快进度,昼夜奋战,力争早日结束这种混乱局面。下一步急需做的是取出椁板,进入墓坑。

所谓椁,就是指套在棺材外面的大棺材,按照考古人员的编号,椁盖板共由47块巨型枋木组成,原以为是金丝楠木,后经鉴定为梓木砍削而成,分东西向和南北向铺就。每块枋木最短者5.68米,最长者达9.85米,宽度和厚度均接近半米或超过半米,体积一般为2.5立方米左右,最大者达到了3.1立方米。因长年在地下泥水中浸泡,枋木外表均呈黑色,每块重量约在1吨以上,大者超过2吨。如此巨大厚重的椁盖板如何弄到墓坑之外,成为一个难题。据郭德维回忆,当时开会讨论,气氛极其活跃,大家各抒己见,争论热烈,有几种方案先后提出。

有一部分老考古队员根据当年江陵望山一号墓取椁盖板的方法,主张用人力向外抬,只要人多势众,就可以保障绝对安全可靠。但望山一号墓的椁盖板最长者为3.98米,最宽者也只有0.4米和0.3米,无论体积还是重量,压根儿就不能与此墓相提并论。另外,二者还有一个明显的差异,望山一号墓有一条长长的斜坡墓道,用人力抬着椁板可以顺墓道缓缓而上。但此墓并无斜坡墓道,是直上直下的竖穴石岩坑,即便靠人力抬起来,也难以爬上坑壁。因而此方案刚一提出,就遭到了年轻考古队员的激烈反对,认为这个点子已成为过去的老皇历,是秦始皇他老娘的事了,翻不得了,遂弃之不用。

有人提出依照天星观一号墓的方法,用缆绳拴住椁盖板的一头,顺着墓道用拖拉机往上拖。因椁盖板本身潮湿,拖拉时底部如同抹了一层润滑油,基本不会损坏椁木的原状。即使是中途折断,因是拖拉行进,也不会对其他文物造成打砸或挤压式损坏。但擂鼓墩古墓没有斜坡通道,若强行在一侧挖出一条通道,对墓坑本身是个损害,不符合考古发掘的本意。天星观发掘时曾想到动用吊车起吊棺椁,但墓的形制与马王堆汉墓一样,属于开口大,四周有15级台阶以此往下缩小,起重吊车的吊臂长度远远不够,无法使用,只能采用笨拙也是最有效的办法,用拖拉机沿着斜坡往上拖运。

与以往大不相同的是,擂鼓墩古墓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三个难得的条件。所谓天时,则是指军地双方领导人高度重视;地利,此墓属石岩竖穴型,在旁侧安上起重吊车,不会将墓坑挤压塌陷,吊臂的长度也完全可伸入墓坑之内提取任何一块椁盖板;所谓人和,则是指驻随县城郊炮兵某师已奉上级的命令,主动前来支援,并答应如果需要,可抽调一辆吊臂长达11米,能起吊8.5吨的吊车供给考古队无偿使用。既然如此,使用机械化作业就成为诸种方案中最合理、便捷的选择。于是,会议决定借用驻随县炮兵某师的吊车前来支援。

方案既定,相关人员着手行动。炮兵某师派出一台黄河牌吊车,武汉空军后勤部、雷修所各派出一台解放牌载重汽车陆续进入坑边指定位置,整个现场调度由富有经验的清理组副组长杨定爱指挥。十几年前,当江陵望山一号楚墓发掘时,在既无吊车,又无汽车的艰难处境中,庞大的椁盖板就是由年轻的杨定爱指挥,从十几米深的墓坑中一块块抬出并运到室内的。以后的岁月里,发掘的许多中小型墓葬椁板皆由杨定爱指挥调度,并得以安全有效地运出墓坑。后来著名的天星观一号大墓椁盖板的起取,也得益于杨定爱指挥调度才完好如初地运出了坑外。此次对擂鼓墩古墓椁板的取吊,杨定爱已胸有成竹,他与清理组组长郭德维、吊车司机宋宝聚等人一起,对椁盖板进行了周密观察,尤其对木材的保存状况、重量和拉力强度等进行了科学估量,拟定了起吊的全套方案。当时杨定爱唯恐在取吊过程中千斤绳损伤板面,以及长盖板因韧性脆弱而突然断裂,遂专门找雷修所工程师刘秀明设计制作了两个载重数吨的钢制套钩和一套钢架,盖板可置于其上取吊,做到万无一失。

