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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家旁边有个古老的祠堂,周围林木苍翠。林子底下不远是一座宅院,古老石雕的壁檐缝隙,生长出茁壮的瓦松和仙人掌。白墙外边有一个没有围栏的院子。
每天早晨,都会去祠堂边的林子里读书。清晨林间空气清新,晨曦从林木缝隙间洒落在鼻尖上,点点金光在书页上闪烁。林子格外寂静,许多知识会在那样的情境里光顾脑门。
不知何时,那座宅院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影。每天早晨,他俯着身子,手握短锄或剪刀,在白墙下的空地里忙碌。有时候他会直起腰,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拭去额上的汗水,然后歇息。他在侍弄院子。院子里种满各种花草。梨、杏、桃,低矮的有杜鹃、月季、山茶等。枝叶纠缠,长得旺盛。他在松土,有时会裁去一些多余的枝丫。
进入暮春后,它开始大片盛开。白色的梨花,粉红的桃花,大朵大朵雪白的山茶,低矮的花草,绿的更绿,长势更旺……满园热闹,有香有色。
不知何时,那座宅院的门口,又多了一个身影。每天清晨,他推着轮椅,她会望着园子,抬手赞美每一朵花。每一个抬头的微笑,都像一朵灿烂的花。
我没有出声,没有靠近,只让干瘪的视线去感受与知会,生怕粗糙的声响,惊动不寻常的清晨。
-2-
清晨的阳台很美好。每天早晨,都在阳台上感受新的一天来临。
未散的晨雾笼罩在城市上空。远处的高楼、电线杆,街边的树,它们隐藏在云雾里。早起的飞鸟迅疾低俯穿过楼下的树梢,消逝在密林里。
有一天清晨,目光不经意往下俯视的时候,看到了她。她在对面的阳台上。她在二楼,我在六楼,即便她偶尔抬头,也看不见我。
她在侍弄阳台。偌大的阳台上,几乎全是兰花。全都栽种在陶土盆里,生机勃勃地点缀着整个阳台。细长的绿叶如同朴素的草茎,顶端的紫色生涩花萼翘立,浅绿色的花朵很是显眼。她身着白色睡裙,手里拿着一把剪刀,俯身在为它们松土,动作很轻,很仔细。然后小心地给它们浇水,水量很少,轻描淡写地往土盆的边沿绕了一圈,非常精心。偶尔会凑近细闻,感受它的气味。
不一会儿,她的旁边出现了一个小男孩。他就坐在阳台的空位上。然后很专注地读书,琅琅书声穿过静寂晨空。有时候,他也会凑近闻闻,然后说,妈妈,好香啊。妈妈微微地笑,伸手抚摸他的小脑袋。
此后每天如是。高处的阳台上,他们装饰着我的眼睛。低处的阳台上,它们装饰着他们的梦。
我闻不到清雅的气味,但心内却已花香满怀。
-3-
西湖往南,一路春色。
湖边不远,有一座茶山。春天的茶树一片蓊郁,昌盛有余。满山的茶花也开得正旺,一朵一朵映衬在绿色里,花朵洁白瓷实,大大小小,形态各异。
黄昏归来,疲惫一天的我,没有直接绕过去,远远地,眼睛留在那一山的风景里。
突然,一个声音吸引了正在出神的我。
妈妈,这样好不好看呢?
看见了一对母子。他们蹲在不远处茶山旁边的草地上。他们采摘了一堆的茶花。孩子神情稚嫩,笑容可掬,手里拿着带枝干和叶子的茶花,正往青青草丛中的泥土里插。一朵,一朵,然后围成了一圈,围成一片。
远远地看,就像草丛里开出的花朵。
妈妈,为什么小草开不出这样的大花呢?我们给这些小草都种上花,好不好……
妈妈轻轻低语,孩子霎时笑靥如花。他们继续原来的动作,一起往草地上插花朵。她淡紫色的裙裾,不停地在绿色草地上移动。
黄昏的余晖渐渐离开草坪,他们仍在继续。
那一刻,仿佛天地无限宽广,让人看到另一个广阔春天。
我轻轻移动脚步慢慢绕过,如同慢慢靠近一个圣洁的童话。
美好的、珍重的东西,都是这样细致和卑微的。这些细微的记忆,如同绝壁上兀自盛开的花朵,虽不能寻味,却香远益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