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的6种工具——1.直觉——2.形式逻辑——3.语义学——4.唯意志论逻辑——5.符号逻辑——6.连续统一体——一种额外的工具:训练有素的直觉
第一种工具:直觉
在孩子们喜欢的所有游戏中,我想没有比“假装游戏”更受他们欢迎的了。当这个游戏“长大”了并披上哲学的外衣之后,它摇身一变,有时被称为“仿佛”哲学。事实上,的确有一本名为《仿佛哲学》的书,作者是德国哲学家汉斯·费英格。他的这本著作对“仿佛”方法的性质、价值和局限性进行了研究,而恰好具有“科学虚构”的特征。这本书真正的核心在于汉斯·费英格对有意识的暂时性虚构在很多方面的使用上具有深刻见解。假如这个世界上伟大的思想家没有利用过这种“仿佛”方法——这种有益的暂时的虚构或者“假装”,要是真有这种可能,那么科学和哲学的进步都将变得更加困难。
我们刚才谈到了人类活动的三种形式:欲望、思考和行动。这就是一种科学虚构的方式。你不能仅仅按照字面意思将欲望和思考区分开来,而且你是否能将它们区分开来也是很值得怀疑的事情;但是,如果我们暂时有意地沉浸在这种无害的虚构之中,那么虚构就会发挥有益的作用并照亮黑暗的角落。因此通过这种人为的区分,我们就能了解到人类行为中一些原本有可能不会被发现的东西。在关于符号逻辑学、语义学以及连续统一体的章节中,我们将有机会进一步研究科学虚构的性质。现在我们只需要这么理解,只要使用者是有意识地使用虚构,那它就是一种很好的方法。
在我看来,以科学虚构的性质这种小专题来展开一场关于思考的艺术的讨论是很合适的。原因在于尽管任何一种真正的艺术都是将多种多样复杂的活动流畅而有节奏地融合在一起,但是只有通过人为地将其区分为艺术理论上的各个组成部分,有意向的学生才有可能一个部分接着一个部分地进行深入细致地学习和实践,最终达成这种流畅而有节奏的融合,这就是他分析的起点和融合的目标。
这是一种简单的方案:如果你想学会骑马,一种方法就是找到一位骑术高明的人并且研究他,观察他的脚、腿和手。当然,一位优秀的骑手不会意识到他身体的这几个部位发生了单独的活动——他只是在骑马。而你作为一名学生,通过分别观察这些部位的活动,然后掌握它们的活动规律,也许最终你也可以像具备骑马艺术的骑手那样轻松而且几乎是下意识地掌控马匹。毫无疑问,你也必须提防落入有学术倾向的学生会遇到的第一个陷阱。作为一名骑手,你一定不能太专注于骑手圈子中所谓的“良好地操控缰绳”这种难题,以致不能继续学习所谓的“良好的骑乘姿势”。根据观察,这两者对于骑术的连续动作而言是同等重要的。
思考的艺术同样如此。一个人不能沉迷于连续统一体的魅力之中,而排斥了解语义学或者三段论的形式和独特风格。我打算向你们列举并描述的思考工具或模式,是流畅而有节奏的思考的艺术中人为的而且在某种程度上不真实的部分。真正的思考艺术家驾驭三段论或者连续统一体的意识往往还不如优秀的骑师驾驭**骏马的意识强烈。
在我们打算用来剖析思考的艺术的一系列科学虚构之中,我们首先要考虑的是直觉能力。我们将所有无法阐明的思考都列入直觉能力。这其中蕴藏着奥秘,甚至连最专业的心理学家或者哲学家都没有揭开它的面纱。在人的一生中,潜意识或直觉思维好像几乎是从不间断地在大脑中进行着。它在意识出现的时候和意识被睡眠笼罩的时候也不停歇。它与清晰的意识思考同时进行,而且当意识思考停止的时候它还在继续。它包括记忆能力(柯日布斯基称之为“代代相传的属性”),也包括将经验整理成模式的能力。它包含着人类区别于所有其他有机物的真正本质。至少对我们而言,人类区别于动物的外在形态和实质是比较明显的,但是当我们说灵魂或者心灵是人类所独有的时候,我们所说的就是这个神秘的本质。直觉既是那些我们称之为发现和发明的无穷无尽的新经验模式的源泉,也是那些同样无穷无尽和最令人触目惊心的错误的根源。它的确是所有思考的源泉,因此值得大致了解一下。
我之所以说“大致”了解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它就像科学领域中的电一样。没有人知道电到底是什么,同样也没有人知道直觉到底是什么,但是我们知道关于电的大量知识以及一些关于直觉的知识。我们知道直觉能力因人而异。在过去的40年或者更长的时间里,心理学家一直试图以“智商”或者智商测试为名义对这种差异进行实证测量。
