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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有些转冷,雷雨仍在帐外。
秋桀起身把火炉烧得再旺了些,重新躺回去的时候发现盛鹤翻过了身,只留给他一个背影,秋桀的目光从那人披散的长发一路游走,最终停在他白皙的后颈处。
太子殿下的颈部脉络生得清澈而漂亮,侧颈与肩窝组成的弧度像一弯勾月,其上盛满了醉醺的月光,缱绻的发丝深处,有温脂玉般的细腻皮肤。
盛鹤等了半晌,没听到那人开腔,便侧了半个脑袋回头瞥他,这一瞥,透如琥珀的眼珠便流转了过来,从秋桀的角度看过去,正正看到太子殿下眼尾那块先垂后挑的阴影——勾人魂的东西全在那里。月光是最好的酒,流淌过那人纤长的眼睫与起伏的侧颜线条,尽数倾泻到铺展在侧的发丝上,只一眼,让那位大才子的眸光瞬间混乱起来。
盛鹤又等了一会儿,结果那人还是不吭声,刚要开口催他,秋桀忽然伸出手,以五指作梳穿过那人的发丝,温柔地替他“梳理”起来,太子殿下无声地挑了挑眉尖,也不清楚自己是醉了懒得动,还是觉得很舒适,竟任凭那人指尖划过他的鬓角,将他散乱在脸侧的长发尽数拢到了身后,盛鹤在夜色里像猫一样眯了眯眼,重新倒回枕上,随那人的贱爪子去了。
“盛元泼虽说是三皇子,但其实没多少人知道他的存在,”秋桀的嗓音莫名有点低哑,接着讲道:“他母亲也不是什么正经妃嫔,而是个烧水房的杂役宫女。当时皇后新死,大皇子也跟着夭折,陛下喝多了酒犯浑,将那烧水房的丫鬟错认,就这么给睡了。”
盛鹤被那人“伺候”得很舒服,所以没动,只轻嗤了一声。
秋桀又被他的反应给逗笑了,手上极轻地扯了一下他的发丝,“骂早了——那位陛下第二天醒来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糟心透了,觉得对不住死去的皇后,所以压根儿没提给这倒霉丫鬟一个名分的事儿,那丫鬟后来发现自己怀了,也不敢声张,最后是在烧水房里把盛元泼生下来的,”秋桀嗤笑一声,道:“你那个父皇是个什么浑球,你还能不清楚吗?”
“三皇子”盛元泼自小到大,皇帝除了给他们母子在烧水房旁边腾出了个小宫院,衣食上多加了些贴补外,再没有什么身为皇子的其他待遇了,就这么一直不闻不问着,而那边,言家二小姐言辞嫁入皇宫后,不久便有了身孕。
秋桀:“这宫里一直以来,都是贵妃娘娘膝下的二皇子一家独大,没人在意烧水房的盛元泼,如今又来了个将军的亲妹妹,皇帝如此看重,还这么快就怀上了,不惹人眼红就怪了——贵妃也自然不允许有人跟她儿子抢前路。”
秋桀说到这儿,抬眼看了看盛鹤,却只看到那人的后脑勺,他不知道那小鸟会是什么心情,便只好让自己的语气放轻些许,再把故事讲得囫囵些。
“我们那位言家二小姐从小被养在闺阁,全家人捧着长大,是个善良平和没心眼儿的……所以怀你的时候,你娘软弱,让你吃了不少苦。”
秋桀一边给盛鹤顺着头发,一边道:“眼看着你这位四皇子就要出生,贵妃算是下了死手——皇天不负有心人,托贵妃娘娘的福,你娘最后难产,拼死保住了你后,才心满意足地咽了气儿。”
盛鹤:“……”
明明是个沉痛的故事,被这个混蛋说出口,感觉总有股不正经的轻浮,太子殿下憋了半天,没憋住,“先生。”
秋桀:“嗯?”
盛鹤:“好歹那也是我娘,多少也该尊重一点。”
秋桀就笑,“臣嘴损刻薄,殿下恕罪,”他接着讲:“言辞难产死在皇宫的消息传到北境,你舅舅带着言雀连日赶回华京——言政在北境给皇帝当铜墙铁壁,皇帝怕和他生了嫌隙,是给你娘按贵妃之仪下的葬,又亲自出面安抚,纵是这位镇北大将军再有气,也不能朝君王发,看着亲妹下了葬便又要赶回去替皇上守边境,结果这时,言雀又闹着不走了。”
盛鹤原本舒舒服服被人捋着头发,听到这话,微微睁开了眼,就听秋桀道:“你那位姨母说,姐姐新死,亲外甥在这宫里没人看顾,她啊……要进宫陪你。”
“皇帝欠言家一条命,在此事上没理,且你当时尚在襁褓,无人看养,差点就要拟旨把这位华京泼皮娶到后宫,言雀却不乐意,”秋桀悠悠道:“这位三小姐说,她一辈子不嫁……只愿把姐姐的孩子平安养大。”
于是,言雀便以皇帝“小姨子”的身份搬进了言辞曾住的宫殿里,那宫殿名字原是皇帝亲自提的,叫“清元宫”,在言雀搬进去的第一天,就被她亲自砸了,劈成了烧火棍,宫殿的名字换为了“云泥宫”。
秋桀讲到这儿,忽然问盛鹤:“为何叫云泥宫,言雀曾同你说过吗?”
“说过。”太子殿下的眼睛在黑夜里异常清明,他每每想起那张宫匾,便会记起一次言雀同他说过的话,盛鹤开口的那一瞬间,忽然觉得自己像是横跨了数十年难以追寻的光阴,与记忆里姨母盛气凌人的眉目猝不及防地相遇。
他重复着,就像那人的声音犹在耳畔,“我言家为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