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高挑婀娜、眉清目秀，带着一股江南水乡的灵秀。我禁不住赞叹她的美丽。她却说——

就是因为这几分姿色，找工作受尽了曲折。

来这家美国公司之前，我在国内一家进出口公司做贸易。业务关系，我经常天南地北地参加展览会和一些业务洽谈，有很多机会接触中外同行。其中不少是外国公司老板，或是外国公司的高级白领。

按说我的工作不错，进这家公司也颇费了一番周折，但这个公司也不是一点问题没有。国有企业总有它一些难以克服的弊病，常常也让我感到困惑，但我还没想到过“跳槽”。

进公司一年后，领导看我聪明伶俐，脑袋很活，社交能力强，就把我从总经理办公室调到进出口部。我的眼界一下开阔了许多，业务工作中也结交了不少外企朋友。在和他们有意无意的谈话中，我感觉外企的世界很精彩。不说别的，仅待遇一项，同样做进出口贸易，外企员工的工资高出我们好多倍。再论工作能力的发挥，我们各人分工一块，再大的活动天地也有限。而外企的员工，有些人年龄不比我大，却能掌握一个地区、全国乃至整个亚洲地区的业务联系。论思维，聊起来我才发现，他们对社会对人生对工作都有让我耳目一新的看法。我说过，我是个聪明的女孩，我会思考会对比。在我感受了外企世界陌生神秘但充满活力的生活时，我的心“怦”然而动。我想到了“跳槽”。我还年轻，不到25岁，去外企正是好时候。换言之，25岁，也不年轻了。转眼几年一过，想去，人家也不要你了。

有了这种想法，我就开始有意去结识那些可能帮助我的外企老板和高管，于是故事就开始出来了。

有些事其实很奇怪。当一个人对别人无欲无求的时候，是坦然的，对方也是平静的；而当向对方表达出某种欲望和需求时，对方的内心常常因此而变得激**。我面对的都是商人，不管是老板还是打工仔，都是商人，在商言商。商人的本性就是做一件事之前先要计算得失，而不管这种得失是实在的金钱还是虚无的精神。

我找到总经理助理这份工作差不过花了两年的时间。在这两年找工作的经历中我对人性有了更深的认识。

不得不承认，这个是男人的世界。尽管女人在这个世界举足轻重，但掌握重权的永远是男人，因此常常是男人来定夺我们的人生。我本人不是传统意义上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相反，我是个热爱事业的女人，尽管没有太大的野心，但我希望在我所从事的领域里能做到出类拔萃。我一向自认很出色，这种自信不仅鼓励着我不断进取，而且感染了我接触的那些算得上出色的男人。我甚至感觉到，当我在他们面前一坐，说话不过10分钟，对方的眼睛有为之一亮的感觉。故事也就因此而开始。

也许我的成功和失误都在于我太会推销自己。我善于表现自己的出色，我让面对我的每一个男人都感觉到我的出色，常常燃起了他们的兴趣和**。其实我心里清楚，这种兴趣和**并不是对我。我只是一个符号，一个热爱生活的象征。我激起的是他们内心对生活原本就积淀着的热望。谈到热情处，他们总是情不自禁地说：“到我公司来吧！”但面对他们目光中异样的闪光时，我常常却步。我往往无法判断他们是需要我为他们工作，还是需要我给他们一份生活。观察的结果，我的答案常常是后者。

中国的男人其实很可怜，尤其是那些快到或已过不惑之年的男人。他们的事业开始进入日趋完美的境界，而他们的情感生活却常常黯淡压抑。乏味的家庭生活又刺激了他们全身心对事业的追求，以此来显示自己辉煌的存在，显示自己依然与众不同的自我。但他们并非不要感情，而是较之实在的事业追求，感情太过虚无缥缈。上帝会给你许多事业的机会，但只给你一次得到能与你珠联璧合的爱人的机会，或根本不给你。而人，总在追求不易得到的东西，譬如感情。

而我，最大的失误就在于常常给男人们提供了幻想，仿佛我就是他们“灯火阑珊处”的那个女人。

这样的情景重复过多少次？

当我用自信的语言推销了自己，充分展示了自己的风采后，我发现目光为之亮起来的男人们的注意力已完全超越我的目的。他们听懂了我的自我推销，他们接受了我的自我展示，他们认可了我的出色。但是他们感兴趣的却是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女人，他们需要的是这个女人。但是他们不会直率表达，而是拐弯抹角，传递出这样的信息：我需要你，但不是作为一个雇员。我可以聘到任何打工的雇员，但不易遇到一个喜欢的女人。你可以来我的公司，我可以给你高职位高薪水，但你不是单纯意义上的雇员。

听到这种再**不过的暗示，我是什么感觉？一种愤怒，一种屈辱，一种对男人发自内心的厌恶。

但是，从人性意义上讲，我理解并且可怜这些男人，他们多数不是坏人。况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自认为是个美的存在，因此我能坦然面对爱美、想得到美的男人，但我不能容忍的是以工作为诱饵却想达到其他目的的男人。这种男人太肮脏。

