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蓉笑得时候,我看她的表情就觉得不对劲了。
等到她开口,我隐约有感应似的,下意识猛地抬头看向墙边。
我记得我去‘劫’灵车的时候,忽然阳光乍现。
雨雪天出日头,不多见,但也不那么稀奇。
我记得……当时那把伞飞出去……
我不知道旁人有没有看到,但是现在……那把伞仍旧挂在原处,好像没有被移动过的样子。
可是,本已经被我擦干抹净的雨伞,伞尖居然在滴水!
红色的水。
像是泪水里滴了血。
“我还有爷、有爱人要照顾。你杀我,我会反抗。你……打不过我。”
我反应过来的同时,对岳蓉说道。
同一时刻,单手重重一拍柜台。
台面上三枚古钱被震起的同时,抄起龟壳,将三枚古币盛了进去!
……
(我只是一个兽医。不是电影里的赌神。
我,跟蒙超去过很多次KTV。
他……我和他为尝试新鲜,有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叫过那种:一个几百块钱、能坐在我们腿上、接触感很软的‘大果盘’。
可能我真是天生对一些‘娱乐项目’没天赋,那‘果盘’教了我差不多二十分钟,我都没学会玩骰子喝酒。
最后不了了之,不是因为我不勇于尝试。是因为蒙牛这二货,拉我去厕所,说因为‘果盘’,他裤衩被某种液体濡湿了。)
龟甲只在空中被轻轻抖动了三下,里面有东西,但是居然没发出任何人耳可以听闻的响动。
就算铜钱被倒在台面上的时候,也只发出轻微的声音。
看着两躺一竖的三枚铜钱,我眼珠子都快掉到岳蓉头顶上了。
“什么意思?”
我只能是求助的看向蒋布袋。
蒋布袋把脸偏向一边,但我看侧脸,还是看出他哭笑不得的样子。
“我不懂六爻……我是布袋儿……”
“那……这……”
“不是你的事儿,就是那位十爷——他六十四卦好像最多也就懂不超过七卦。他也不会解吧……”
“我次!”
我捂着额头原地转了半圈。
这时,一直都没开口的高和忽然问道:“正事还办不办了?”
“办吧。”
回答他的竟是黑背心——江光民。
高和斜眼看向他。
他却是面朝我:“你,救了我娘,那就是救了我瘫痪在床的爹了。就是救了我,救了我一家子。你——想要我怎么做?”
我立刻冷静下来:“我只救了一个人,但我要你做两件事。”
“你说吧。”江光民道,“能办的,我都办;能说的,我都说;你要我的命,我马上给你;你知道没人能拦住一个真想死的人的。”
“两件事。”
我把铁扇换了只手,扇子指向他:“我要找季建军。”
“我做不到。”
江光民把脸转向玻璃门外:“你……我现在不能说你耍我。可是……你能让警察同志把我抓到,还算……呵……你还是‘言而有信’,你已经放过我了嘛,你说让我看手机地图,我才知道后边有条河……算了。我是想说,你都这么‘照顾’我了,季建军怎么跑了?何况你救了我父母!”
我叹了口气,本来想接着详述我要他办的第二件事。
可是,话到嘴边,猛地换了口风。
而且,在我自己听来,口音竟也变了。
“季建军?他长得什么样子呀?”
江光民微微一怔。
或许他刚才已经通过见证一些事,明白了大致状况,随即摇头道:
“我不记得他的长相。”
“什么叫不记得!”
我猛地抬高声音,同时把一直靠在我怀中的岳蓉用力推了出去,斜眉立目侧瞪着他。
江光民明显被吓到了,一下蹲在了地上。
可是因为双手被铐在身后,结果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真不记得啊!不光是我啊!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名字,可是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啊!”
我缓缓转过身。
还没开口,就听高和道:“别逼他了。”
高和从包里拿出一张套着透明袋子的A4纸,递给我,道:
“这是抽调出来的,季建军二十二年前的户籍档案。这期间,他没有更新过户籍。十爷……三七……十……,他妈的十三!你不相信我吗?不相信司法机关吗?你想到的,我们都做了,而且比你专业。可是,真的没人知道这个季建军现在长什么样子。”
我学着他的习惯动作,挑起一边的眉毛瞪着他:“十三在本地好像是骂人的话吧?”
不等他开口,我就接过袋子,铁扇仍是指着江光民,却不再直视他:
“我救了你娘一个人。你,要是还懂他妈人道理、通人事!就把所有,你能力范围内,让那些有亲爹妈的人,回家吧。”
“哎!”
江光民翻腿跪在地上,两手背着,砰砰砰磕头,哭道:“知道了!我知道的,都说!我尽力让那些孩子和妇女回!然后……我只要不死刑……别管多少年后出来,我找高队长、找你,我再给你磕头……我的命,就是你的!”
……
高和走之前欲言又止。
我也是。
其实我们彼此都知道,他想关心我,因为他把我当朋友了。
但是,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的关心,无从着落。
所以,关心的事,心领了。
也不用矫情。
我同样欲言又止,是因为有句话如鲠在喉。
耳朵里,或者说是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或者意识在催我问
——帮衙门办了事,有花红吗?
最后我也没问高和。
因为,我无意间回头。
透过玻璃门,看到柜台后的岳蓉,在看着我。
又开始下雨雪了。
先是雨
后是雨夹雪
再后来,是雪。
蒋布袋走了,背着他的布袋走的。
临走前,他说:“那猫是我捡的,我想养它……其实我捡过好几次猫狗。我想养它们,可我知道,它们跟着我就是遭罪。
所以,我每次都是……把它们养得能自己活了,然后找个看上去福相的人家,偷偷把它们留给他们。”
他忽然冲我呲牙一笑:“你知道我想说什么的,对吗?”
我没直接回答他,而是转头看向诊所的门脸:“我是个兽医,我,应该会在这里工作很长时间。”
“哈哈哈……”
蒋布袋再不像先前那么拘谨,更是也不因为怕别人嫌脏缩手缩脚,直接拍了拍我的胳膊: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以后捡到什么,我都给你送来。不过嘛……你别担心经济方面,我……我以后送来它们的时候,给它们脖子上挂个布袋,我……我身上有多少钱,都全放袋子里。”