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学会在夹缝中生活(1 / 1)

曾国藩于闰八月十二日上奏说,此时“战守皆无把握”,“若皖南藩篱一坏,江西内地空虚,毫无足恃”,而皖北“彭甲三、李续宜皆将回籍,唐训方新来,诸事且萃于微臣一人之身;疾疫之灾既如彼,责任之重又如此”。因此,他请求朝廷“简派在京亲信大臣,驰赴江南,与臣会办诸务”,“求德器远胜于臣者主持东南大局,而臣亦竭力经营而左右之”。

他的意思是要“挽厄运而自己退居主持东南大局的次要人物的位置。这显然是因为困难很大,而职责很重,担心月盈则亏,趁早为脱身之计;同时,也是为了再一次试探清廷对自己的态度。所以闰八月二十一日的上谕,针对曾国藩的隐情,明确地表示:“此无可如何之事,非该大臣一人之咎。”并且温旨慰留说:“环顾中外,才力气量如曾国藩者,一时实难其选。”勉励曾国藩在此“时势艰难”的时候,“任以毅力,矢以小心,仍不容一息少懈”。

这一次,曾国藩又算争得了主动权,使自己在困境中不致遭受朝廷的谴责,他接到这道上谕后,“读之感激涕零”。

而当天京城破以后,曾氏兄弟的威望更是如日中天,达于极盛。曾国藩不但头衔一大堆,且实际上指挥着三十多万人的湘军,还节制着李鸿章麾下的淮军和左宗棠麾下的楚军;除直接统治两江的辖地,即江苏、安徽、江西三省之外,同时节制浙江、湖南、湖北、福建以至广东、广西、四川等省也都在湘军将领控制之下;湘军水师游弋于长江上下,掌握着整个长江水面。满清王朝的半壁江山已落入他的股掌之中。他还控制着赣、皖等省的厘金和几省的协饷。时湘军将领已有十人位至督抚,凡曾国藩所举荐者,或道府,或提镇,朝廷无不如奏除授。此时的曾国藩,真可谓位贵三公,权倾朝野,一举手一投足而山摇地动。

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境地,曾国藩今后的政治走向如何,各方面都在为他猜测、设想、谋划。已经有统治中原两百多年历史经验的清王朝,自然不容高床之下有虎豹鼾睡,只是一时尚容忍未发;不断有来自权贵的忌刻怨尤,飞短流长,也是意中之事;自然也有一批利禄之徒,极力怂恿曾国藩更创大举,另立新帝,以便自己分得一匙羹汁。何去何从的问题,当然也早在谙熟历史的曾国藩的思虑之中了。他准确地估计自己“用事太久,兵权过重,利权过广,远者震惊,近者疑忌”。

故同治三年六月十八日深更半夜,他在安庆接到湘军攻下金陵的咨文时,竟然“思前想后,喜惧悲欢,万端交集,竟夕不复成寐”。此时此刻,喜与欢固不待言,可是,他何惧何悲?个中内情,后人虽不敢妄断臆说,却确知曾国藩在大喜的日子里颇有隐忧!

§§§04.学会在夹缝中生活

曾国藩实行韬晦三计,实出于无奈,并非衷心如此,故私下仍不免发点牢骚。金陵城攻克后的一年多时间中,曾国荃蛰居乡村,身体有病,思想有病,“面色黄瘦”。同治四年六月初三日,曾国藩在安徽临淮接到家信,“悬系之至”,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立非常之勋绩而疑谤交集,虽贤哲处此,亦不免抑郁牢骚。然盖世之功业已成矣,寸心究可**自怡,悠悠疑忌之口只可付之一笑,但祝劳伤积湿等病渐渐减轻耳。”在错综复杂的矛盾中,曾国藩违心地实行韬晦三计,获得的是什么呢?除了能苟全性命于乱世之外,便只能是自怨自艾,**自怡了。