我曾遇到过这么一个男人。他的年龄已经可以做我的父亲，他的才华学识足可以做我的老师，但他面对一个坦率清纯的女孩儿和学生居然这么处心积虑。

我们是在展览会上认识的。他是这家公司香港公司的副总经理。之前，他是一个学术杂志的主编，教授级职称的编审。因为香港亲戚的原因，几年前下了海。这些年走南闯北，也算是见了世面。他长得其貌不扬，一个干瘪老头。可他说自己不老，才刚过50岁。我是把他当成父辈来和他交谈的，觉得和父辈般的男人交往可以有安全感。展会上我们是邻居，参观的人不多时我们常在一起聊天。我发现这个老头极聪明、敏锐、知识渊博，而且思想开放，和年轻人没有隔代感。自然而然地，我对他流露出发自内心的信任，向他讲述了对目前状况的不满，还讲述了前段时间求职遇到的性骚扰。我发现他的小眼睛有一束光一亮，但瞬间熄灭了。他耐心地听完我的倾诉后，沉默了几分钟，好像在认真地思考着什么。然后他没做什么评价，而是谈起了他的公司，他公司涉及的各种项目，以及项目横跨东南亚的规模。他又拿出一个密码箱，取出一份文件给我看。他不是打工仔层的副总经理，是合伙人之一。我边看这些材料，边有一种踏实的感觉，觉得这个公司名正言顺，有一定的实力，不像那些今天注册、明天倒闭的公司。我心中暗琢磨，凭他的年纪，如果和他一起工作，应该是很安全的。

看完，我把文件还给他。他说：“晚上你如果没有事，我请你吃饭，到时详谈。”我觉得一个机会就要降临，亢奋不已，哪还有不应允的道理？

晚上，在一个环境幽雅的宾馆餐厅，他西装革履地来了。我发现，他头上抹了锃亮的油，似乎还洒了点香水。在我面前坐下后，他又拿出一份文件，我一看，是台湾一个基金会对他的委任书。他说：“我肩负和平统一的特殊使命。经商只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我的另一部分工作的意义远甚于我的商务活动。”他又介绍了一些他们所要从事的一些活动，什么古钱币、遗产等等，听得我云里雾里，但似乎中心意思是，他们所从事的都是利于祖国统一的经济活动，将来会震动世界。

说实在的，我对他说的似信非信。不信吗，凭我的敏锐似乎听不出有什么破绽；信吗，告诉我统一中国的大任放在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身上有些滑稽。但信与不信，我不准备轻易做什么决定，看看再说。

见我沉默不语，他神色突然很庄重地说：“如果你明白了我们工作的神圣性，你应该明白我所需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啊？”我故作天真地说。

“一个具备多重素质的人。聪明、能干、敏锐，但又要忠诚、老实、善良，还要具备一定的魅力，能适应外交场合的需要。”

“那我是不是很适合了？”不知为什么，我明知道这是个严肃的问题，可我就是想笑。我发现，在我盈盈的妩媚中，他的目光又是一亮，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这么说吧，我需要一个助理，但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助理。她可以说是私人秘书，不仅要跟我一起工作，还要参与我的生活。”

“如何参与？”

“她要了解我的生活习惯，还要和我一起出差。有时可能晚上还要陪我应酬、娱乐，有时可能还不能回家。所以，我的助理最好没有家室拖累。”他说话的神情很认真，给我感觉他不是在开玩笑，是在认真地寻找一个助手。我也慢慢地认真起来，洗耳恭听。

他继续说：“和你接触的几天，我也观察了你展会上的接人待物，对你印象很好。但是我的工作的确意义太重大了，我不能轻易托付一个不负责任的人，除非他愿意为我献身。因为我的助理不仅要帮我做商业，更大的精力是做那家台湾机构的事情。”

“我不想参与政治。”我认真而断然地说。

他忙解释：“这不是政治，是经济问题。”他不再谈和平计划了，而开始大谈公司所做的房地产项目，还有食品、纺织等。最后他问我有没有兴趣。

我想了想，认真地说：“兴趣还是有的，但我还要了解。”他邀请我去他公司看看。

两天后他约我下班去他公司，一个有些破旧的公寓楼。他的办公室很大，而且还放了一张床。怎么办公室还放床？难道他住在办公室？我疑惑。说心里话，感觉不是很好，但他很快把我的感觉引导到了工作上。

他拿出更多的文件，白纸黑字，容不得我不信。但是望望面前的老头，我又难以置信。如何调整这种反差？也许这老头有我发现不了的能量、关系和智慧？否则他怎么可能担当重任？

可以说，我的心开始动摇了。面对这一堆正式的，盖满红印的文件，我不得不信这个小老头来头不小，而他给我的这份工作更充满神秘感和**力，更何况他应允我一来上班可以先去学半年外语，还答应给我尽可能丰厚的工资待遇。因此，我对这份工作很有兴趣。但是我说我还需要时间了解，他也认为需要时间来适应。

我已经知道老头对妻子不满意，知道他和妻子长期两地分居。有一天聊天，他冷不丁地说：“我要是有一个你这样的妻子，我的事业会比今天辉煌得多。”

那天我感觉到他对我显然有一种男人对女人的倾慕。对此我并不吃惊，我知道，我是那种能让男人一见如故的女人，不是因为我聪明，而是因为我善解人意，更因为我的天然素静让男人在我面前有一种轻松感。所以我历来对来自男性的青睐坦然淡定，不会因此而受宠若惊，也不会像个小女孩一样惊慌失措。男人从我身上找到的常常是女人和女孩的混合感，因此我并不在意这老头对我表示倾慕之情。

但求职就是两回事了。我来申请的是一份工作职位而不是情人职位。我用尽伶牙俐齿想让他明白我希望和他是单纯工作关系，夹杂一点点私情我都不能接受的。我想把他从一种妄想中拉出来，我甚至告诉他：“我与人交往是有限度。限度之内，可以胡说八道，开些玩笑，但是限度之外，谁要越雷池半步，我是会翻脸的，毫不留情。”说到这，他便一言不发，一副理解接受的样子，又让我觉得自己是不是多心了，于是又想接受这份工作。

而此时，他又会说起让我心烦的话。有一次，借谈历史人物，谈起张学良和赵四小姐。他说：“我希望我们能像张学良和赵四小姐一样。”我当时笑了，用冷淡、矜持的语气说：“我佩服张学良和赵四小姐。但这世界上只有一个张学良，也只有一个赵四小姐。你不是张学良，我也不是赵四小姐。”当时他显然被我的机敏折服，嘿嘿讪笑着不再言语。