这让我想起了我打算在这本书中提出的几个非常重要的观点之一。长期以来,心理学家认为,一个人的智商是不变的;一旦测试了智商,你就永远得到了一个人智力的近似值。然而,这个领域中的研究使人们有理由相信事实恰恰相反。人的智力在不同的人生阶段可以发生非常大的变化。艾德勒在他写的关于阅读的书中所描述的“学校的失败”,至少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归咎于20世纪早期那些相信下面这两个相关命题的心理学家——人的智商有固定不变的特性,以及学习过程的不可迁移性。换句话说,他们所相信的是一个人的思考能力是固定不变的,所以这种能力是不能提高的,他们也依此教导他人;你无法教会一个人进行他能达到的最高思考水平之外的思考;因此在教育过程中你所能做的就是像把很多日用品强行塞进旅行箱一样,对那些学童的大脑进行填鸭式的死记硬背的教学。由此号称要“结果”而不是“过程”的教育方法又死灰复燃,教他们年代、日期,教他们事实,教他们公式。既然他们不能学会更好地思考,至少可以因为交了学费而被教授大量一文不值的所谓的知识,就像物品被强塞进箱子一样。
我不相信那是对的。我相信可能有更好的教育的过程。我由衷希望我们的学校能够更专心地致力于教导人们如何思考,并且减少一些死记硬背的教学。好吧……这是另一回事。无论人们是否能够如同我相信他们可以做到的那样提高实际思考能力——他们的直觉能力——至少试着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以最好的方式去思考,这样做始终都是值得的。而有意识地培养直觉是这个过程的第一步。
我们来总结一下。思考是将经验整理成模式的过程。当这个过程发生在潜意识层面的时候,我们便将其称为“直觉”。作为所有思考过程的源泉,直觉力量值得去培养和提高。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去培养和提高?
在这一点上,请你不要期望过高,哪怕只是一时的。那种用老梅林家代代相传的秘方制成的神奇药油——来一瓶,就一瓶——包你满意,不满意退钱,我给不了你这样神奇的药油,我也没有这样的秘方,谁都没有,只有一些简单的建议,就像老主妇的偏方一样,时灵时不灵,如此而已。
如果醒着的时候你大脑的意识部分始终都保持着与现实的积极接触,那么你的直觉能力将永远无法达到其最大值。几个小时有目的地沉思,没有固定的、特殊的对象吸引意识的注意,这对于培养直觉来说绝对是不可或缺的。心理学家指出了漫无目的的白日梦和我所描述的有目的地沉思之间的不同。白日梦可能有它的价值,也可能没有,而有目的地沉思是有其价值的。不要问我为什么有,或者它对你有什么具体的帮助。我刚才所做的陈述已经远远超出了可论证命题的边界。它们本身就是基于直觉的观点,而我只是表达出来而已。
近年来,心理学家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研究催生和激发直觉的过程。尽管他们提供的绝大部分线索,与一位学识渊博且思维活跃的人独立通过不断地反思能够推导出来的内容并没有太大不同,但这些研究还是具有启发性的。疲劳是一种激发直觉的方法,尤其是由令人愉快的剧烈运动产生的疲劳。由剧烈的脑力活动导致的疲劳同样可以有效地激发直觉,例如挖掘欣赏音乐、绘画和歌剧的积极意义。对许多人来说,简单的消遣娱乐就能很好地激发直觉,例如只是单纯地理解音乐,而不是上文描述的挖掘倾听音乐的积极作用。直觉活动可以通过使用咖啡、酒精以及某些药物以化学方法来激发。(在此仅仅只是提及,不是推荐使用。)在前面章节中提到的好书和良好的谈话几乎是激发直觉最好的方法。
我认为激发直觉能力的另一种方法是你向自己提出一个问题——不管什么问题。有意识地仔细思考它,然后把它搁置一段时间,一天、一周或一个月。再回到这个问题上,如果仍然没有解决,那就重复这个过程,重复再重复。最终在我们所谓的灵光一闪中找到这个复杂问题的解决方案,这正是直觉的众多奥秘之一,就像一种著名的治疗方法,这种治疗方法在病人睡觉的时候起作用。
一部分科学虚构将直觉看作是一种独立的能力,原因在于我们自称有时候通过有意识地推理而有时候通过无意识地推理来解决问题,而且这二者是可以区分的。当著名的法国数学家庞加莱解决他最棘手也是最重要的问题之一的时候,这个问题的答案借一道顿悟的闪电在午夜时分把他惊醒了。那时他研究这个问题已经有很多年了。所有他知道的有意识的推理方式已经全部尝试过了。这个问题在他的潜意识里已经根深蒂固了,然后有一天晚上他醒了,答案就在那里。所以你看,不管我或者其他人怎么谈论寻求解决方案,在很大程度上秘密还是深藏不露。我们所能去做的最多的就是了解不同的工具,尽我们所能巧妙地使用它们,然后剩下的就是期待答案了。
然而,假如一切就是如此,那么思考的艺术很大程度上就将不复存在了。解决问题的奥秘从本质上来说仍然是一个谜,事实的确如此;但很多时候,当真正的解决方案还没有被发现,而一个错误的解决方案却先一步出现,这时富有艺术性且有见地的思考将使我们能够发现错误并继续寻找真正的解决方案。这就为我们引出了思考的第二种工具——形式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