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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阅报纸的时候,看到对一种竹子开花的介绍。
“它们分布在印度洋西南部的马达加斯加。这种竹子一次开花结子时长大约120年。一旦生命顶峰周期来临,枯木朽株齐努力,树树开花,枝枝结子,飘落满地,展示生命壮观。而在这种长期等待的生命力爆发后,死亡的脚步也同时逼近……开了花的竹子并不幸福,它们生出种子后便自然死去。似乎长期的等待只为瞬间绽放……”
在痛苦甚至是黑暗中坚持到生命花开,并在极短的时间里,完成对于保存物种生命延续所应做的一切,然后静静地死去。一代代重演生命的苦与乐,循环往复。
这种现象,也对我们日常生活形成一种隐喻。凡欲抵达岸的庄严和华美,都需要一种郑重的自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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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嶝街市里,与当地朋友一起游玩。繁华的街市行人熙攘。不经意进入巷内的一家卖木雕的小店。各式经典作品展览于柜台,皆是出自主人灵巧的双手,件件活色生香。一个木雕笔筒做工细致,颜色款式古意十足,问及价格,才知道贵得惊人。朋友上前砍价,主人摇摇头,说,不卖。然后转身走向工作台,继续雕刻手中未完的作品。走出巷子,心里仍对那精致玩意恋恋不舍,想象主人是在怎样的意念下,构想出那些精美的纹样,又是如何一刀一画将它完美呈现在那一小小木头上。这着实是一种智慧的结晶。朋友看出我眷念的神色,执意返回店内。
主人仍在明亮的照射灯下专注于手中的雕刻。听到声音,他轻轻回头一看,转而继续劳作。朋友小心翼翼地拿下木雕笔筒,问,能不能便宜一点?主人没有回话。彼此沉默几秒钟。朋友最后说,那原价给你买下吧。主人仍是低头继续做事,但手上的动作显然缓慢下来,若有所思地说,不卖。没有回头。
回来的路上朋友极端懊恼,觉得那主人性格乖戾不可思议。我倒是十分欣赏主人的这种固执己见。人在无法理解一种事物的美和价值之前,是很难享受它的。无法理解的美好,会成为大多数人生活中盲目的低估。即便得到了它,也是一种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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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楂树之恋》中,对于小说的创作,作者做了一个说明。创作是由静秋早前的一个类似回忆录的脚本为基础写成的。
当年静秋也把老三的故事写成了一篇约三万字的小说,寄给《L省文艺》。结果小说被退回,编辑说,文笔细腻,风格清新,但人物缺乏斗争性……让她按照编辑的意见进行修改后再寄回。静秋没再改写。因为当初写这篇文字仅仅是为了纪念老三,如果按照编辑的要求改动,结果将是改变老三的模样,即便刊发,也无意义。
艾米的父亲曾开玩笑,可惜了《L省文艺》的编辑胆量太小。因为后来卢新华的《伤痕》发表后,中国文坛进入“伤痕文学”时期。否则,当初静秋的那篇小说,就可替代《伤痕》写进中国文学史了。
于是有了《山楂树之恋》这段凄美的爱情。
一些事物本可以优美的姿态展现,最后却落入俗套。原因在于许多人不能卸下华丽的面具,朝向人世真实的内里。他们过于急躁,缺乏自持,只求结果轻视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