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膑奔齐(1 / 1)

这一天傍晚时分,小镢头等侍卫人员刚把饭菜摆上,孙膑突然昏厥倒地,紧跟着口吐白沫,眼珠上翻,做婴儿抽风状,全身颤抖不已。过了一会儿,突然睁大眼睛,诈尸一样倒于饭桌之上,抬起头颅冲天嗷嚎一声,顺手摸起饭碗、汤盆向小镢头等侍卫砸来。几个侍卫和特务一看孙膑发起疯来,顾不得擦去满脸的菜汤,将孙膑死死按住,找来绳子捆了个结实,紧接着一顿拳脚将其揍了个鼻青脸肿,扔入墙角看管起来。

庞涓得知此事,大吃一惊,心想怎会有这等奇事?他急忙率领一干人马专程前往察看。只见孙膑灰头土脸地趴在地上忽而大哭,忽而大笑,一副癫狂状态。庞涓见状,抱着怀疑、试探的心态上前和孙膑搭讪,孙膑大瞪着眼睛望着庞涓惊恐万状,似乎从来不认识对方。对庞涓的提问,孙膑答非所问,颠三倒四,一会儿大骂不止,一会儿又跪在地上把头磕得“砰砰”响,一会儿又仰天躺倒哈哈大笑……庞涓见对方一板一眼地装得极像,便皱了下眉头,向一直监视孙膑的侍卫们了解情况:孙膑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疯的?发疯之前都干了些什么?有没有外人跟他接触?诸如此类的事情一一问过,一时尚看不出什么破绽,庞涓只好带着满肚子的疑惑登车回府。

披头散发的孙膑在猪圈里睡得正香

经过一天一夜的琢磨,庞涓觉得这孙膑无风无火地说疯就疯了,怎么说也让人感到不太对劲,为了验证真伪,他令手下找了猪圈,将孙膑拖了进去。这孙膑来时还一副无精打采、死气沉沉的模样,谁知一进猪圈,立刻两眼放光,精神大振,如同一个短跑运动员听到了发令的枪声,“蹭”的一声向一只既肥又胖的母猪背部蹿去。那母猪突然觉得背上多了一个又沉又重的麻袋,惊恐之中在猪圈狂奔乱撞开来。只听“扑腾”“哗啦”一阵响动,壕坑内污水四溅,粪便横飞,孙膑先是被母猪飞跃的惯性甩到了护栏上,随后从护栏上落下,一头栽入污泥中不见踪影。这出乎意料又惊险的一幕,使包括庞涓在内的所有在场人都狂笑不止。一会儿,孙膑从污泥中探出头来,一边情绪激昂地上下扑腾,一边模仿母猪的动作和声音,哼哼唧唧地叫唤着。

庞涓细心地观察着孙膑的一举一动,得出了两条可能的结论:一是孙膑确实是疯了,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个神经错乱的大脑司令部指挥的结果,属于自然的朴素的唯物主义思想在人身上的综合反映。二是没有疯,孙膑无疑是古今中外最伟大的天才编剧、导演和表演艺术家,他自编自导自演了这一出疯魔大剧。

由于对以上两个结论举棋不定,庞涓心生一计,密派一个人送外号小呼腾的军统特务,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端着热气腾腾的酒饭来到猪圈中。只见小呼腾压低声音对孙膑道:“奴才是小呼腾,将军可能不认识奴才了,几个月前我的马因受惊拖着车子乱跑,差点把您撞到沟里去,您不但没治奴才的罪,反而还安慰我,真是让奴才羞愧难当,感激不尽啊!现主子在此蒙冤受刑,过着非人的生活,自感没有能力搭救,今夜偷偷弄了点饭菜给您,算是尽一点心意吧。”

