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1 / 1)

“驾!”

李展翼说龙煌灼的性命垂危。

李展翼说龙煌灼毫无求生的意志。

李展翼说龙煌灼依旧酗酒度日。

我已经没有资格叫你一声子郁了,龙煌灼你要好好的啊。

你若死了,我这一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

三日,三个日夜,不吃不喝,马上颠簸。连李展翼都快支撑不下去了,我却咬牙一句疲惫的话都没说。当骏马刚行到神医家的竹舍前,马就昏死过去了。我也昏死过去了。

昏死过去的前一刻,李制扶起我,我勉力说:“先让我沐浴更衣,缓缓气。”

我怕李制就这样将我带去龙煌灼的身边。经过了这么多事,我已经没有脸见他了。既然不可能和他在一起,在他的面前,又让他瞧出我风尘仆仆地来此,让他瞧出我那么关心他做什么。

来此,唤醒他的求生意志。

再让他意识到,我根本不值得他付出什么。让他忘了我,彻底地对我绝了情,去过他自己的日子。

知道了一切的真相后,我若还有脸面对他的话,我真的够厚颜无耻了。若非他性命垂危,就算我知道真相,怕也是不敢面对他了。

大周王宫的落霞殿,三百多个日夜,我与龙御夜龙凤颠倒,纠缠一体。

同衾而眠,行着夫妻之事。

沐浴梳妆之后,明明自苏醒开始,就心跳的坐立不安,可我还是表现的对他漠不关心。慢悠悠地用了饭菜,恢复了气力之后,才气色红润地往龙煌灼居住的竹楼走去。

没有人告诉龙煌灼我来了,龙煌灼事前也不知道。

站立在他的门前,几次伸了手去敲门,又几次垂了下来。又一次要叩门时,屋里面却传出了对话声:

“清嫣,再帮我弄几坛酒来吧。”是龙煌灼的声音,到底有好久,没听到过他的声音了?眼泪突然像断线的珍珠,我抑制住自己的低泣,胡乱揩了泪水。

清嫣,是女子的名字呢。龙煌灼一向不近女色,对女子冷淡。如今,却亲昵地唤着别的女子的名字呢。若是以往,不论是和龙煌灼夫妻情深的时候,还是他‘背弃’我的时候,知道他与别的女人这般亲昵,我都会吃醋与不高兴的。

可是此刻,心里却什么反应都没有。他该有个女人在他的身边服侍了,而任意的一个女人,都比我更适合他,也比我有资格。

屋里的女子默不作声,似闻得龙煌灼苦笑了一声,“李制他们不帮我,清嫣也不帮么?”

“好。”女子润声笑了,笑声里却似带着抽泣声:“这可是最后一次了,子郁哥以后都不能再喝了。”

子郁哥?

男子的字,唯有亲近的女子可以唤。女子唤着子郁二字,虽加了‘哥’,又该是怎样亲昵的关系?

女子的声音,微微觉得熟悉。

屋内有一声酒坛挨地,又一声酒坛被提起的声音,然后那女子的衣服传来稀碎声,显然女子起了身,要出去给龙煌灼找酒了。知道女子要开门出来,我避不过,将门推开了。

屋内的女子保持着打算拉开门的姿势,怔愣地看着我。

我也怔愣地看着她。

怪不得觉得她的声音熟悉。淑妃,竟然是淑妃!

雎鸠宫的,那个清清淡淡的淑妃!

她与龙御夜说,回家探望她重病的,一手将她拉扯大的庶母,却原来是来了江南龙煌灼这里。

她是帝王的女人,清清淡淡的她,竟冒着后妃忌讳的大不韪,私自出宫与别的男子私会。我还不算龙御夜的妃子,又有着龙御夜的独宠,出宫与龙煌灼私会,都是筹谋好,觉得很危险的。

龙煌灼之于她,是怎样的人,才能让她如此以身试险?龙煌灼在淑妃心中的地位,也像子郁在我心中的地位么?

李清嫣,是李淑妃的闺名。

龙煌灼在看到我之前,伸手够着了一只酒坛,摇了一摇,喝尽了最后一滴酒,无奈地叹口气,将酒坛扔到了一边,转身去探查别的酒坛。又抓到一只酒坛,仰脖一喝,却是空的,一滴俱无,顿时双手无力垂下,黯然苦笑。

在又寻到一只酒坛,举到唇边的酒坛,突然因手指的松开,掉到地上,啪嗒一声碎了。

已有一年多不见,这一刻的四目相对,恍如隔世。

护国寺,魏国公府之齐国江北,将军府……五年来,不管是相遇还是相处的每一个点滴,我们的山盟海誓,欢笑快乐,还是感情危机后就一直吵吵闹闹,每一段相处每一个片段都像是碎片,穿透了时光的痕迹,与君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

与龙煌灼两两相看,时间凝滞,言语都是多余。根本说不出话来。

竹席上坐着的,靠着墙的那个人,真的是我的子郁么?