但几个回合下来，我的感觉坏透了。我恨自己。我相信换一个能干的女人，可能已拿到这个职位，而不会陷入我的困顿。因为他的确缺人，我看到他在招聘。在别人面前他是道貌岸然的，而面对我，他表面持重，但透过他闪烁的目光，我知道他早已乱了方寸。于是，左思右想，决定和他进行最后一次谈话。不行，就放弃。若这次再放弃，已是我第四次放弃了。

没等我约他，他先约了我。还是在他的办公室兼卧室。

他给我介绍了他们最近一个项目的进展，说代理商已经找好，销售网已经打开。如果我来，这个项目可以让我去做。

我笑笑没表态。

他突然说起他的女儿，说已为她联系了去美国读书。但为了他女儿未来的生计，他准备在美国给女儿办一家公司，他女儿要读书显然不可能管理，所以他需要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帮他管理。说着他目光烁烁地看着我，又说这个人不能是男的，因为男人有野心，会弄走他的公司。但也不能是一般的女人，因为信不过也因为能力不行。他说：“我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女人。必须有信得过的关系。”他停住口，打量我的反应。见我依然不动声色，就继续说：“一种男人与女人的关系。”

我恶心得想吐。看着他干瘪的身体，满脸的皱纹，感觉一瞬间他变得这么丑陋，我起身说告辞了。

他一把抓起我的手说：“你晚上可以留在这儿，旁边屋里有床。”

我冷冷地说：“对不起，我要走了。请放手。”

他悻悻地放开我。

我愤怒地离去，心里仿佛压上了一块沉重的石头，令我喘不过气来。就因为这个老头，我差不多打消了去外企的打算，又安安分分在公司待了三四个月。

但女友张小凡的辞职又一次刺激了我。小凡去了一家英国公司，马上穿着谈吐感觉像换了一个人。以前我们三天一聚五天一餐的，她去外企后我们居然一两个月约不着她，不是谈判就是出差。和她相比，我们都有大段的空闲时间不知道如何打发，简直可以划为“有闲阶级”。

外企的生活就是不一样。

我的心又活了。

但这次我谨慎多了。给自己规定，贼眉鼠眼者一概不见。本来以为其貌不扬的人心地善良，看来属相学原本是有其依据的。

不久，我又认识了李先生。

李先生四十开外，大脸方圆，颇有帝王相，人也尊严持重，是美国C独资公司总经理。朋友介绍说他需要一个助理。

我欣然去面试。

听完我的自我介绍，李先生表情很平静，这让我略略有了一种安全感。他开始给我介绍他的公司，他的项目，他的创业过程……我不时佩服地感叹使他谈兴更高，开始谈他的个人经历、个人感受，然后又大谈国际时事政治军事。开始说只有半个小时面试时间，结果竟然谈了两个半小时，但唯独没有谈我的工作。

最后一看都快一点了，他才意犹未尽地说：“能这样和朋友聊聊真好。”

朋友？真有点晕乎。什么时候我成了他的朋友？但人家把你当朋友总归不是坏事吧。于是我和他握手告别时说：“很高兴您能和我讲这么多，希望下次我们能谈谈我的工作。”

我的确需要一份新工作。中国经济发展的大潮已经烧得我再也坐不住了！周围好几个在国企的朋友纷纷离职，或外企，或经商，甚至自己开民营公司的都有，谁也不甘心一生就平淡地绑在一个国有企业，哪怕它再安全。当然，下海后，失败的有，但成功者也不乏其人。凭我的聪明才智，我自然应划为成功者行列。所以，我渴望冒险。

我对李先生印象极好。他有高学历，属于儒商那类。他的知识面、才华、能力都令我叹为观止。于是我在第一次面试半月后，主动打电话给李先生，请他喝咖啡。他说：“有这等好事？”便欣然而来。

那天中午，我们谈得很投机。在咖啡厅，他老板的面具暂时放下了，像一个稳重的大朋友。很长一段时间，我忘了提工作的事，直到快结束时，我问他我是不是可以做他的助理。

他犹豫了几秒钟，说：“你非常能干，但是你不懂我们这一行的专业，作为助理是要经常参加商务谈判的。再者你不会开车，我需要一个会开车的。平时我出差了，他可以代替我。”

我想这可能就是一种婉言拒绝，心里沮丧之至。正想告诉他不行就算了，我自己想办法。他却急急地说：“我非常欣赏你。我的公司发展很快，凭你的能力，我希望你能有一个部门经理的工作做。但这得给我时间，我想一两个月兴许就可以。”

我点点头，感觉好了许多。我已经等了这么久，不在乎再等几个月，何况我非常佩服这个李先生。

这两三个月里，我们经常见面聊天。我喜欢听他讲话，听他讲公司的情况。从他身上，我了解到了商场的许多内幕。心想如果在他领导下做事，我会学到很多东西。

转眼两三个月过去了，我和他已经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但他却好像忘了我工作的事，完全静止在他作为好朋友的新角色。

有一次我忍不住问他，他沉默了很长时间，看着我说：“我不知道我说出来你会不会理解。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你工作安排的事，我发现我很矛盾。从我本心：我愿天天和你在一起工作，但是从我的理智，我不能让你在我身边工作。”

“为什么？”我问，但心里已经明白就里。

“我想我喜欢你。我不能把一个我喜欢的女人放在我的公司。这会毁了我。”

我咬着牙，不知为什么，我很委屈。尽管这个结果在我意料之中，但是我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尽管我不反对优秀的男人喜欢我，但我不愿意我想求职的职位重复过去的故事。我要生活，我需要工作。