孙膑借着皎洁明亮的月光望了望小呼腾那张清瘦中透着精明和杀机的脸,忆起了几个月前确曾有过撞车事件,但驾车人是不是面前的这个小呼腾已记不得了。即使真是此人,恐怕内中也有诈,一个小小的车把式,他有多大的胆子,会跑到这里来送死?不用说,这又是庞涓施的一条毒计,目的仍是观察试探自己到底是真疯还是伪装。这样思索着,不禁暗骂道:“他娘的,活该你倒霉,今夜我就让你好好地呼腾呼腾吧。”想到这里,孙膑退到猪圈的壕坑边,引导小呼腾将酒菜送了过来,接着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用手抓起酒菜便狼吞虎咽地大吃大喝开来。待吃得差不多时,又招手示意小呼腾到自己身边,对方不知是计,弯腰弓背走了过来。孙膑见火候已到,端起半盆菜汤,猛地扣到小呼腾的头上。小呼腾打了个激灵,刚要转身逃走,孙膑已迅速出手薅住了他的脖领子,单臂一使劲,二人就被拴在一起,接着又向臭气熏天的壕坑滚去。随着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映洒在壕坑中银板一样的月光,被砸得支离破碎,晃晃悠悠。小呼腾一看自己被按进了污水与粪便交融的壕坑里,本能地开始了自救和反抗,但尚未转身就被孙膑一口咬掉了半只耳朵。小呼腾尖叫着用尽全身力气,和孙膑扭打在一起,顶着一身污水流淌的粪泥,捂着鲜血淋漓的半只耳朵狼狈地逃窜而去。

第二天一上班,小呼腾来见庞涓。庞涓见对方的头上缠着白色的纱布绷带,好奇地询问缘由。小呼腾明知孙膑根本没疯,但由于昨夜自己将事情弄了个不明不白,灰头土脸,如果照实汇报,庞涓肯定指责自己无能,传将出去更是令人耻笑。如果说对方确实疯了,那么被疯子咬一口也属正常,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于是小呼腾把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一说给庞涓听,最后说道:“孙膑确实是疯了,这个家伙已成了货真价实的疯子了,正常的人是不可能这样做的,要说伪装也不太可能。”

庞涓哼了一声,点点头,继而长吁一口气,心想:“要真是这样,以后就不足虑了,先让他这样活几天吧,待以后魏惠王渐渐忘记他的存在的时候,再打发他上西天。”

自此之后,监视孙膑的侍卫陆续撤走了,几个看守兵卒也渐渐地不再认真履行职责,只是每天照例弄些饭菜来,并隔几天例行公事地向自己的上级汇报一次孙膑的行踪而已。

孙膑见外面的侍卫渐渐对自己放松了警惕,知道庞涓已经中计,他时常在白天不声不响地爬出猪圈,晚上又爬回来。开始时,这一举动还受到看守兵卒的干涉与阻拦,日子久了,也就没人再管。再以后,连饭菜也很少给送了,孙膑开始靠街头巷尾同情他的百姓施舍顽强地活着。他在等待机会,并开始思考摆脱庞涓控制、逃离魏国的办法。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半年之后,一个天赐的机会降临了。

这个机会的源头仍要追溯到当年向魏惠王推荐孙膑的墨翟,墨翟师徒周游列国,一路风餐露宿地来到齐国临淄的时候,刚刚在一个宾馆兼歌舞厅住了三天就已身无分文。墨翟以前的好友、齐国大将军田忌听说便主动邀请这几位住到了自己府中,以食客的规格相招待。半个月之后,墨翟一名叫禽滑釐的弟子从魏国来齐。师徒于闲谈中提到了孙膑,墨翟问道:“这后生在魏国混得咋样?”禽滑釐摇了摇头说:“别提了,被庞涓害惨了,现在可以说是生不如死。”接下来,禽滑釐便把孙膑在魏国的遭遇说了一遍。墨翟听后很感震惊,慨叹道:“我看其人才华出众,本是要推荐他,想不到反而害了他,这事跟老田说说,看有什么办法没有。”

田忌听说之后,在愤慨之余表示要伸张正义,伸出援助之手,想办法把孙膑弄到齐国。本着这一人道主义关怀原则,田忌向当朝最高领导人齐威王做了汇报,并强调道:“我们齐国有如此著名的兵家巨星,却无端在异国蒙受奇冤大辱,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齐威王望着田忌义愤填膺的样子,为照顾其情绪和面子,说道:“我下令出兵攻打魏国,把这孙天王弄到我们大齐咋样?”

在井边等待奔齐的孙膑

禽滑釐

田忌摇摇头说:“不可,听说庞涓那厮为人狭隘自私,做事阴险毒辣,他既然容不得孙膑在魏国做他的助手,岂能容孙膑到齐国来做他的敌手?如以力夺,他必抢先下毒手,那样一来,孙膑不但不能来齐,怕是连性命也保不住了,看来还当以智取为上策。”

齐威王心想,本来我是为了给你个面子才说那番话的,你却拿着鸡毛当了令箭,真刀真枪地跟我较起劲来了,这不是有病吗?想到这里便扔下了一句:“那你看咋个弄法合适就咋弄吧。”