《孙子兵法》在地形篇中试图告诉人们这样一个道理:不察地形者,必为地形所误,当然致败。曾国藩看到了人生的“夹缝”,这是对人生局面的精明把握。“夹缝”何在?在人与人之间相争的空档之中。曾国藩深知在夹缝中生活的必要性和艺术性。知“夹缝”者,可以安身。用《孙子兵法》的话讲,“知彼知己,胜乃不殆”。

曾国荃起初不懂夹缝生活术,他总有一种骄人的姿态,非常骄傲,例如以为攻陷天京全是他一人的功劳。后来曾国藩对赵烈文说:“汝虽才能,亦须让一半与天。彼恒不谓然。”因而,攻陷天京前后,就成为曾国藩思想上最紧张的时期。他心里很明白,如何处理好同清政府的关系,已成为能否保持其权力和地位的关键,而正确认识并摆脱自己目前的这种政治处境,则是他面临的最迫切的问题。

他的办法,一是叫攻克金陵的“首功之臣”,统有五万嫡系部队、被清廷斥为“骤胜而骄”,且有“老饕之名”的老九曾国荃挂冠归里。他说:“弟回籍之折,余斟酌再三,非开缺不能回籍。平日则嫌其骤,功成身退,愈急愈好。”二是裁减湘军十二营,同时将赴援江西的江忠义、席宝田两部一万余人和鲍超、周宽世两部两万余人均拨给沈葆桢辖制。这样,曾国荃所部仅只剩几千人了。三是奏请停解广东、江西、湖南等省的部分厘金至金陵大营,减少自己的利权。纵观三条,都是曾国藩的“韬晦”之计。他在金陵攻克前还“拟于新年‘同治二年’疏辞钦差、江督两席,以散秩专治军务,如昔年侍郎督军之象,权位稍分,指摘较少”。

虽然后来曾国藩没有疏辞钦差大臣和两江总督,但上述三条措施,正中清朝廷的下怀,使清朝廷骤减尾大不掉之忧,因而立即一一批准。针对曾国荃奏请回籍调理,并部敕散勇南归一折,七月二十七日上谕说:“该抚所见,虽合于出处之道,而于荩臣谋国之谊,尚未斟酌尽善。”仅仅表示了一番朝廷的“存问”。及至曾国藩于八月二十七日代曾国荃正式奏请“开缺回籍调理”时,很快便得到九月初四日的上谕的批准,其间仅仅七天!曾国荃粗鄙,不能理解阿兄与清廷之间在政治上的这种交易与默契,对于开缺浙江巡抚大为不满,竟在阿兄移驻金陵,大会宾客之时,一腔牢骚,满口怨言。

后来,曾国藩回顾此事,对赵烈文说:“三年秋,吾进城行署之日,舍弟甫解浙抚任,不平见于辞色。时会者盈庭,吾直无地置面目。”其实,不止曾国荃,当时朝野上下,深刻地领会曾国藩这种韬晦之计的能有几人?在大喜的日子里,不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而能敏锐地看到险象,又天衣无缝地消除隐忧,在这方面,曾国藩显示了过人的清醒与惊人的才能。

但是,应该再补充一笔。曾国藩实行韬晦三计,实出于无奈,并非衷心如此,故私下仍不免发点牢骚。金陵城攻克后的一年多时间中,曾国荃蛰居乡村,身体有病,思想有病,“面色黄瘦”。

同治四年六月初三日,曾国藩在安徽临淮接到家信,“悬系之至”,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立非常之勋绩而疑谤交集,虽贤哲处此,亦不免抑郁牢骚。然盖世之功业已成矣,寸心究可**自怡,悠悠疑忌之口只可付之一笑,但祝劳伤积湿等病渐渐减轻耳。”在错综复杂的矛盾中,曾国藩违心地实行韬晦三计,获得的是什么呢?除了能苟全性命于乱世之外,便只能是自怨自艾,**自怡了。

虽然如此,清廷对湘军将领们的疑忌是无时或释的。因此,俞曲园曾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向彭玉麟进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