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都是见过最残忍的杀人现场的人,却在此时露出了如此惊恐的表情,我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壮着胆子向衣柜里望去。
衣柜里挂着一排色彩斑斓的衣服,中间却夹杂着两个像是压扁了的人。
其中一个,乌黑的长发软塌塌地遮盖了肩膀和胸·部,而另一个则像是风衣般挂在一旁。
“这……这是什么?”我闻见了浓重的血腥味,没敢上前。
包斩瞪着眼睛说:“人皮!”
那确实是两张人皮。
画龙突然闯进主卧室,说:“DNA室来了电话,有新的发现。”
我盯着衣柜,点了点头,说:“知道了,夏洪也死了。”
被我说中了结果,画龙说:“是啊,开始我们是把两具尸骨拼在了一起。骨盆是女的,但腿骨是男的。”
我点点头说:“知道。”
画龙看我盯着衣柜里,对他的消息并不诧异,疑惑地朝衣柜里望去,大叫道:“妈呀,皮被剥了?”
我们把两张挂在衣架上的人皮取了下来,平铺在地上。人皮的下方放着一堆衣服,人皮滴落下来的血迹都浸染在这些衣服里。衣服呈散落状,和衣柜里挂着的衣服不同,应该是死者被害的时候穿的衣服。男死者的衣着是衬衫、外套和内裤、外裤,女死者的衣着仅有一件连体睡衣。
尸体被人从颈部一刀划开直到耻骨联合,然后向两边剥皮,四肢也是从中剖开后剥皮。皮肤是沿着浅筋膜剥离的,部分地方还粘连着皮下的肌肉组织,可见剥皮的刀具非常锋利。剥开的人皮,被凶手用宽胶带黏附在一起,成为一整张人皮。
画龙掀开女性人皮胸腹部的皮肤,说:“这刀功,法医也比不了吧?”
“别动!”我喊了一声,拿出放大镜,在女性人皮的乳··房上照了照。
女性的双侧乳··房被连同皮肤一起剥了下来,乳··房皮肤上黏附着血迹。我对林涛说:“你看看,是不是有纹线[注释:大家都知道指纹、掌纹,这些有认定比对作用的痕迹,都是由一条条纹线组成的。有的时候纹线可以组成整个指纹、掌纹,就可以作为证据使用;而有的时候,可以看到的纹线只是手指的一小部分,不具备鉴定条件,那么虽然发现了纹线,但也不能作为破案依据来使用]?”
林涛看了看,一脸惊喜:“是的!有鉴定价值!”
“你不是说凶手是戴手套完成杀人、分尸的全过程的吗?”画龙问。
我说:“若是摸乳··房的时候追求手感,他完全有可能摘下手套。”
专案组。
梁教授说:“现在情况基本清楚了,夏洪、连倩倩小两口儿被人在家中杀害、剥皮、分尸、油炸。该案性质极其恶劣,我们必须尽快破案。现在,你们发表一下意见,看看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开展工作?”
画龙说:“我们应该尽快查清小两口儿生前的矛盾关系,能下得了这样狠手的人,该是有多大的仇恨啊。”
侦查员说:“可是,我们前期调查的结果显示,这小两口儿为人温和,不可能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冤家。”
专案组现场沉默了一会儿。
我说:“我们还是要组织人员对小区里的下水道进行进一步搜索,以期待找到更多的尸块。另外,我们刚才在对现场进行勘查的时候,发现现场门窗完好,凶手应该不是撬门撬窗进入的,应该是和平进入。”
“你是说熟人作案吗?”梁教授说。
“我还不敢断定。”
“监控能派上用场吗?”包斩问派出所所长。
所长说:“这个小区里面只有门口有监控。不过现在对杀人时间没法准确断定,对监控泛泛地查,难度太大。”
苏眉说:“刚才用电脑模拟了这个小区的下水管道,我觉得可以从地图上标示的方向进行搜索,找到更多的尸块。”
“包斩带人继续搜索下水道。”梁教授命令道,“秦明和林涛去现场复勘,看看能不能有新的发现。”
几天体力加脑力的过度透支,我疲惫不堪,林涛却兴奋不已,因为这次复勘,苏眉和我们一起。
现场除了滴落的血迹和浴缸里黏附的被自来水稀释的鲜血,别的并没有什么异样。经过确认,凶手是不可能从窗户进入的,因为每扇窗户都安装了防盗窗。
“说不准还真的有可能是熟人作案呢。”林涛说。
我摇了摇头:“熟人作案的案件,矛盾点都会非常突出。我相信省城侦查人员的本事,如果真的有矛盾点,早就调查出来了。”
苏眉说:“你们看这么多滴落的血迹,有没有什么异样?”
“没啥啊。”林涛看了眼苏眉,说。
“多趟滴落状血迹。”我说,“说明凶手多次拿着尸块从卫生间走到厨房。”
“可是我觉得几趟血迹的颜色不太一样哎。”
我和林涛都不说话了,盯着血迹看,好像苏眉说得不错。
“你真厉害。”林涛拍起了马屁,“是不是女人对颜色都会比较敏感?起初我们这么多人都没发现。”
苏眉抿嘴一笑,拿出电脑和一个光源,进行了一番操作,说:“扫描进电脑进行比对,同样光源照射下,血迹色泽确实是有差异的。”
我蹲在地上想了想,说:“血迹的颜色反映血迹暴露在空气中的时间。时间越长,颜色会越深。有的命案现场,第一次去勘查,地面血迹是红色的,两周后去复勘,血迹就会变成黑色。眼前的这些血迹颜色深浅不一,那么,是不是可以断定,凶手是分了好几天、多次进入现场的?”