田忌回府和墨翟师徒合计了一下,终于想出了一个可行的办法,在征得齐威王点头同意后,开始按计划实施起来。

几天后,齐国外交部礼宾司司长淳于髡带领几名手下弟兄,组织了一个出使团以送礼为名到魏国去执行任务,禽滑釐也扮成其中的一名随员前往。待来到魏国后,见到魏惠王将礼单呈上,转达了齐威王的友好之情。魏惠王见中原大国派人登门送礼,感到自己很有面子,对淳于髡一行盛情款待之后,又安排到宾馆下榻。

按照事先的分工,作为随员的禽滑釐暗中见到了依旧在街头装疯卖傻的孙膑,为防止庞涓的眼线察觉,白天并未与他讲话,只是到了深夜才悄悄只身前去探望。此时孙膑双腿残疾,披头散发,背靠一个井栏,低头似睡非睡。禽滑釐将其唤醒,孙膑抬头瞪着眼凝视着来者,并不言语。禽滑釐借着明亮的月光细看了孙膑的惨状,顿时泪流满面,他抽泣着压低声音道:“孙先生,我是墨翟先生的弟子禽滑釐,我的业师已经将您的遭遇告诉了齐王,这次受业师和齐王的委派,专为营救先生而来……”

孙膑辨清了来者的身份,明白了来者的意图后,百感交集,不禁潸然泪下。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我孙某原以为自己非惨死于沟渠不可了,没想到会有今日之机会。不过庞涓疑心太重,防范甚严,恐怕……”

禽滑釐道:“先生不必多虑,一切自有安排,到了行期,便来此处接您。”当下,两人秘密约好了接头暗号,单等第二天开始行动。

第二天晚上,禽滑釐领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叫花子,趁着夜色悄悄来到了孙膑所在的井边。只见孙膑快速把衣服脱下,递给叫花子穿上,而后爬到禽滑釐的背上,禽滑釐背着孙膑行走如飞,眨眼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次日上午,淳于髡等一行就来到王宫向魏惠王辞行。魏惠王除回赠了一些稀有礼物外,又派相国和元帅这两位国府大员为齐使团摆宴饯行。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齐使与庞涓等相互告别。此时孙膑早已被藏于禽滑釐的车中,淳于髡令禽滑釐护车快马加鞭先行,尽快脱离魏境而入齐国,自己随使团一行断后,以免庞涓派人追赶。就这样,孙膑在齐使的保护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

又过了一天,一个派来看守孙膑的兵卒,因闲极无聊,便到孙膑经常出没的街市胡同转转,看看孙膑又爬到哪里搞笑去了。但找了一天也没有发现孙膑的身影。这个小卒突然感觉事情有些不妙,迅速向他的上级做了汇报,他的上级又速向庞涓做了汇报,军统局领导人一听,顿觉事情严重,立即增派大批人马四处搜寻,但一天过去了,仍然未见孙膑的踪影。庞涓亲自将那负责看守的小卒叫来审问道:“孙膑这几天都在哪些地方活动?”

“都在离市井不远处的一个井边,可这几天只有另外一个叫花子在那里,孙膑没了踪影。”小卒极其紧张地回答。

军统局长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你没问那个叫花子有没有看见孙膑?”“问了,他说没看见。”小卒很干脆地回答。

“没看见,不可能,你马上把这个叫花子抓起来严刑审问,看他到底看见没看见。”庞涓用阴鸷的眼光逼视着对方下达了命令。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侍卫们回来汇报道:“那个叫花子已经逃跑,不过又被抓回来了,只用了两瓢辣椒汤,老虎凳还没坐就招了,他说孙膑在大前天夜里被一个大汉背走了,这人给了叫花子一些钱,让他在井边装孙膑……”

庞涓一听火冒三丈,本想来个全国大搜捕,但又觉得此事不宜张扬,否则魏惠王找碴儿怪罪下来,自己不好交代。鉴于这一特殊情况,庞涓令手下人谎报孙膑落井淹死,草草把此事做了了结。当然,这个时候的庞涓只意识到有人将孙膑藏了起来,但万万没有想到此时的孙膑已经到达齐国境内了。