见我一脸沮丧，李先生连忙说：“瞧你，我话还没有说完你就急了。我们不能直接合作，可以间接合作嘛！我在海南注册了一家外资公司办事处，等弄完了你可以去那里。”

我心情一下转晴，乐了。我有时的确像个孩子，这也是让男人没有办法的地方。

我问：“多久能办完”。

“三五个月吧。”

又是一个三五个月。我信他，于是我继续等待。等待的时间里，我们继续像好朋友一样交往，而且有可能向深层次发展。就在这个节骨眼，我突然想起来：三五个月早就过去了。忙问办事处办得怎么样？

他不假思索地说：“早办完了！”

我的心被深深地一刺，但我不动声色地问：“什么时候办好的？”

“两个月了吧。”

“人员呢？”

“早招齐了。”说到这儿，他仿佛想起什么，住了口，不安地看着我。见我转瞬间变得冷漠的目光，他的神色也随着变得威严和冷漠。我知道我面对的又是老板了，他面对的是一个求职者。

他一字一句地问我：“我给你一间办公室，一部电话，你能帮我挣钱吗？”

我咬咬牙说：“不能。”我又说，“但我聪明，你带我一段时间我就会。”

他笑了。笑中带有一种居高临下，他说：“我这是外资公司，不是培训班，也不是收容所。要锻炼，你应该到别处锻炼好，然后再到我这儿来。”

说完，他又像一个大人对小孩的口气说：“没有一个成熟的公司会去找一个需要锻炼完才能做事的人。我不会，大部分公司都不会。”

“那你以前跟我说的话……”我想起他一次一次真诚的允诺。

“我不这么说，你会和我相处到今天吗？”他说，“我说了我喜欢你，我不希望你从我生活中消逝。但我是商人，我不会让一个我喜欢的女人深入我的任何商业事物。”

我恍然大悟。原来世间还有这样的人，原来世间还有这样的事。用工作为诱饵，来培养感情；用工作为借口，来保留关系；等到感情培养了关系确定了，工作之诺就可以烟消云散了。

我从不拒绝任何美好的感情。可我不能容忍欺骗。

他从第一次见我，就已经决定不接纳我进他的公司，可他却用接纳我的谎言欺骗了我的感情。如果他一开始就告诉我他不能接纳我进入他的工作领域，但是他喜欢我，希望和我做朋友，我决不拒绝。

但他这种方式让我感到屈辱。他伤了我的自尊，他从骨子里就没有把我当成一个有人格有自尊有独立思维的人。不管他此举是不是出于情感，我不能接受。

可他居然还为我打开了车门，温和地说：“走吧，我请你吃饭。”

我重重地关上了车门。冷冷地看了他几分钟，然后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他。

唉，我不愿意回忆这些往事。因为每次回忆对我都是一种痛苦。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以真实、坦诚对他们，他们却不能同样以真实、坦诚对我。我从未强迫谁非要接纳我去工作，但是他们为何不接纳我又不能真实地告诉我。我知道，他们怕拒绝了我，我就会离开他们，他们不愿失去我这个朋友。可是他们嘴上不拒绝我，我就看不出他们内心的拒绝吗？我说过，我理解人类爱美的情感，但我不能容忍为了获取美丽的欺骗。事实上，欺骗也不可能得到。因为美本身就是一种真。

我不愿再讲更多了。我不愿回忆这种丑陋。尽管如此，我对美的追求从未曾放弃过。而且我相信，是金子总会发光。

这不，我遇到了现在的老板，一个宽厚的美国人。他买了我原来公司的产品，也“买”了我。我和他一起工作，非常有安全感，也很开心。而且进外企后，我又认识了不少外国老板和中方高管，我发现美和丑总是同时并存。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

认识到这一些，我对我的过去也释然了，对我的现在更加坦然。

我依然展示我的美。但美不再是我的负累。

海峰结束了三个月的西北旅行，住进了小镇的宾馆，感觉真舒服啊。插上网线，准备接收一下这几天没有接收的电子邮件。这时手机响了，是陈先生的电话。

“海峰老弟，我收到你的邮件了。你真厉害啊！我佩服你的毅力！佩服你男子汉的气概！如果我再年轻十岁，我肯定和你一起披挂行囊走遍天下啊！”

“哈哈哈——”张海峰闻听此言爆发出由衷的笑声。

“海峰啊，我下周在上海开会，咱们能否把原定一周后在广州的见面改成后天在上海啊？你这里交通方便吗？‘康复一号’项目我们董事会已经确定了投资意向。我想有些事我们需要再进一步沟通一下。”

“好啊！没有问题！我周末就飞到上海，咱们后天上海见！”张海峰听到陈先生公司董事会已经通过了“康复一号”的投资意向，非常兴奋。

“尊夫人好吧？有没有陪在身边护驾啊？呵呵，你太太人很聪明，不过也很有个性啊！哈哈——”

“嗨！女人嘛哪个不任性——哈哈哈！”张海峰表面上满不在乎地哈哈大笑，心里却多少有些讪讪的。

“海峰老弟啊，后天的见面就你和我啦！我不带手下了，呵呵，你太太是不是也别……”陈先生故意欲言又止。

“我太太在北京忙着呢，不参加我们的会面！”张海峰听陈先生一个音，马上心知肚明地接上话头。

“好好！马上能见到我们的英雄了，真高兴啊！”