5月16日晚,发掘人员开始试吊。按照拟定的方案,先从盗洞处着手。

曾侯乙墓椁盖板平面图(北室边沿为盗洞,一块椁木被凿断)

这处盗洞像一个张开的老虎嘴,一直令考古人员心中打鼓,忐忑不安。谭维四曾几次组织人力用潜水泵插入盗洞内抽水,企图能窥视下部真相,但底部深处一直是泥水混合状态,无法探清。此次从盗洞处入手,除了工作上的方便,还有一窥庐山真面目的心理。

一切准备就绪,在杨定爱指挥下,长长的吊臂慢慢伸展开来,钢索、铁钩由吊臂前端垂放到盗洞一侧编号为11的椁板之上。现场的曾宪敏、昌占铸立即把缆绳拴在因椁板断裂而翘起的一端。一声哨音响过,杨定爱手中的红绿旗对吊车挥动,司机开始操纵吊臂上扬。但提了几次均未成功,椁盖板纹丝不动。现场的领导和围观者见状,大惑不解地问道:“怎么搞的,咋就拉不起呢?”

吊车停止了拉动,杨定爱等急忙上前查看,发现椁盖板被盗洞淤泥中的一块石头卡住。石块很大,卡得很牢,遂决定先将石块取出。经过一番去淤扒泥的清理,杨定爱又指挥司机小宋开始起吊,很快将石块移出椁室,紧接着,第一块椁板被轻而易举地吊出坑外,试吊成功了。当第二块断裂的椁板被吊出时,场内一片欢腾,若再这样操作下去,用不了半个小时,就可看到墓坑内的情形了,坑内到底有宝还是没宝,今晚可见分晓。令众人大失所望的是,当第三块椁板起吊时,起重机发出一阵“嗡嗡”的不祥声响,伸出的吊臂无力地垂下,司机小宋从驾驶室跳出,向杨定爱宣布:“机械出了故障,需开回单位修理。”正处于兴头上盼望宝藏尽快出土的观众,听罢此言,嘴里发出“咦——!呀——!”的声响,不住地摇头叹息,恋恋不舍地四散而去。

看热闹的人群走了,考古人员却留了下来,大家心情沉郁,默默地查看盗洞底部和已吊出坑外的两块椁盖板。灯光照耀下,洞内满是混浊的泥水,望去只是模模糊糊的一片,感觉很杂乱,内中情形仍然无法弄清。杨定爱来到吊出的两块椁盖板前,测知板厚50厘米,从外部残留的印痕推断,当时坑内积水已淹及椁盖板。杨定爱详细查看了椁盖板断裂的原因,认为是盗墓贼用斧头、凿子之类的锐器劈凿所致。从断痕推断,盗墓贼进入墓坑的时间当在隋唐之前。既然椁板已被劈开,盗墓贼就可以进入椁室,一旦进入椁室,里面随葬的宝物就可能被洗劫一空。不过从洞口的形状看,只能容一人进出,若墓内有大件器物被劫取,除非砸碎,否则无法运出洞外。因其他椁盖板未能吊出,盗墓贼出现的时间和墓内情形等等还只能靠猜测,无法坐实。故当天负责发掘记录的程欣人对杨定爱的推断没有全部录入,只是谨慎地写道:“第11号椁盖板陷入椁内的一大截(长3.87米,重1吨),此截椁盖板的东端断面有凿痕,痕宽5厘米许,无锯痕,不像自然折断,应是人凿断,而且凿痕长旧。”

正郁闷间,沉沉的黑夜突然响起一声炸雷,紧接着整个擂鼓墩上空电闪雷鸣,风云激**,大雨倾盆而下。考古人员顾不得推断盗洞年代和盗墓贼是否进入墓室之内,一个个收拾工具和衣物迅速向住处撤离。