“我就是这个意思。”苏眉说。
林涛起身,打了个电话,然后对我们说:“电话确认了一下,两个死者的衣服口袋里都有家中的钥匙,凶手没有从他们身上获取家门的钥匙。”
“那就是凶手本身就有他们家中的钥匙。”我说。
“那会是什么人?”林涛说,“难不成是他们俩中谁的姘头?”
我不置可否,说:“先不猜测,再对这个屋子进行一番搜查,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文证材料。有的时候,鬼使神差,死者会在以前的一些资料里告诉我们凶手是谁。”
死者结婚不久,杂物不多,我们找了半天,也就找到了几本男死者的日记和两本貌似是账本一样的东西。
回到专案组,包斩他们组也有了新的发现。
包斩等十名勘查员和市局的法医又对下水道进行了一次地毯式搜索,两名死者的尸骨基本找齐了。骨头上的软组织基本消失殆尽,有些被油炸后抛弃在下水道里,有些则腐败后无法从淤泥里分辨。
“小区下水道里的水流不可能把骨头冲离原始抛弃地点很远,但是尸块在整个小区的各个下水道口附近都有发现,说明凶手的抛尸行为遍布了整个小区。”
“我看见的是,尸块全部抛弃在小区里。”梁教授说,“凶手不远。”
“虽然有指纹,”林涛说,“这个小区二十一栋楼,每栋楼八十八户,每户都有两至五口人,这一共得有好几千人,逐一排查,也不是件简单的事。”
“而且,小区很多房子都是出租房,流动人口多,确实不好定人。”我说。
“还有,”市局王法医说,“两名死者的颅骨都找到了。皮都被剥了,但是从骨质损伤上看,两名死者都是死于重度颅脑损伤。”
“被人打头的?”画龙说,“致伤工具呢?”
“致伤工具比较有特征性。”王法医打开幻灯片。
两名死者的头颅都被剥离了面部皮肤和头皮,面部的肌肉已经腐败成酱油色,眼部附近的肌肉纹理还清晰可见,两颗头颅放在解剖台上阴森恐怖。
女死者的颅骨有个巨大的空洞,可以推断死者生前遭受了一个钝器的重击,颅骨穿孔性骨折。男死者的顶骨也有圆形的凹陷骨折。两名死者是死于同一种工具,只是男性的颅骨厚,所以损伤轻一些罢了。
随着图片的放大,死者颅骨骨折边缘的规则痕迹逐步明晰。我说:“圆形的大锤子。”
“直径有十几厘米。”王法医说。
“这种大锤子,一般人家里是不会有的。”梁教授说,“见得比较多的,是砸墙的工人用的那种。”
“装修工人!”林涛说,“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凶手可能会有死者家里的钥匙了。”
一直低头的苏眉此时抬起头来,说:“可是,死者家在装修完成后,换了门锁。”
苏眉一直在翻看我们在现场搜到的文证材料。男死者的日记倒像是一本诗集,里面写满了自己对连倩倩的爱意,看得苏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翻看起那本账本。账本里记录了半年前他们家装修所有的花费开支。
梁教授拿过账本,戴起老花镜,眯着眼睛逐条看了起来。
“两周前,小区里是不是还有别的住户装修?”梁教授边翻页,边说。
“有,不少。”派出所所长接话。
“找两周前在小区里砸墙的,又会疏通下水道的工人,难不难?”梁教授依旧表情平淡地说。
“砸墙的可以找找,但是会不会疏通下水道,这个不太好查。”侦查员说。
“你们不用找了,找到了!”林涛说,“这是我在第一次去勘查现场之前,在电梯里试相机的时候,拍的一张照片。”
照片是在电梯里拍摄的电梯轿厢,轿厢四周钉着木板,木板上写满了小广告。有一则小广告写着“砸墙、铲灰、打孔、疏通下水道,139××××××××”。
“这是什么意思?”画龙一头雾水。
梁教授笑了笑,说:“因为我在死者账本里有发现。死者在更换家门锁大概一个月后,有一笔疏通下水道的开支。”
“可是你怎么知道是这个疏通下水道的人干的呢?”
“因为其他开支都是普通消费,只有这一笔,是需要人家来家里的。”梁教授说,“林涛的发现也很好,因为疏通下水道这种活儿,很有可能在墙上随便找个小广告。”
苏眉笑着看了眼林涛,林涛有些脸红。
“那为什么要找两周前在小区内砸墙的人?”画龙问。
“因为通过秦明他们的现场勘查,凶手多次进入现场。如果不住在小区内,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另外,砸墙、打孔是需要在装修住户里工作两天的,而且会携带砸墙的工具。如果凶手是来疏通下水道的,不会携带大锤子。”梁教授说。
大家都在点头。
“既然大家都认可,那就去想办法抓人吧。”梁教授说。
画龙第一个跳了起来:“我就爱听这俩字!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