待到达齐国首都临淄后,淳于髡、禽滑釐等先是把孙膑带到了一家五星级大客栈,经过一番梳洗打扮,沐浴更衣,孙膑的气色好了相貌顿时亮丽起来。齐国大将军田忌和墨翟得到孙膑已来齐的消息,一同赴饭店看望。墨、孙二人相见,自是感慨多多,相互倾诉了一番分别之苦与思念之情,谈了齐国的形势和当前的现状,使孙膑对齐国的整体局势有了大体的了解。同时对今后的前景也做了一个简单的展望,使孙膑在感到欣慰的同时也增强了生活的信心和勇气。第二天上午,田忌带领孙膑乘坐一辆残疾人用的专车直入王宫拜见齐威王。这齐王一看号称天王级的兵学大腕儿孙膑来到殿前,表面上做欢迎状,但心中却在琢磨眼前这个瘸子是否像田忌、墨翟之流所说的那样神乎其神,真的是天王。为了验证孙膑的能耐到底是大是小,是英雄好汉还是酒囊饭袋,齐威王象征性地打完了哈哈之后,当场考问孙膑道:“听说你是兵学圣人孙武子之后,并得到孙武子的真传,深谙兵学十三篇的精髓,应算是当代兵家大腕儿了。这几年整得我后脑瓜子生痛也没整明白,你说这打仗的事到底该咋弄?”

面对齐威王突然又似乎是很自然的提问,孙膑心中明白,这实际上是一次命题考试,而这次考试的成败,将关系到自己的命运以及田忌、墨翟等人的面子。不过,就孙膑的才华和所学而言,这个题目算不上什么难题,早在鬼谷学艺时,这样的作文就已交过多篇了,加之昨日自己对齐国的形势已有了大体的了解,并做过一番思考,对战争已经有了独到的看法和见地,于是,孙膑清了清嗓子,开始一字一句,嗓音略带沙哑,声调低沉有力地演讲起来:

汉画像石中的蚩尤形象,手持怪异兵器足以说明他的“战神”身份

关于战争,并不是依仗自己有强大的军队就可以说打就打,这是先祖帝王已经证明并传下来的道理。如果打了胜仗,就能保存处于危亡中的国家,并可延续将被毁灭的世系。一旦打了败仗,就会丧失国土而危害整个国家。因此,对战争不能不认真考察和研究。

可以这样说,轻率好战的人,会导致国家灭亡;一味贪求胜利的人,会受挫被辱。战争是不能轻率进行的,而胜利也不是随意可以贪求的。要先做好准备,而后才能采取行动。城池虽小而防守坚固,是因为有充足的物资储备;兵少而战斗力强,是因为进行的战争是正义的。如果防守而无物资储备,进行战争而非正义,天下谁也无法使其防守坚固,战斗力强大。

黄帝涿鹿大战蚩尤图(河南南阳汉画像石)

黄帝战蚩尤图(河南南阳汉画像石)

当唐尧在位统治天下的时候,拒不执行他命令的有七个部落。其中东方地区有两个,中原地区有四个。而在唐尧征伐了东方边远地区的国家之后,地方的居民才免受骚扰。当讨伐了共工之后,国家才得以安定。此时他们便对军队进行休整、训练,不再用兵。唐尧由于数年操劳,年老体衰,已无力治理国家,便把管理国家的大权让位于虞舜。舜继位后,举兵把嚾兜部族赶到崇地;把鲧击死于羽山;把三苗驱逐到了三危之地;又消灭了有扈氏。这时中国只有苗氏存在,而且还比较强盛。虞舜年老体衰无力治理国家了,又把帝位让于禹。禹首先劈山导流治理洪水之患,又举兵消灭了一些敌对势力,进而放逐了西面的三苗……任何一代帝王都不能平素贪图安逸,无所作为而取得胜利。只有用武力战胜敌人,才能使自己强大巩固,实现万民归服,国家统一。古时候神农战胜斧遂,黄帝战胜蚩尤于涿鹿,唐尧讨伐共工……汤放桀于南巢,武王征伐殷纣王,周公率兵平商奄叛乱,所有这些都说明了这个问题。

所以说,那些功德不如五帝、才能不如三王、智略不如周公的人,却在叫嚣什么要积累仁义、推崇礼乐,不用武力的办法来制止战争,这种办法尧舜不是不想做,而是根本做不到,所以才用战争的办法来制止战争。(原文见银雀山汉墓竹简《孙膑兵法·见威王》)

放桀南巢

夏朝的最后一个王桀,被商汤率师俘获后囚禁于南巢(今安徽巢湖市西南)。自此,夏亡商兴

孙膑叽里咕噜地一番讲演,将自己的战争观念和战争思想明确地提了出来。这篇讲演,后来成为《孙膑兵法》最为重要的一篇。它的核心思想是“战胜而强立”,这是孙膑战争观的灵魂,也是对孙武《孙子兵法》关于战争观问题的一个发展和创造性的提升。在庙堂之上,面对齐威王的考问,孙膑一开始就先声夺人地指出,战争是关系国家安危存亡的大事,“战胜,则所以在亡国而继绝世也。战不胜,则所以削地而危社稷也。是故兵者不可不察。”