大雨下了一夜,一直到17日下午3时,天空才开始转晴。因墓坑未来得及搭建防雨棚,经过大雨一夜的浸泡,坑内积水上涌,淹没椁盖板,谭维四只好再次下令调来潜水泵插入盗洞内继续抽水。下午5时许,国家文物局局长王冶秋亲自委派前来指导工作的故宫博物院资深研究员、著名考古学家顾铁符,在湖北省文化局副局长、擂鼓墩古墓发掘领导小组组长邢西彬、襄阳地区革委会副主任秦志维陪同下,经云梦参观出土文物后来到随县擂鼓墩古墓发掘现场。谭维四向顾铁符一行介绍了墓葬情形、飞机拍摄经过,以及盗洞口椁盖板被人工凿劈的情况。邢西彬望着从椁板缝隙中涌出的水流,轻轻说道:“多亏提前两天完成了飞机拍摄任务,要是稍一迟疑,拖到现在,这一场大雨下来,要取走上面的泥巴和木炭,那麻烦可就大了。”

说着,邢西彬转过身对顾铁符道:“顾老,您看这个盗洞对墓下的东西影响有多大,这贼娃子不会把宝物全部盗走了吧?”

年届七旬的顾铁符站在椁板上,倒背着手笑了笑,说道:“我看不会有多大影响,好东西都给咱留着呢,你就放心吧。”

早在十几年前,谭维四就与顾铁符在工作中相识,并在顾的指导下进行过多座墓葬的发掘。如今见对方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郁闷的心顿时通亮了许多,兴奋中有些激动地说道:“顾老,我们真希望下面情况像您说的那样,盗墓贼大发慈悲,把好东西都给咱留着。依您看,这个盗洞是哪个年代的?”

“古圆近方嘛,这个你们是知道的,在全国基本都是这个样子。”顾铁符不假思索地回答着,谭维四点头称是。原是农民出身,没读过几天书的襄阳地区革委会副主任秦志维听罢,大惑不解地问道:“啥叫‘古圆近方’?”

顾铁符笑而不答,谭维四接话道:“顾老所说的这句话,指的是古代盗洞都是圆形的,近代的都是方形的。不过这个古代和近代在哪里区分还有争议,一般来说,元代以前的盗洞都是圆的,元、明、清直至民国时期出现的盗洞都是方形的。”

“哎呀,这考古里还有这么多门道呵,顾老,您说说看,这盗洞到底是哪个年代的?地下的宝贝疙瘩,铜佛金像什么的真的没有被贼娃子弄走?”秦志维一脸真诚地问道。

顾铁符满面和气地冲对方笑笑,像是对秦志维又似是对周边的人说:“盗洞上面的情况已看不到了,据谭队长介绍,我的感觉这个洞应是汉代或汉代之前的。洞中仅容一人通过,应是私盗而不是官盗。像这么大的墓葬,里头肯定有大件的东西,这么小的洞口,盗墓贼进来,只能拿走一些小型的器物,大型的东西恐怕难以向外弄。刚才有一同志跟我说,会不会像天星观墓葬一样,盗墓贼把大铜鼎等大型器物在墓坑内先砸破,然后再拿出去。这种情况有可能出现,但真正下面陪葬了大型铜鼎等重器,我看这个盗墓贼难以弄破。比如像安阳殷墟出土的司母戊鼎(后母戊鼎),你就是让盗墓贼公开在墓坑内砸,他也砸不破,几乎没有办法。现在尚未发现其他盗洞,如果真的就这一个洞口,我认为下面的大东西、好东西应该没有多大损失。”

“顾老是说这个墓有可能出土像殷墟司母戊鼎那么大的青铜器?”一个正在弯腰工作的年轻考古队员手里提着一捆绳子,抬头大声问道。

“这个我不能保证,但也不能说没有这种可能,说不定比司母戊鼎还大的青铜器正站在坑内等着我们开门验收呢!”