本就瘦削的脸,剩的基本只美好的轮廓了;温润的黑眸,几时多了那数不清的忧郁?骄傲自负的气度,哪里来的颓唐落拓?清新的竹叶香气,什么时候被熏天的酒气替代了?不染纤尘的白衣上,怎么满是酒渍?那白袍哦,里面怎么空荡荡的那么宽松?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的人憔悴也就罢了,那气色里,却全昭示着他被囚禁燕国时,过的是什么日子。

之前本揩了眼泪,告诉自己不能流泪的。可看到此情此景,还能忍的住么?

“啪!”

还没流下泪,我的左脸已一热,只觉头冒金花,被淑妃的一耳光甩的几要站立不住。

“清嫣!”淑妃的第二耳光甩过来的时候,龙煌灼已经跨步过来,拽住了她的手。淑妃极力挣脱,龙煌灼竟然拽她不住。紧接着,淑妃已持剑向我刺了过来。宫中文文弱弱的淑妃会武功呢。我早该想到,将门之女,怎有弱不禁风的。

龙煌灼再次拽住了淑妃的手,淑妃挣道:“比起你受的苦,杀了她都不为过,打她几个耳光又如何?”

“清嫣,你明知道打在她的脸上,疼在我的心里。”龙煌灼温声说道,语气竟完全不带风流轻佻的味道,真正情急之下的一派认真。

淑妃见挣不脱,便向龙煌灼刺去,龙煌灼自然避开,淑妃趁这功夫已撤回了那虚晃的一招,杀意逼现地刺向我。我移身避开了几次,也懒得避了,想着她说的对,杀了我都不为过。就让她刺几剑泄泄怒火吧。

然而见我有意被刺,龙煌灼竟是一把将我拉到了他的怀里,紧接着,他转身迎了淑妃的那一剑。

见到龙煌灼肩上鲜血直流,淑妃大急,直要掉泪。龙煌灼也不顾他带伤,只顾着看我有没有伤着。依刚才的情势,龙煌灼明明是想要化解淑妃的剑招,并不是要以身替我挡剑的。若知道他以己救我,我又岂会白让淑妃刺我?

淑妃的身手是不错的,然而,又怎敌龙煌灼的分毫?刚才的那一剑,龙煌灼因避不过,不得已为了救我以自己挡剑。他竟避不过。

竟避不过!

这意味着什么。不仅是他的体力他的身体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也意味着……

看着拉我在怀的这清减美好的男子,颤噎着问道:“你的武功呢?”

龙煌灼低眼望着我,似发觉我的不安,苍白之极的面容上,居然挤出极温和的轻笑:“到了燕国被囚禁后,就被喂了化功蚀骨散,武功……废了。”

恬淡温雅的声音,像是在诉说一件极平常的事。语气如斯风轻云淡,却听的我和淑妃两颗心都在一抖一抖。

对于武者而言,武功意味着什么?对于龙煌灼这样天下罕逢敌手的高手而言,那一身绝世武功,又意味着什么?

目光一点一点上移,对上他依旧清澈的黑眸,忍住想要号啕大哭的冲动,我尽量克制地问道:“被慕容殇废了武功,还被他囚禁了……你怎么会落到慕容殇的手里,还被他囚禁,折腾成现在这副样子?”

他并不答我,只望着我,虚弱地一笑:“你怎么来了?”我不知道如何作答,好在他立刻说道:“李制他们太多嘴了。”

我垂了头,低声说了句,“你先去沐浴换身衣服吧。”不能,再让他喝酒了。

他闻了闻自己满身的酒气,温润笑道:“好。”

当他一身干净地过来时,我已经做了些清粥小菜,看向他,他穿的衣服还是宽松的很。也不知他瘦了多少。李制他们说,这一年来,龙煌灼就不思饭食,时常几天难得好好吃顿饭。当他见了清粥小菜,果然本能地皱了眉,歉意地看我,“我有些厌食,不怎么想吃。”

他说有些,就是很严重了。很严重地厌食。

他瘦削的身体,怎么都该补补。笑了笑,“我做的。”

他看了看我,终是拾起了调羹。

我正松了心,他却俯身吐了起来。李制赶紧取来钵盆,李鹤又端来水给他漱口。显然的,这样的状况,已经多有发生。他实在吃不下东西,我除了惊惶,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应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