放下电话，张海峰有些兴奋地在屋子踱了半天。“康复一号”是张海峰花费了八年的时间，耗资近八百万才完成的研发。为了这项研发，他放弃了好几个盈利项目，还借了几百万的银行贷款和个人欠款。凭着一个一直走在国际科技和市场前沿的科研人员的直觉，他相信这个项目只要投产，其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都是不可限量的。也正因为此，尽管这两年上海公司因为主攻这个项目一直盈利状况不好，给他带来前所未有的经济压力，但他一直相信成功就在眼前。他也坚信，只要找到投资，这个项目就能成为一个巨大的产业。然而这个项目的技术和理念都很超前，在这一年的投融资谈判并不顺利。有两个投资商看好这个项目，因为担心前期风险，一直犹犹豫豫，缩手缩脚，下不了决心。有一个广东的老板倒是愿意马上投两百万，但要求控股或买断专利。张海峰痛恨这些商人利用研发人员到后期资金奇缺的软肋，生出蚂蚁想吞大象的贪婪。“康复一号”这个孕育着几十亿上百亿市场价值的项目，区区两百万就想囫囵吞下，这些商人也太黑了！而如果再找不到投资，银行还款的资金压力马上就会席卷而来，那时将可能是项目抵押，后果更为严重。

正是在这个时候，张海峰通过朋友介绍认识了陈先生。第一次见面陈先生就表现出对这个项目强烈的兴趣。陈先生是第一个愿意投资一千万而且前期答应可以不控股的商家，同时还同意一千万里张海峰可以拿走300万预提利润先去还银行贷款。所有这些条件都是张海峰此时急迫需要的，真算得上是“及时雨”了！所以张海峰对和陈先生投资合作成功的预期是非常强烈的。也正因为此，妻子徐晓茜在广州为了争个人权益的阻挠才让张海峰难以接受。而更让他愤怒的是这个女人回到北京以后，居然为了她自己在“康复一号”的权益多次和丈夫展开“血腥大战”，把他搅和得愤怒之至，也厌烦之至！这些年争论不休吵闹不休，自己为了图清静都躲去旅行了还不行，电话里隔三差五还要发生冲突，歇斯底里，什么伤感情的话都说。家，真成了人间地狱啊！何时是个尽头？！有时候吵烦了，真想一咬牙算了！长痛不如短痛！但不知为什么总是迈不出这一步。周而复始的结局就是，每次吵到极致，女人厌了怒了，然后失踪了，消失了！男人就会有短暂五天七天的清静。身体情绪都会有短暂的修复。然后几乎每次都是女人主动打来电话要沟通。沟通的内容无一不是重复关于离还是合的探讨。

因为冷战后双方都心有平复，于是即便讨论离的议题，只要有一方有温和诚意的表示，一场离还是合的讨论通常就会以女人提出以后两个人要努力如何如何男人勉强应允后结束……算是友好的结束吧。但事实上，每次以后，谁也不会按约定如何如何。都这么大人了，该如何不该如何已经成定势，谁又能改变谁呢？于是日子就这么过着……下一次冲突又会周而复始地来临……何处是头？

天知道！

也不想知道。

早知道今天夫妻关系是这个结局，他当年无论如何不该把妻子引入他的项目。夫妻一起经商能处成潘石屹、张欣这样的神雕侠侣型的能有几个？大部分都是因为商业反目成仇，商业伙伴没有做好，一个好好的家就这么毁掉了！

每次想到这里，他除了后悔就是烦恼。

眼下“康复一号”再次面临这对夫妻股东意见不一产生的冲突，而且似乎有愈演愈烈的架势。究竟怎么解？张海峰不知道。

去上海，也只有根据情势见招拆招了。

“啊呀，海峰啊！你真厉害啊！人黑了，好像还瘦了点？更精神了！”陈先生在上海锦江宾馆大堂看见神采奕奕的张海峰，三步两步小跑过去，握住张海峰的双手使劲摇晃着不放开。

“快快，说说路上的见闻！”陈先生带着张海峰在咖啡厅里一坐下就极其热情地问。

“哈哈！还没到家就被你给揪过来了！啥见闻？让你看看我沿路拍的照片吧。”张海峰兴致勃勃地打开电脑，拿出路上拍的人、牛、车、景……种种趣味横生的照片，一张张打开讲给陈先生听这里面的故事。

张海峰讲得兴致勃勃，陈先生表情夸张地一会儿“咿——”一会儿“呀——”的似乎听得也兴致勃勃，但其实张海峰讲的故事陈先生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他感兴趣的是那些波澜壮阔的股市故事，这种小人物的趣闻轶事怎么可能入他的耳朵呢？更不可能大老远坐飞机到上海来听他讲如何从小人物的生活中发现美？事实上陈先生是专程飞来上海和张海峰见面的。之所以选择上海而非广州也是担心张海峰又把夫人带来。陈先生独自来上海也不带下属是他可以要求张海峰也独身前往的最合适的理由。上海之行他必须搞定“康复一号”项目的合作。

陈先生的“3A国际科技公司”为上市做准备已经几年了。首次资本融资三千万在两年前就已经到位。作为上市的核心系列生物制品X5原本计划一年半前就完成研发开始申报，但由于美国和中国的保健品申报标准差异很大，到现在还处于补充申报资料的阶段。涉及产品的原料和配方的调整，估计没有一年半载的时间很难完成。作为资本方资金到位了，并且投入已过半，却没有如期完成的科研产品，至今无法形成销售流水，自然对陈先生很不满意。资本投资是需要通过上市或并购来获得超值回报退出的。如果迟迟不能上市，投资商也很难议价退出，因此多次在董事会上表示不满，甚至威胁撤资。这种情况下，陈先生提出一方面加大力度尽快完成X5的申报，另一方面建议尽快引入一两个能马上带来现金流的高科技产品进入“3A国际科技公司”。因为X5是心脏病修复产品，而恰好“康复一号”是个心脏病修复仪，可以和X5成为一个珠联璧合的系列高科技打包概念，因此陈先生第一次接触就兴奋不已。“康复一号”如果能进入“3A国际科技公司”，不仅可以帮助解除陈先生目前因为X5没有完成申报的窘境，同时作为一个独立的专利项目，“康复一号”只需要少量投入几百万资金就可以在一年内创造几千万甚至上亿的销售额。“康复一号”可以成为X5的开路先锋先行进入市场。等把X5系列产品申报成功后，再借“康复一号”的力量成功引入市场后，X5就成为主角成为上市的主题材了！而“康复一号”则成为配角，将和其他也能给“3A国际科技公司”带来现金流的产品和设备一起成为以X5为主旋律的系列配套和辅助产品。