顾铁符说罢,爽朗地笑着,伸手轻轻拍了一把谭维四的肩膀。众人一阵欢笑。尽管大家知道顾老最后的话带有玩笑的意味,但还是被这位大专家的话所打动,心中多了一份安慰的同时,也对此墓的发掘前景增强了信心。

凌晨0点30分,考古队清理组人员得知起重吊车已经修好并停在墓坑一侧时,便怀揣着一种期望,迫不及待地来到发掘现场,继续昨天未竟的事业——起吊椁盖板。

此次起吊仍从盗洞口处开始,首先吊起的是盗洞北侧、编号为10号的椁盖板。按过去的经验捆绑、下钩、起吊,一切顺利进行。重达1.5吨的盖板被吊离后,下部是一道木质隔梁,这意味着由此处划分为南北两个椁室。考古人员以此为界,将北部编号为北室,南部编为中室。在杨定爱指挥下,起吊继续向北推进,一块、两块、三块,当起吊到第四块时,北室已露出一半。考古人员围在北室坑边详细观察,只见室内满是积水,水的颜色虽然比盗洞所在的中室清了许多,但水面除了漂浮几小块残竹片,什么也看不见。向下望去,只见黑压压一片,是淤泥还是由于水质本身混沌造成的效果,一时难以弄清。谭维四命人找来一根铁丝顺椁墙徐徐伸下,测知椁室水深竟达3.13米,差不多是两个人接起来的高度,近似于一口水井水位的深度。众人看罢皆大吃一惊,像这样的情景从未见过,如此深的水位意味着什么呢?是整个椁室的高度如此,还是椁室下部腐朽,棺材板漂浮在一座水坑的上部?为尽快弄清底部的情况,谭维四命令杨定爱继续指挥向北起吊,直到把整个北室全部揭开为止。与此同时,在北室按放潜水泵,加速抽水,来个竭泽而渔,水落石出。

将木板吊出坑外(周永清提供)

吊车重新启动,潜水泵冒着黑烟在坑边“咚咚隆隆”地响了起来,茫茫夜色中,墓坑上方灯火通明,各路人马抖擞精神开始操作。当整个北部椁室剩下最后两块椁盖板时,已是18日凌晨4时10分,从鄂城新招收的青年考古人员丁华堂因劳累过度,在拨动编号为2号的椁盖板时,一不留神,“扑”的一下,失手将一根钢钎滑入椁室西北角水中。众人见状,大骇,倘地下真有文物,一定受到损害,尽管水位深达3米,相对减缓了钢钎下行的速度和冲击力,但依然不能小视。在现场的郭德维立即想起了一件往事。几年前,在江陵发掘一座西汉古墓,椁室内塞满了很细的淤泥,上面有一层积水,积水之下的情况不明。同样是一个刚从地方招收不久的考古实习人员,出于好奇,急于知道底部有无文物,便找来一根粗铁丝向水下戳去,据年轻人后来辩称是“轻轻一戳”。哪想这“轻轻一戳”竟把一叠漆耳环全部捅穿,对文物造成了无法弥补的损坏。凡有经验的考古人员都知道,像漆耳环之类的器物,外表看上去很完整,也很美观,因长期浸泡在泥水中,质地已变得极为脆弱,一捅即破。好在不幸之中的万幸是,当发掘人员清理后,那串被捅破的漆耳环上的墨字差一毫米就会被捅掉,若当时铁丝再稍稍倾斜一点,极为珍贵的文字资料将就此消失,损失也就更加惨重了。因了这样的教训,考古人员在发掘时都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对每一个细节都极为小心谨慎,绝不敢疏忽大意。遥想当年一根铁丝戳下去竟造成如此损失,如今一根硕大的钢钎插入水中,产生的后果实在难以预料。当丁华堂那一声焦急的“坏了!”在夜空中突然喊出时,随着“当啷”一声金属撞击的轻微的脆响,现场的考古人员心中“咯噔”一下,面对无影无踪的钢钎和面前一汪黑乎乎的深水,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负责现场指挥的杨定爱板着铁青的脸喊了声:“今晚是咋了,活见鬼了!”当即指斥丁华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并勒令其立即退出现场,回屋睡觉,不要再出来丢人现眼了。众人扼腕叹息一阵,再度强打精神,把最后两块椁盖板吊出坑外。至此,整个北室的椁盖板全部清理完毕。此时已是凌晨4点37分,东方的天际已放出亮色。

潜水泵抽了几个小时的水,北室的水回落约有半尺,按这样的速度,需要几天几夜才能见底,难道下面与地下暗河中的水道相通不成?谭维四想着,围绕这个东西长4.75米、南北宽4.25米的椁室转了几圈,除发现北壁墙板上有藤子做的缆绳痕迹外,其他异物一件也没看到。