此时的孙膑冷不丁地提出这一问题,绝不是危言耸听,无的放矢,或捡拾重复他祖上孙武的牙慧故弄玄虚,而是针对齐国的现状发出的心灵的呼声。因为孙膑已从墨翟等人的口中了解到,在齐威王即位前和刚刚即位的一段时间内,齐国的形势相当不妙。公元前405年,三晋(魏、赵、韩)联合伐齐,廪丘一役,“得车二千,得尸三万”,齐军惨败,从此一蹶不振。次年,三晋联军又和齐军交手,齐军大败,联军一直攻入齐国的长城防线才算罢休。公元前380年,三晋伐齐,一直到桑丘才停住脚步。公元前378年,三晋伐齐,一直打到灵丘才罢兵回归。公元前373年,燕败齐于林营,魏伐齐到博陵,鲁伐齐入阳关。次年,连小小的卫国也攻占了齐国的薛陵。公元前370年,赵伐齐攻鄄。公元前368年,赵伐齐攻到长城脚下……因此,齐威王即位时,齐国正好处于“诸侯并伐”的乱象中,能否改变这一被动挨打的局面,的确关系到齐国的命运和前途。也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孙膑适时而大胆地提出了“战胜而强立”的政治军事理论。相对而言,这一思想较其他各种乱七八糟的学说更符合当时历史发展的客观趋势,因为在封建割据的情况下,任何一个统治者都不会自动退出历史舞台,放弃固有的权利,只能用“举兵绳之”的手段解决问题。但是,当时有许多学派都极力反对各诸侯国之间的战争。如儒家强调“仁义”,墨家宣传“非攻”,道家主张“无为”。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与孙膑同时的孟子,这个同孔家老二合穿一条连裆裤子的老家伙说,“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此所谓率土地而食人肉,罪不容于死。故善战者服上刑”,又说“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今之诸侯,五霸之罪人也;今之大夫,今之诸侯之罪人也”,从而全盘否定了春秋战国期间的全部战争史,并竭力吹嘘强调说,“国君好仁,天下无敌焉”。这些观点,讲起来和听起来都头头是道,有板有眼,但却违背了客观规律,无法从根本上解决历史发展进程中需要统一的问题,只不过是一种幻想而已。孙膑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在叙述的结尾,敏锐严厉而大胆地批驳了“欲责仁义,式礼乐,垂衣裳,以禁争夺”的思想,以此来坚定齐威王“战胜而强立”的决心。

帝舜图

对于孙膑这番云山雾罩的夸夸其谈,齐威王虽然没有全部听懂弄明白,但整体上觉得对方说得有些道理,大多数观点还是比较合乎自己口味的。于是,脸色比先前好看了许多,并煞有介事地赞许道:“你刚才说得有点道理,不愧是孙武子之后,鬼谷子之徒,当代著名兵学大腕儿呵!你既然来了,总得给你封个一官半职的干干,否则对媒体和外界都说不过去,你自己琢磨着封顶什么样的帽子戴着比较合适?”

孙膑听罢,觉得这齐威王并未真正从内心里看得起自己,言语中总有些敷衍的味道,眼下正是一个包装炒作和自我推销的时代,看来不说点大话是不可能真正引起他的兴趣和敬重的。想到这里,遂拱手施礼道:“感谢大王的救命之恩和对我的关爱栽培之意,我作为一介残疾书生,身残却志坚,胸藏甲兵,有吞并敌军十万之众的雄才韬略。但是,我自入齐国后,到现在一计未献,寸功未立,何谈要什么帽子不帽子?再说,假如给我一顶帽子戴着,那魏国的庞涓知道后,一定会起嫉妒之心而生事端,这样得不偿失,不如暂时对外保密,等到大王哪一天有用人之处,作为奴才的我一定在所不辞,竭诚效力,以报答主子您的救助和知遇之恩。”

齐威王听了,顺水推舟地说:“这样也好,你先到田忌将军家住着,弄个门客的纸帽子戴一戴,待什么时候为我大齐立下功勋,我再给你弄一顶带花翎的红顶子铁帽或铜帽钢帽戴着,请回吧。”

“谢主隆恩!”孙膑答应着,离开了大殿,从此寄居于大将军田忌家中,成了一名头戴大纸帽子的特殊门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