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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早晨是最适合读书和写字的。每天早上起床之后,是大脑最为清醒的时候,抓紧时间尽快开工。刷牙洗脸,喝一杯水,然后打开电脑。
在查阅资料时,看到了一则“抠墙门”的新闻。
说是莫言获得世界大奖之后,清明时节众多游人前去游览其故居,为了让后嗣沾点书香文气,不少游人从外墙抠壁皮,或挖走墙根砖头,或在墙壁、门面上写下姓名、留言以作纪念。
想起旧居旁有一处古迹。传说清代有一个文人隐居于此。古老的祠堂位于一所名校旁边,纯木结构,里面立着一个手持书本的泥塑文人像,香火颇旺。后来那里遭到拆迁,开始许多人出来阻挠。后来房地产商以“文圣地”为名炒作,许多人就放弃原本的坚持,抢购房子以佑后代子女成才成器,一时间房价高涨。
本是出自内心对文人的敬仰,却在行为、举止、意识、思想上遭到尘风俗世的浸染,落入俗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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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一个小镇上,有一条马路叫“水上香”。
这是很有诗意的名字,让人不用费太多心思,心理上就没有了距离。那里的人衣着朴素,粗布衣服看上去很陈旧,却好看得体。他们住在一大片连接在一起的宅子里。宅子中间是一条暗长的弄堂,头尾有两扇大木门。木门之外,是一条贯穿东西的马路。导游介绍,原先这条马路是一条河流,后来干涸了,这里的人们就顺势填塞改成马路,改变了之前以弄堂为交通枢纽的方式。
马路上有集市、戏台、馄饨店,人来人往。许多菜农卖完东西后,坐在晨光照射的马路边的馄饨店里,吃着香气飘飘的漂浮着新鲜葱花的馄饨,看上去充满欢愉。
我没有去深究曾经的那条河流的历史。它也许在像导游之类的年轻人出生前,也许更早,就已干涸并被填平。站在木门边上,想象它旧日的模样:
河流纵横穿梭,家家户户依水而居。打开门后,逐级而下,浣洗衣物,挑水,小儿在旁边玩水嬉戏。空气里充盈着水草浮游的清淡气息。船只轻轻贴边,人声哗然。两岸小镇的市井生活如水墨画卷悠然铺陈……只是关于这条河的声音、气味和形状,已经消失。
唯有留下它的名字。这条马路以河的名字命名。
它取得厚实、坚韧,有穿透力。像街头吃馄饨的农人,故意疏忽生活底处所有阴暗的层面,无视生活负担,只留下桌前的一份闲散和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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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时候,母亲长期在一家刺绣店铺里做工。临街一排都是小商铺,一个一个铺面紧密排列。常常在放学时背着书包去,母亲见着,总会找出零钱,让我拿着到不远的店铺里买甜力糕。那糕点是橘红色小块,名字都是别人随口叫的,用勺子挖下来吃,带有弹性,后来知道它叫橘糕。当时会做的人不太多,因为是一种极其传统的手工,开这种店铺的人手艺都是祖传下来的,专门靠做这种糕点营生。
那时候,整条街都是传统的手工艺店铺,有刺绣、窗花、木雕等,也有做糕点、羊肉串、山楂、贡糖等的店铺。经常在吃完橘糕后,流连在那些店铺之间,看师傅在夕阳下裁剪纸张,或雕琢图案,妇女们在锅炉旁烹制糕点。也有的拉着一根扯也扯不完的丝线,曲曲绕绕,在那光滑底布上游离,仿佛要把一大块布瞬间绣完。
其实不仅仅是为了吃一块甜点,在那些古老店铺之间穿梭流连,令人感觉异常舒适亲切,气定神闲。一个缓慢的黄昏随着目光和身影的游离,一点点逝去,完全没有知觉。
那些都是很小时候的事情了。
后来整个世界到处发生地震,政府开始危房改造。那些店铺被划为危房后,不久就消失殆尽了。
之后母亲与邻里谈论一些传统的小点、物什时,就听她说,以前,在哪里就有……诸如此类的让人勾起回忆的话头。
成年之后,总不明白自己在城市店铺里,见到橘糕、窗花之类的东西时为何流连忘返,原来它们都是童年的印象。
人所习惯且带有感情的事物,总是小时候经常用或见的东西。它们是一种记忆的积淀、储存、积累。日久天长,就形成了气质和精神。
万事万物,如若没有一份优美的底蕴,是空洞和虚无的。的确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