“看来真的要坏事了!”一位同事向前小声提醒道。

“不可能,难道一点骨渣也不给咱留下,这个盗墓贼也太绝了吧!”谭维四言毕,以悲壮的心境冲众人大声喊道,“大家再坚持一下,杨定爱,你给我再把盗洞南边的几块椁盖板吊起来,看看这下面到底葫芦里装有什么药。”

几十名瞧热闹的群众在墓坑旁蹲守了一夜,见北室全部露出,纷纷围拢过来观看。此时,值勤人员的情绪也受到只见泥水不见器物的感染,情绪低落,不再驱赶劝阻,任观众在墓坑旁指手画脚,议论纷纷。吊车的长臂再度转到盗洞南侧,随着哨声响起,一块椁盖板被吊离原处。众人急不可待地伸头观看,只见下面全是淤泥和浊水。又一块椁板吊起,下面的情形仍如此前。当第三块吊起,下面仍是淤泥与浊水。此时天空已经大亮了,下面的情形比先前看得更加清晰,但除了泥水什么也没有。此情此景,对所有的考古人员如同当头一棒,心“唰”地凉了半截。无须再论证了,这满室的淤泥就是盗洞所致,其面积之大,超出众人的想象,看来下面的文物真的如丁华堂那句不祥的谶语——“坏了!”

“情况不妙,说不定真的被盗空了。”一中年考古人员望着满室淤泥对谭维四说道。

谭维四没有吭声,望望众人无精打采的样子,知道除了劳累,主要是情绪所致,看来到该停工喘口气,好好思索一下的时候了,遂下令收工。

“但愿只盗了这一个墓室,其他墓室没盗,也不枉费咱们这么多人付出的心血呵!”众人一边收拾工具,一边面对揭露的墓坑感叹着,目光中透出一丝淡淡的忧伤与凄凉。

18日晚11点,考古人员再次开始吊椁盖板。根据谭维四的布置,此次起吊由中室南部开始,继之往北边盗洞处顺延,以便尽快弄清中室的情况。当椁板被揭开一块时,发现底下是水,当第二块、第三块,直至揭到第九块时,仍积满了水。椁盖板所铺盖的是两个墓室,即中室和西室,中室的规模显然大于西室,盗洞处于中室的北端。可能是由于潜水泵抽水的关系,西室的水要比中室清了许多,尽管水清,但除了上面漂浮的一点残竹片之外,仍是深不见底,什么也看不到。茫茫夜色中,无论是发掘人员还是前来观看的领导、部队官兵、民工、群众,见偌大的墓坑内汪着三室清浑不一的积水,像一个神秘的水窟魔洞,大失所望中又夹杂着难以理解的困惑。眼看已到翌日凌晨2点,众人早已饥肠辘辘,无力、无心继续工作下去,谭维四下令停工,待吃过夜餐之后再行开吊。

吊车停止了工作,现场的考古人员与谭维四一样,围在坑边望着满满的三室积水不肯离去。资深考古学家程欣人轻轻来到谭维四身边,摇摇头道:“奇怪呵,这已不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而是变成‘三室茫茫皆不见’,看来是被盗掘一空了!”

有一长者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向不爱说话的他,似是灵感突发,对眉头紧锁的谭维四突然吟了几句打油诗:“天空飞机轰鸣,地下车水马龙,上上下下万人惊动。如今水满三室,文物少吉多凶,千万别再好大喜功。”

老者的话一下子点燃了谭维四憋在心中的怒火,他脸色铁青地转过身道:“我是一直按照科学程序办事,没有一点胡来的地方,怎么是好大喜功?我好的什么大,喜的什么功?你以为你是谁?”

老者见对方动了肝火,自知失言,颇为尴尬,低了头溜出现场。其他人见状,甚感无趣,连声叹着“都是盗墓贼惹的祸呵!”,便三三两两地向二里外的驻地伙房走去。

现场的灯光渐渐隐去,惨淡的星光下,众人身心俱疲地沿山冈一条小路走着。微风吹过,野草飘**,远去树木阴森,磷火点点。一直萦绕在考古队员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盗墓者的身影,在若明若暗的点点磷火映照中飘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