这个资本和产品链接的设计是一个既能近期解困，也能中远期为主打产品系列X5锦上添花的绝妙计划，而且对眼前显然陷入资金困境的张海峰来说，也是一个能解他燃眉之急的计划。因此说服张海峰是易如反掌的事。但陈先生心里很清楚，自己的中远期目标和张海峰是完全不一样的。反而张海峰和他夫人徐晓茵作为公司股东的理念和利益是一致的，他们要的是这个“康复一号”专利产品成为心脏病产品领域的知名品牌，想通过这个品牌投融资，最终实现资本上市。他们并不想失去对“康复一号”的控制。如果现在陈先生提出控股“康复一号”，张海峰哪怕是明天去讨饭他也决不会同意和陈先生合作。因此陈先生一开始就用一期资金不控股，二期资金再视投资额度决定股份结构的说法让张海峰失去了警惕。张海峰把“3A国际”对“康复一号”的投资当成“天使投资”了！看第一期不控股就没有戒心了，根本不考虑二期是否会丧失股权。而且他困于眼前的资金压力，加上对资本市场的运作并不了解，因此不可能把“康复一号”的命运想得这么清楚。而陈先生却心知肚明，他设计“康复一号”用项目形式进入“3A国际”的体系，张海峰作为自然人入股负责技术研发，全部的产品都是由“3A国际”的市场销售班子在操作。“3A国际”决定卖什么产品就卖什么。在需要决定“康复一号”命运的时候，用调理市场来调理张海峰，不是跟玩一样吗？陈先生已经为“康复一号”设想了几个结局了。如果张海峰能放弃独立操作“康复一号”造福人类的理想，“3A国际”两年后用最低成本收购张海峰的专利，让“康复一号”完全成为“3A国际”的囊中之物。让张海峰当个每年分钱的小股东或者索性拿笔钱走人，这应该是张海峰和“康复一号”最好的结局了！

而这一切的设计还没有开始实施，那个貌并不惊人但绝对有商业智慧的徐晓茵就窥出了端倪，她当即提出来好几个绝对会灭了陈先生日后盘局的条款。如果从“康复一号”角度而言可以说是完美的预警了。如果不是对手，陈先生会很欣赏这个聪慧的女人。可惜商场如战场，如果让这个女人走进核心合作，几个回合下来还不阴谋阳谋一起大曝光？到时候“康复一号”在“3A国际”的一期资金里已经生存下来，而且又有控股权，完全可以拒绝“3A国际”二期资金控股权收购，甚至拒绝把“康复一号”纳入“3A国际”的资本上市计划里进行资本层次的深层合作。到那时“3A国际”就真要扮演“投资天使”了！因此和徐晓茵一样对未来预测有特殊嗅觉的陈先生绝对要先声夺人借助资本的优势把张海峰纳入囊中，从而把“康复一号”纳入囊中。别看徐晓茵是张海峰的老婆，可在资本面前夫妻可以反目，父子可以分裂，朋友可成敌人。更何况这对夫妻的个性已经很明显是那种感情和事业分不清因此不应该夫妻一起经商的人，因此陈先生此行必定手到擒来！

“陈先生，其实我本不是个商人，经商是误打误撞，如果‘康复一号’走上正轨，我宁可去搞搞科研，同时当当‘驴友’，把商业交给你们来搞！”张海峰兴高采烈地介绍完他这几年徒步旅行的战绩，一边合上电脑一边憨厚地笑着说。

“哪里，哪里！海峰啊，你在国内也算产业资深人士了，任何时候我们都需要你的专业指导啊！你可不能退啊！”陈先生掩饰着张海峰这番正中下怀的话，嘴上还假意谦虚着。针对“康复一号”的一些技术问题他们做了一个多小时的探讨，然后张海峰又就合作的模式问了陈先生几个问题。两个人都在心里划了一条合作的底线，然后张海峰爽快地说：

“陈先生，就按我们刚才确认的‘3A国际’一期投资一千万人民币，和我组建合资公司。其中三百万作为我的利润预提，五百万用于开模和生产，贵公司占30%股份，我占70%；二期投资时根据投资额需要，我们再讨论哪方控股。新公司我负责技术、生产，贵公司负责销售、市场和管理什么的，陈先生您负责组建机构。您看我总结的没有问题吧？”

陈先生见自己的全部设计都全然获得张海峰的认可了，不由得内心窃喜。但表面他故作沉吟状沉默了一两分钟，边沉思便慢慢地说：“基本问题不大。不过嘛……”陈先生故意露出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什么问题吗？”张海峰关心地问。

“哦，是这样，海峰啊，我个人呢是很看好‘康复一号’项目，也诚心诚意想和老弟合作，我们董事会也同意了合作意向。这次我也希望能和你签署合作意向书的，但最近有些事情我有些担心，本来想在邮件里说，又怕说不清楚，所以专门约你来上海听听你的意思……”

“出了什么问题了吗？难道你们董事会意见不统一？”张海峰见陈先生刚才还说得兴致勃勃十分肯定地样子，转眼又变了腔调，不由得心里有些担心，怕又因为什么事情生变。他希望此事尽快成交不能再变化了。

“海峰啊，虽然我们是朋友，但商业场上，Business　isbusiness，不说清楚我也担心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陈先生目光殷切地望着张海峰。

“陈先生，您直说吧，既然我们是合作伙伴，需要我配合的我会全力配合！‘康复一号’现在不仅是我的孩子，也是您的孩子了，您有什么想法不要有顾虑，直说就是！”

“好！海峰，你这种态度我喜欢！我直率地说我有些担心你的夫人。她好像对我们合作很反感……”听到陈先生说到徐晓茵，张海峰心里“咯噔”一下。说心里话徐晓茵听说他这次来见陈先生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因此再起风波，张海峰对妻子这次的态度还是满意的。经过这段时间因为“康复一号”差点让他们夫妻反目的恶战，他发自内心地不愿意再起争端。这次他的态度也很明确，陈先生为什么又提起她呢？

“不瞒老弟，尊夫人最近给我发了几个E-mail……我也不便转发给你……不过有些担心，不知道这是她个人的看法呢？还是也代表了你的意思？海峰，你知道我生意上是不太习惯夫人干政的，会把事情搞得很复杂……女人有时候是不可控的……”

陈先生的话犹如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一下把张海峰砸懵了！这几天徐晓茵和自己也算是劫后的恩爱，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他忍着翻江倒海的情绪，故作镇静地说：“我太太？没有听她说起过，什么时候发的邮件啊？”话音未落张海峰就恨得直想扇自己大嘴巴！这不是明着告诉别人自己拿不住老婆，老婆居然敢背着丈夫和丈夫的合作伙伴联系，简直太丢人了！

“哦，海峰啊，你夫人真的没有告诉你这些天她给我发过邮件，不希望我们之间这种合作吗？唉，你看，真不好意思，我还以为她肯定和你商量过的。但是我有我的担心，因此想和商量一下……”

“你说什么？她给你发邮件说不希望我们合作？”张海峰一时间觉得五脏六腑都像被油煎火燎一般，这次刚刚培养出来的对徐晓茵的好感顿时**然无存。

他感觉这个女人太可怕了！她居然敢越过自己毁了这个合作？！这不仅是毁了合作啊，这是毁了自己做男人的尊严！一个男人连自己的老婆都拿不住，哪里还有比这更大的羞辱？！这已经不是合作了，这个合作他可以不要，“康复一号”没有陈先生合作，自然也会有其他合作的机会。但这个女人的行为说明她对丈夫完全无所顾忌！完全无法控制！她的行为已经公开向张海峰宣告只要她愿意她可以随时毁掉他所有的事业！她用无所顾忌地越过丈夫直接给丈夫的合作伙伴发邮件的行为向丈夫张扬她比她的男人高明，她根本不怕她！她在公开蔑视张海峰的智商！这简直是做男人的奇耻大辱！和这样的女人无论工作还是生活哪有安全感可言？！她可以这么对待自己，这几天居然还口口声声和自己谈什么爱情！所以自己拒绝和她合作有什么错？我就是不想和她一起合作！就是不想给她机会毁我的事业！我就不能让她肆意妄为！

陈先生的这番话在张海峰和徐晓茵本来就因为“康复一号”的分歧夫妻关系急剧恶化的状态下，起了雪上加霜的作用。原本这几年张海峰就认定了妻子徐晓茵在自己的事业中出现，是对自己做事思维和风格，乃至外界形象的干扰。张海峰在外也是一个一言九鼎的人物，但徐晓茵总是在他面前不知轻重地张扬个性，处处表达她的独立意识，唯恐别人不知道她比自己高明。在家里，有些事情自己好心和她聊聊，她总要表明她的独立见解，而且她说的时候男人还必须认可；一旦男人不同意她的见解，她就会把一场好心的沟通演变成一场无法收拾的战争。这种女人怎么和她共事？！今天这个女人嘴里说着夫妻和睦家庭幸福，但同时却背离自己的宗旨，瞒着丈夫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她明明知道这个合作对自己有多重要；她明明知道这个合作成功可以缓解自己贷款的压力；她明明知道“康复一号”是丈夫的心血张海峰有多希望项目成功……她明明知道一切，却依然违背丈夫的意愿，甚至不惜毁掉丈夫的心血去实现自己所谓的正义和理想！一个可怕的女人！一个让丈夫没有尊严的女人！一个不信任自己丈夫也无法让丈夫信任的女人！一个让丈夫在家庭里窒息得想逃亡而逃亡了想回归她都要封住回家的路的女人！

可是有用吗？

强悍的女人是最难以让丈夫疼爱的女人！

自以为是的女人是最不能让丈夫接受的女人！

这种不给男人尊严还要苦苦向男人索要所谓爱情的女人只能是水中捞月！怎么可能得到男人心甘情愿的爱情？

张海峰不可能让她成功！

“呵呵，不知海峰老弟意下如何啊？我知道你和太太都是公司的股东。太太不同意恐怕我们再有诚意合作也难成行啊！老弟是不是先把夫人的关系疏通好获得夫人的批准我们再继续？”陈先生在张海峰内心里翻江倒海的时候，适时地来了个欲擒故纵的把戏，巧妙地把爱面子的大男人逼上了墙角。

果然，张海峰一挥手对陈先生说：“陈先生，您不用在意我太太的邮件。她有些任性，考虑问题也不可能很全面。她的想法不代表我的想法。我是项目持有人，她只是我的助手，因此您不用有太多的忌讳。一切按我们协商的合作原则办！需要的话我随时可以签约。一切有我，不用担心！”

“哈哈哈——好！哈哈哈！海峰，真是个一言九鼎的男子汉！痛快！我喜欢！”陈先生高兴得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张海峰的。本想拿出合作意向书让他就势签了，想了想还是不要着急的好。对张海峰这种类型的人，欲擒故纵是最好的方法。表现的太急迫了，反而让他决心下得不坚决。多给他一些居高临下的矜持的东西，反而让他合作的心情更加急迫，有助于以后更好地操纵和调理他。

“海峰，我回去再把今天我们的会谈情况汇报给董事会，敦促他们尽快确定正式合作的决议。董事会一通过我就立刻通知你，我们也好尽快签署合同。呵呵，你太太很聪明的。你回去也好好和她沟通沟通，以后我们也希望你太太能帮助我们呢！哈哈哈……”

陈先生由衷地笑着和张海峰握手道别。望着张海峰的背影，陈先生在为此行大获全胜而得意之余，内心也有一丝为徐晓茵抱屈。其实这对夫妻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商业伴侣，只可惜个性都太强太自我又太自尊，不仅不圆滑而且还不会拐弯；对外原本应该藏好软肋，他们倒好，争着抢着把伤口揭给别人看。其实徐晓茵所做的一切都能击中陈先生的要害。如果她能够说服丈夫的话，按目前陈先生所面临的窘境，也会先同意再说的。只可惜他们夫妻之间虽然目标利益一致，但商业理念不同，实现目标的思维、方法和手段不一致，谁都还说服不了谁，这就给了觊觎他们项目的商业伙伴实现利益最大化的机会。所以怪不得陈先生为了商业目标去离间他们夫妻，而且还离间得查无对证，恐怕徐晓茵连解释的机会都不会有。

就在陈先生为自己成功地离间了徐晓茵夫妇暗自得意时，张海峰让出租车在黄浦江边一个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强压着愤怒给徐晓茵打了个电话。

“啊，先生，你到上海了？”电话里的女人欢天喜地的。如果不是刚刚知道了陈先生传递过来的因为这个女人让他男人的尊严扫地的消息，张海峰一定会很受用自己女人的亲近。而此刻，女人的一切亲昵在男人眼里都是表演，男人的嘴角露出冷笑。

“听说你给陈先生发过邮件？你为什么不跟我说？”男人丝毫不准备顾及女人的感觉了，口气冷漠得直奔主题。

“啊？海峰，陈先生跟你说什么了？我是给他发过邮件。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海峰，你……你要听我解释……”女人电话里语速飞快、情绪急切地说。

“解释？解释什么？解释你准备怎么毁你的先生来满足你的控制欲！解释你怎么为了自己的权益不顾一切不顾先生的死活！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恶毒！”电话里男人的声音除了厌恶就是深重的悲愤。

徐晓茵情绪冲动地说：“海峰，不是你想的那样！谁这么跟你说的？难道是陈先生吗？他不该这么做。我们说好只是我和他之间私下沟通的，他，他为什么告诉你？他这是在离间我们！”

“私下沟通？徐晓茵，你居然背着你的丈夫和你丈夫的合作伙伴私下沟通怎么让他们不和丈夫合作是吗？你让你丈夫的合作伙伴觉得你丈夫是个被老婆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傻瓜是吗？徐晓茵，你还背着我做了多少让别人笑话我的事？我这次诚心诚意跟你和好，想按你的意思好好过日子，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是吗？哈哈哈，看看我有一个多么厉害的老婆！看看她的先生怎么像一个木偶一样被耍！”

张海峰说着觉得悲从心生，女人这十多年所有的恶都如同过电影一样在眼前闪过。他奇怪自己这几天怎么能毫无芥蒂地和这个女人去玩天长地久的过家家游戏。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这个女人改变如同铁树开花啊！

“张海峰，你为什么不能信任我？我为什么和你解释不清楚？你为什么不能听听我解释？我做人做事问心无愧！我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公司利益、为你好、为了这个家好！”电话里徐晓茵觉得解释不清也急了。

“我信任你？你信任我吗？解释？我们之间十几年了解释的还少吗？可是有用吗？我为这个家付出我的所有但是有用吗？真是可悲啊！”

“张海峰，你前几天才刚刚给我承诺要好好过日子，怎么就反悔了？我们之间只要能平静沟通没有什么说不清的。可你难道宁肯误会我也不给我这个解释的机会吗？！再说，我和陈先生的沟通也是为了保护你的心血保护我们公司的利益。一切都还没有定局，都需要继续沟通，陈先生也说要好好考虑我的想法，怎么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我还要为维护公司利益买单吗？我没有不尊重你。你这次你说要去上海见陈先生让我不要去我不也没有坚持吗？‘康复一号’难道比我们夫妻感情还重要吗？难道陈先生别有用心的几句话就能毁了我们这个家吗？张海峰，你怎么回事嘛！”女人在电话里气急败坏地哭了。

“算了，徐晓茵，什么也别说了，说什么也没有用。我厌烦透了！从今以后你爱干嘛干嘛！我不管你的事，也请你不要打扰我，不要管我的事！我累了，我要休息了！”说完张海峰挂了电话并马上关了手机。

徐晓茵，不想见你，不想听你的声音，不想知道你的情况。希望没有你的世界一片清净。我再苦再累也能拥有一份没有你搅扰的心灵自由。

男人一连关了三天手机。

第四天他打开了电话。一整天居然没有女人的电话。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第八天，都没有接到女人的电话。

张海峰动都没有动一丝念头去想女人为什么不再来电。

他不想去想。

他也不在乎。

他也没有兴趣去想去在乎。

难得的清静。能享受一分钟就享受一分钟。

他甚至想离婚。但不管最后离婚不离婚，这段感情算是被商场这一桩桩一件件污浊的事给毁了。

不管陈先生的合作是什么结局，张海峰都不可能再信任这个叫徐晓茵的女人了。

他知道，没有信任一桩婚姻的地基就坍塌了。

他也知道，没有信任就没有了夫妻的爱。

但是，他无法去信任，更无法去爱。

事业使他们一夜间成为了爱恨情仇的怨偶，这是他不想接受但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商场残酷。

人生残酷。

商场没有爱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